以爱之名

      （—）

 王村的二癞子，年轻轻的，人特别懒。平时什么农活也不干，专以捡破烂为生。

这天一大早，二癞子溜达着出门捡垃圾。他在村头土地庙的台阶上，发现一个崭新的纸箱。

二癞子高兴坏了，这可能卖几毛钱了，他高兴地搓着手，凑上前去拿那纸箱。

纸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弹，还隐约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二癞子抓挠着“花斑马”一样的脑袋，这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心里一着急上火，手就像狗爪子似的在头顶上挠。二癞子这个绰号，也是由此而来的。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二癞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纸箱。

一个碎花小被子，包裹着一个粉琢玉雕的婴儿。胖嘟嘟红扑扑的脸蛋，小手小脚胡乱的蹬着。小家伙发出嘤嘤的哭声。

这下二癞子可高兴坏了，他咧着嘴笑了，露出了几十年未曾清洁的黄斑牙。

他仔细的看着小孩子，没什么异样。二癞子也不忙着捡垃圾了，抱着纸箱就往回走。

去地里干活的王二嫂，刚好撞上慌慌张张回家的二癞子，伶牙俐齿的王二嫂调侃着二癞子。

学文兄弟，大清早的，咋的了，你慌里慌张的，要赶着投胎呀。

二赖子嬉皮笑脸的把纸箱递到她面前，他脸上的肌肉太拧巴，笑起来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王二嫂眼特别尖，一下子就看清了纸箱里的小东西。

啧，啧，啧，二兄弟，你捡破烂，可捡回个姑娘，你啥都没有。怎么养这小东西。

嗯，瞧瞧，衣服还夹着300块钱。嗯，这还有一张字条。如果有好心人看见，请您收养这个孩子，谢谢您了，2008年3月15日。

原来是个弃婴。以 前农村有人生下来女孩，不想要，就放在路边，等着好心人抱走。这种事情，早先多得很，在农村都见怪不怪了。

 王二嫂认真地说，二兄弟，你把孩子抱回去怎么养啊，拿着这300块钱，去镇上买只母山羊，你一边捡破烂，一边放羊，用羊奶喂孩子，就省事多了。

从此，王村的沟沟坎坎，山山峁峁，就出现了这样一副违和的画面。

一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男人，背上绑着一个婴儿，牵着一只拉着不走，打着就跑的山羊，四处晃悠着捡破烂。

二癞子从小没了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祖辈几代人留下的房子快要塌了，村长见二癞子捡了一个孩子，就给他申请了贫困户，还组织村里的乡亲给他家盖了两间房子。

几间破房子也没拆，捡回来的纸板，塑料瓶，破铜烂铁的东西，二癞子一股脑地往破房里塞。

平淡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小小的婴儿也一天天地长大。

村长看着二癞子的生活寒酸，给他买了两床崭新的被褥。土炕上铺着干净的被褥，孩子就在上面吃喝拉撒，炕边上，二癞子用砖头和木板挡着，怕小孩夜里掉下来。

二癞子席地而卧，他的“精巧”卧室，是用纸箱和蛇皮袋包围起来的。那时候我还小，有一回趴在窗户上看，二癞子就躺在地面上的“卧室”里。

 夜里小孩哭闹，二癞子睡眼朦胧，就用开水掺和羊奶，笨拙地“哺育”生命。

这项母亲的神圣工作，二赖子从来没有做过，总是手忙脚乱，满头大汗。不是拙脚笨手打翻了羊奶，就是奶水太烫嘴，孩子愈发的大哭起来。

二癞子找到村子里德高望重的王先生，请他给孩子起个名字。王老先生颤颤巍巍，挂上了眼镜，枯瘦的手指查阅着康熙字典，最后给女孩起了个名字，就叫“王金凤”。

 小金凤四五岁了，能跟在二癞子的身后去捡破烂了。二癞子却不让孩子跟着他去，他把小金凤锁在家里，又从捡来的废纸旧书里，找些花花绿绿的书给她看。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小金凤到了上学的年龄。学校得知她的具体情况，特意免除了小金凤的学费。终于，小金凤背着书包上学了。

有一天，在放学的路上，二癞子提着蛇皮袋子在路上捡破烂，一大群孩子在后面追着起哄，“二癞子，真癞皮，捡垃圾，没出息。”

小金凤看到了这尴尬的一幕，又羞又恼。小脸变得绯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滴下来。她大声辩解说，不许说我爸，我爸不是癞子。他不是癞子……小金凤回家又哭了大半天。

嘲讽二赖子，只是小孩子的无心之举。可是金凤却受不了这样的讽刺嘲笑。

从那以后，每次遇见学生上下学，二癞子都会提前藏起来，躲的远远的，别让那些小孩子看见自己。

破烂的衣服从没洗过，一年四季戴一顶破帽子，用来遮掩头上的花斑癣。二癞子的脸色也是灰黄的，村里人背后议论，他可能半年不洗脸，几年没洗过澡了。大老远走过来，就闻见一股酸腐味。

