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屈笑天的头像

屈笑天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1/29
分享

梦里江南春又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毫不吝惜地把无数碎金,覆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火车轮毂与铁轨亲密接触的撞击声,唤醒了沉睡中的南京长江大桥,也让旅途中的我,第一次近距离地走进如梦如幻的江南。以极度敬仰而又崇拜的心情,欣赏着眼前这座横跨长江天堑的钢铁巨龙。

   令人惊艳的长江之水,如一条波光粼粼的玉带,蜿蜒延伸到遥远的天际线。江面上行驶中的万吨巨轮,乘风破浪,好似一个个巨大的城堡在缓缓移动。高大的桥头堡顶端,三面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历经岁月沧桑的中国红,具有振奋人心的神秘力量。江南的风,从温婉而又多情的十里秦淮河畔吹来。她携着六朝古都的烟水柔情,匍匐在长江的浩瀚烟波前,陡然变得豪迈大气起来。南京长江大桥,一位意志坚定的钢铁巨人。它在岁月的洪流中,毅然横跨长江,成为万里长江上最具力量的象征,南京的城市符号。

    列车过了南京长江大桥,便俯下身子一头扎进了栖霞山隧道里。经过片刻的沉寂和无边的黑暗,南京的锦绣繁华,已经远远落在了长江边上。车窗外连绵起伏的江南丘陵,像一只只可爱的小鹿,轻快地跳跃。时值8月,小鹿换了五彩斑斓的外衣,满山遍野的绿意盎然,尽情地释放夏日的炎炎热情。银杏叶子的翠绿,被雨水洗刷得愈发鲜亮,如同一把把小巧玲珑的扇子。随风摇曳,带来了不一样的凉爽。热情洋溢的季节配上翡翠般的色彩渲染,如同明清时期的南京云锦,华丽而又大气,美得令人窒息。

    苏州,古名姑苏城,是这次旅行的重要节点。中午时分我下了火车,一个诗情画意的水城出现在我的面前。她袅袅婷婷,丰姿绰约,好似一位清新脱俗的江南名媛。温柔恬静,是她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水是苏州古城的灵魂,它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苏州,又被世人称为“东方威尼斯”。小巧精致的石拱桥,如同城市的血管和脉络,繁琐而不杂乱,五步一桥,十步一跨,形态各异的石桥,横跨在蜿蜒曲折的河道之上,形成了江南水乡最具魅力的独特风景。我的目光落在石桥上,它小巧玲珑,它好似一弧新月,轻盈地落在水面上。桥身斑驳的岁月痕迹,无声地诉说着苏州水城的厚重历史。

  我和几个游客跳上一只乌篷船,年轻俏丽的船娘摇着橹划向河道深处。船头缓缓推进,撕裂了平静的水面,泛起了一层层涟漪。那时的夕阳又红又亮,落在船娘的脸上身上。美艳的她,现出一种灵秀而又圣洁的光芒。嫩藕般的白嫩手臂,很有节奏感地摇橹划浆,船娘的樱桃小嘴里,不时吐出软糯甜腻的吴侬软语。外地的游客们不知所云,纷纷露出了一种热切仰慕的表情。乌篷船穿行于曲折的水巷中,我静静地聆听着,船桨“哗哗”的划水声,凝视着夕阳,一步一步地从远处的虎丘山巅坠落。橙黄的落日在鸟兽的聒噪下,也被胡乱堆放的雾霭染成了桔红色。

   我选择了城中临水的民宿憩息。那是一处隐匿在绿荫深处青瓦白墙的两层小楼,这种泊水而居,错落有致的江南民居,独有一种温婉灵秀的气质。房间很整洁,隔音也非常好。我推开那一扇能够穿越历史的木窗。隔着一个硕大的池塘,对面小巧精致的民宿,也透出星星点点的灯光。孤独的月亮,一点点地从层层叠叠的乌云中羞涩地探出头来,池塘里几百只青蛙王子。“咕呱”“咕呱”地汇成了月光大合唱。碧玉般的荷叶,撑着一朵朵大伞,傲娇地挺立在舞台中央。含苞待放的荷花,极像了一位性格腼腆的小姑娘,低下头不说话,看起来羞答答的。盛开的花朵或洁白如玉,或粉嫩似霞,她白里透红的样子,也是被晚霞羞红了脸,在青蛙的怂恿下,绽放了最为娇羞的一面。

  在我将睡未睡之际, 对面民宿的轩窗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两位宫装丽人。她们似神女下凡,裙带飘逸。一位神女手捧着一本古籍,阅读的神情专注而又宁静。那种清新脱俗的气质,早已与这暄嚣的尘世隔绝开来。她举头望着天边那一轮皓月,或是在想念年迈的父母,或是牵挂离别的情郎,微微皱起的峨眉,似喜非喜的美眸,让人心生怜爱之情。另一位美女和她背对而坐,一只柔荑拨弄着琵琶。无人知晓的心事,在轻柔的音符中静静流淌。那悠扬的乐声,时而婉转哀鸣,时而肃杀激烈,仿佛倾诉着在江南水乡留传了千年,最为凄美的爱情故事。如水的月色下,她低吟浅唱,吴侬软语中帶有极富诗意的神韵,让我好像沉浸在一幅美丽的江南画卷之中。