二癞子简直懒到了极致，这种懒惰也是继承他父亲的“优良”基因。

早些年他们家种庄稼，别人的田里麦苗茁壮成长，他家的田里，逆势生长的是成片茁壮的野草，瘦弱的麦苗只能胆怯地隐藏在草的下面。父亲去世了，二癞子没人管束，愈发地懒惰了。

以前，二癞子从不下地干活，每天睡到自然醒来，太阳不晒到屁股，他是不起来的。主要的工作也就是捡破烂，轻松也不太费力气。庄稼地里的活从来不会，也不想着干。

王村的乡亲看二癞子太懒了，就想着帮他，给他口饭吃。乡亲们喊二癞子去干些农活，他却偷奸耍滑。

上午干一大晌活，中午回来吃饭，搂两大碗面条，混个滚肚儿圆。说要回家换衣服，临走时再怀揣两个馒头，就不见人影了，下午就不来了。

一天的食物全部解决了，二癞子不需要工作了，回家躺着吧，躺在那个狗窝一样的家里多舒服。

发展到后来，二癞子也不太愿愿捡破烂了，太累太脏挣不了多少钱。乞讨要饭挺好的。

于是王村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就少不了他的身影，我母亲去世停灵9天，二癞子在我家就吃了9天，光吃饭不干活的那种。

捡回了小金凤，二癞子收敛了一点儿心性，又重操旧业捡起了破烂。

金凤是个干净勤快的孩子。那些破烂东西，被她堆放的很整齐。破烂不堪的屋子也打扫得干净，二癞子的衣服也是经常换洗，看起来还比较干净。金凤还跟王二婶学会了做饭，蒸馍头烙饼，二癞子在家也能吃一口热乎饭了。

 上学以后，小金凤这孩子特聪明，成绩开始是全班第一名，后来又是王村小学第一名，再后来更厉害，已经是全镇第一名了。从来都没有考过第二名。

如果村里谁家孩子不好好学习，家长就拿金凤说事。

大人一边狠狠地打孩子，一边瞪着眼珠子说，你看人家金凤，他爸懒得出了名，一家人一年四季住在垃圾窝里。

二癞子从不管孩子学习。可人家小姑娘是文曲星下凡，学习特好，那像你，烂泥扶不上墙。每次考试，滚一个鸭蛋回来。

孩子无力反驳，只能呜呜地哭着。家长瞧着他更生气，那柳枝条子抽在身上，疼得更厉害了。

 （二）

小金凤十一岁那年春天，她遇上事了。早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好像尿炕了，她随手在被褥上一抹，是好多的血。

小姑娘害怕了，哭着告诉她爸。未婚的二癞子，哪里经过这种事，急得去找王二嫂。二嫂来家里问了情况，随手就把二癞撵了出去。王二嫂帮金凤收拾好了一切，又告诉孩子，不要怕，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二婶。

二癞子事后问王二嫂，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王二嫂盯着二赖子的脸说，孩子长大了，已经成大姑娘了。你一个大男人家瞎打听什么？你是她爸，以后在家里注意点。

金凤坐在教室里，望着身边穿着整洁漂亮的同学，再看看自已穿的旧衣服，这还是别人看他们一家子可怜，专门拿些自家孩子不穿的衣服给她爸的。

家里的房子到处堆满了破烂，自已天天收拾整理。前段时间下大雨，房子像筛子似的，到处漏雨，最后还是村长伯伯带人修好的。

小时候，她哭着问爸爸，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妈妈，偏偏自已没有。二癞子吱吱呜呜，答不上来。

 小金凤逼问得极了，爸爸冒出一句，你妈妈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待你长大了，她就回家看你了，还会给你带很多好吃好玩的。

想到这里，小金凤的心里涌起一点点自卑和辛酸。她给自已暗中打气。一定要好好学习。等着妈妈回来，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金凤的学习更努力了。

就在金凤十二岁这年，发生了一件改变她命运的大事。

一天下午，村子里来了两辆小汽车，黑色乌龟壳似的车子，能照见人影，很漂亮，一大群放学的孩子，围着小汽车边好奇地看。

二癞子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回来，他现在的打扮很时髦，一件皱皱巴巴的西服套在身上，脖子上系了一条脏兮兮的领带，那是一个村民穿了几天，感觉穿西服打领带，下地干活老不得劲儿，就随手送给了二癞子。他如获至宝，穿着这身行头出去捡破烂，看起来也挺好，挺精神的。

 这时，村长领着一对中年夫妻，在村口找到了二癞子，那对夫妻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男人儒雅随和，女人气质出众。

男人拿出一张字条，递给二癞子。这字迹和十二年前小金凤身上藏的字条，字迹一模一样，二癞子虽然不识字，人却非常机灵。他已经明白了不速之客的来意，这两个城里人特别危险，是要来夺去他最珍贵的东西。

 最后还是村长说明了来意，夫妻俩就是小金凤的亲生父母。

十二年前，他们在大学时代，是一对情侣未婚先孕。当时的情况又不敢告诉父母，后来偷偷生下了孩子。他俩坐上长途车来到王村，把孩子放在纸箱丢在土地庙的台阶上。偷偷地藏在庄稼地里，看着二癞子把孩子抱回村里，小情侣才流着泪离去。

 毕业后他们自已创业，在省城创办了一家公司。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公司逐渐做大做强，很有发展前景。可是老天惩罚了他们，夫妻俩这些年却一直不能生育，用了最好的药，看了多少医生，全都无济于事。最后找到北京名医诊断，他们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就是因为当年小金凤的事。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愧疚，当年做下的错事。夫妻俩拥有亿万家财，却没有一个孩子。于是他们派人到处去找小金凤的下落。花费了不少时间和钱财，也走了不少弯路，最近才找到了王村，打听出女儿的消息。

说完，那男人从皮包里，抽出几捆花花绿绿的钞票来，塞到二癞子手里。说是感谢这些年他对孩子的养育之恩。

二癞子望着那花花绿绿的票子，那可是他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此时就像是一颗滋滋冒烟的手榴弹，瞬间就会轰然爆炸，炸得他粉身碎骨。

钞票花花绿绿的颜色又幻化成一条毒蛇，扭动着身子向他游来。二癞子“嗷”得一声怪叫，忙不迭得把几捆钞票随手一丢，花花绿绿的票子被风吹得在半空飞舞，飘得满地都是。

男人脸色阴沉，随手又掏出一张金卡，放在二癞子的手心里。二癞子不加思索，毫不犹豫地把金卡塞到男人的手里。他转身一路狂奔，跑回家把大门锁死，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随后，又出溜地一下子摊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嚎啕大哭起来。

小金凤放学以后，在家一直写作业，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件事。也没看见亲生父母和父亲对峙的场面。她非常惊讶父亲的失态。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就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生活再难再苦，从未掉过眼泪。今天，父亲到底是怎么了。

又过了几天，村长在金凤上学以后，找到二癞子。告诉他，金凤的父母，临走时留下话给他。只要同意他们亲人相认，就给他留一大笔钱，再盖一幢小洋楼。今后，他再也不用出门要饭，捡破烂了，也能过上体面的生活。

金凤的亲生父母说了，给他一个月的时间，让他好好想想。想一想孩子的未来，想一想他以后安稳地生活。

自已想好了，再和孩子好好谈谈。如果一切都谈好了，他们就来王村，父女相认，并且把金凤带到城里生活，上最好的中学。

 夜已经很深了，二癞子躺在自已用纸皮和塑料纸打造的“温馨”小屋里，好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想着关系金凤未来命运的大事。孩子从土地庙抱回家，整整十二年了。金凤乖巧懂事，读书成绩又好，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好孩子。

如果金凤一直和自已生活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自已又穷又懒，能给孩子提供一个优越的生活吗？金凤是个女孩子，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一直和单身父亲单独生活在一起，合适吗？

 （三）

 二癞子最近经常走神，无论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这两天竟然停止了手头的工作，一个人在家里静静地躺着。一躺就是大半天，金凤喊他吃话，半天没反应，问他怎么了，也不吱声。

晚上，金凤忙着写作业，二癞子蹲在炕边扳着个脸，也不说话。等到金凤把作业写完了，收拾好书包准备去睡了。二癞子喊了一声。

小凤，先别睡，爸和你说会儿话。小时候，你要找妈妈，我一直瞒着你。现在，你妈妈很快就来找你了。还有你爸爸也一起回来。

金凤一听妈妈要回来了，肯定会给自己带好吃好玩的，还有新衣服。满心欢喜，高兴得拍着手跳起来。

妈妈要回来了，爸爸也一起 回来，你不是我爸爸么？怎么又多了一个爸爸，我不是有爸爸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二癞子也不知道，怎么给孩子解释这件糟心事。他哭丧着脸，昏暗的灯光下，表情更拧巴了，索性把当年怎么抱养金凤的前前后后一股脑全说了。最后他说了，金凤决定是留在家里，还是跟着亲生父母回去，自已决不勉强，全由孩子自已拿主意。让她好好想一想，，再决定去留。