 恍惚间夜风肆虐,无情拍打着木制的窗棂,惊醒了我的南柯一梦。含苞待放的荷花,依旧在浓郁的夜色中悄悄绽放。青蛙不知疲倦,反复低声吟唱着,夏日的夜歌。月亮大似银盘,光亮始终未减。她竭力地配合着姑苏城的每一份夜景,将略显冷静的清辉幻化成百倍热情,来唤醒每一个迷失自我的灵魂。原来,两位梦中的神女是为上天所遣,她们用神秘的力量来清醒我混沌的头脑,洗涤内在迷茫的魂魄。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苏州寒山寺的盛名,自唐以来流传至今。千古名句在诗人的笔锋下,勾勒出一幅江南古刹,游船渔火的美景。我也故作一回风雅,效仿古代的文人墨客,夜游寒山寺。当我走进寒山寺,仿佛穿越了千年时空隧道,进入一个静谧而又神秘的世界。古朴的石板路,在月色的映射下泛着灰白的光,参天的古树下,幽深的草丛里,偶尔传来几声“唧唧”,“唧唧”的虫鸣声。山门的墙壁上,栩栩如生的的壁画,在暗影里若隐若现。大雄宝殿的檐角边,“叮铃”“叮铃”的风铃声,清脆悦耳地向着远方扩散。

   寒山寺的钟楼前,有一口古老的铜钟。遥想在公元756年(唐天宝十五年)前,一个深秋的夜晚,躺在渔船上的诗人张继,他所听到的钟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钟声悠悠,穿越了1269年的尘封岁月,此刻依久在游客的心中回荡。我沿着诗人当年漫游的枫津河,寻找着古诗中的枫桥。此时的枫津河,月色如水,水如月色。它们都是一样的宁静,充满了浪漫的诗情画意。远处的枫桥横跨在河面上。桥身的倒影,在滔滔的河水中微微摇曳,与周围的夜景融为了一体。偶尔有一条小船,从河面缓缓驶过,划破了水面的平静,也搅动了历史的记忆。

  我站在枫桥上,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方向。寒山寺鼎盛的香火,延继了一千多年。默默无闻的枫桥和游船,却因诗人寄情于山水情怀,羁旅怅惘,写下不朽的诗篇而闻名于世。数年后,张继重游寒山寺有感而发。写下姊妹诗篇(枫桥再泊),“白发重来一梦中,青山不改旧时容。乌啼月落寒山寺,依枕尝听半夜钟。”此时,安史之乱尚未平定,诗人饱受流离失所之苦,旧地重游时,不禁发出了“青山依旧,白发无情”的无限感慨。

    在苏州小憩了两日,我乘车前往苏南水乡沙家滨景区。沙家滨此前也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景区,1970年代因为同名的革命样板戏热映,而在全国闻名。沙家滨景色优美,也是当年江南新四军浴血抗日的战场。前往沙家浜的旅游大巴,行驶在锡太公路上。前方十几米处的高架桥下,忽然涌现了几百只大鹅。它们走路一摇一摆,样子看起憨态可掬,十分可爱,有的拍着翘膀,伸长脖子“嘎嘎”地叫着。我想起冬季穿的羽绒服,内胆里面填充的鹅绒,可能就是来自这群鹅兄身上的。

  微风荡漾,河道中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声响。这里已是沙家滨的外围地界了,复杂的地形好似迷宫,陌生人如果困在这芦苇荡里,根本就出不来了。遥想当年,侵华日军在沙家浜一带清乡,出动大批兵力扫荡江南新四军。那时的小火轮架上机枪,冒着黑烟“突突,突突”开进了芦苇荡。沙家滨里河道纵横交错,碧水连天一眼望不到头。日军在芦苇荡里如同晕头转向的鸡仔一样,迷失了方向。结果他们被埋伏在芦苇荡深处里的新四军伏击,土枪步枪一顿齐射,打得敌军死伤惨重,纷纷爬上小火轮,狼狈地退出芦苇荡以后向着常熟方向逃去。

  眼前的沙家滨,微风不燥,碧浪层叠,涌动着一片原生态的绿色海洋。 我漫步在芦苇荡的栈道,脚下的木板发出沉闷“嘎吱”的声响。我伸手触摸着身边的芦苇叶,叶子上的那种绒毛,略显粗糙的质感,仿佛在诉说历史演进的沧桑。一些不知名的水鸟,或轻盈的掠过水面,或在芦苇丛中穿梭嬉戏。清脆的鸟鸣声,回荡在芦苇荡的上空,声音悠长而空灵。我闭上眼晴,作了一个深呼吸。芦苇的清新,湖水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那一刻,我已经与这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融为一体,成为一个绿色灵动的精灵。

  江南水乡,是一本永远读不厌的书。它的每一页都写满了诗意和柔情。我带着满满的眷恋离开,却将洗涤干净的魂魄留在了这里。往后的时光里,她会不经意地出现在我的梦里。提醒着我,这世间还有一个容纳真实而又纯粹的人间天堂。我的水乡记忆如一束闪亮的光,那光束的方向,是来自你温暖的力量。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