金凤听完这件足以改变自已人生的事，整个人全懵了。原来爸爸并不是亲爸爸，亲爸妈不要我了，爸爸才把我捡回来。我是捡来的孩子，我是捡来的孩子……

扎心的事实，如同晴天霹雳，金凤小小年纪，无法接受这样的事。然而她却异常的平静，收拾了书包，自已 蜷缩着身子在角落里睡下了。

二癞子说出藏在心里十二年的秘密，如释重负，自然不敢对金凤说些什么，怕刺激到孩子就不好了。躺在自已的小屋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二癞子猛然醒了。孩子快上学了，他往炕上瞅去，书包还在，金凤人却不见了。二癞子一下子慌了，他撒脚就往街上跑，边跑边喊着金凤的名字。奈何又大又破的鞋子，总是跟不上自已急切的脚步。

 金凤不见了，整个王村都沸腾了。村长发动了乡亲们，还有金凤的同学，一起四处寻找她的身影。

大家把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嗓子也快喊哑了，还是一无所获。就在这时，有人说金凤就在土地庙那边。

二癞子和乡亲们赶到土地庙，当年放纸箱的台阶上，金凤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惊恐蜷缩在王二嫂的怀里，无声地哭泣着。

乡亲们悄悄地离开了，远去的人群还传来几声叹息。土地庙这边，只留下村长，二癞子，金凤和王二嫂。

村长望着金凤的身影，一双大手拍在二癞子的肩头，有些惋惜地说，学文，金凤是个好孩子，你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孩子留在你身边，委屈了。如果她爸妈真心对她好，你就放孩子走吧，我看啊，金凤不是一个忘本的孩子。

从那天以后，金风就暂时住在王二嫂家里。和以前一样上学放学，金凤父母要来接孩子回去的事，乡亲们也也渐渐淡忘了。

 该来的终归要来，你躲都躲不掉。又是一个下午，三辆高级的小轿车停在了村长家门口。村长找来了二癞子，也让王二嫂带上金凤一起过来。金凤的父母又来了，他们要接孩子回去。

 在村长家里，金凤终于见到亲生父母。二癞子，村长和金凤的父亲，他们在一边小声的说着什么。王二嫂牵着金凤的手，把她推到一个衣着鲜亮，气质优雅的女人面前。

金凤，这是妈妈，快叫妈妈。

金凤望着笑意盈盈的母亲，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夹杂一些陌生，怨恨，悲伤的情绪，全都涌上心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她的眼角掉了下来。

金凤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声地哭喊着。

你是我妈妈，当年为什么抛弃我？为什么？

我爸爸辛辛苦苦，养了我十二年，十二年了，你们为什么不来找我？

现在我长大了，你们又想着要把我领回去，我算什么？说不要就扔了，想起了就要抱回去。我是小猫小狗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十二年了，当我看到别人家孩子，高高兴兴地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是我妈妈能和我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来自十二年内心的呐喊，伴随着金凤哀怨的哭声，惊动了屋里的每一个人。

 金凤的母亲，也哭了，她把孩子揽到怀里，嚎啕大哭。

孩子，不要恨妈妈。不是妈妈当年恨心抛弃了你，那时候，我和你爸爸都是学生，未婚生下了你。

当时你的外公外婆，极力反对我和你爸的婚事。我们没有毕业，也没办法抚养你，那天，我们就躲在庄稼地里，等着人来抱你，当我看见有人把你抱走的时候，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谁家的妈妈，能轻易丢下自已的孩子。

这么多年，我和你爸爸一直都在找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妈妈就会想起你，想起了当年，你刚生下来的样子，你不要怪妈妈，妈妈那时也没办法。

母女俩抱头痛哭，引得旁边的王二嫂也落泪了。

过了好长时间，众人才平复了情绪。大人们最后商定，金凤妈妈留下来住在王二嫂家，先陪孩子一段时间，等金凤心里跨过那道坎，接受了亲生父母认养的事实，然后再把她接回城里去。

二癞子还是重复着每一天的工作。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金凤渐渐接受了妈妈的出现和陪伴，原来紧张不安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金凤的爸爸又来了，他带了好多人来。一方面要接回金凤，带她到城里上学。一方面要拆掉二癞子家里的破房子，重新盖一幢村里最好的大房子。

终于要离开了这里了，金凤望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破破烂烂的家。泪水又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这里有她难忘的童年，还有那个捡破烂把她养大的爸爸。

离别的时刻终于到了，大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二癞子，村长让人把村子的每个角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人。

几辆小汽车缓缓地驶出了村子，经过了村口的那个土地庙。金凤的身子探出车窗，向着送行的乡亲们挥手告别。

村长伯伯，舍不得她离开的王二婶，熟悉的叔叔婶婶，还有她的同学们。一张张亲切的笑脸，一个个依依惜别的眼神。只是，在送别的人群中，却不见金凤的爸爸……

王村，这个陪伴我一起长大的家乡，这里有我的亲人。我暂时离开了，以后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