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

孩提时代的我，家里养了一条狗，我把它取名叫做飞飞。

飞翔的飞，也代表了自由。依稀记得它是灰白色的，小短腿，显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买来的时候，它正躺在电烤炉的被单上，父母一脸慈祥和喜悦的看着我，我欣喜若狂，显然知道了，家里养了一只犬。而且还不是猛犬，只是一只温和可爱的小犬。

兴许是冬天时候，小犬并不活泼，蜷缩在被单上，眼球汪汪的看着四方，看到我的时候，稍微有些动容，似乎是把我当成了小主人，忽然一声，呜呜呜的叫唤，简直是可爱极了。

父亲说，“你打算给它取什么名？”我看到它温顺的毛发，灰白色的，思前想后叫它“灰灰”。父亲也对此赞同，说这样记起来简单。

母亲不太喜欢犬类生物，但是看到这么温和的小犬，也就没说什么。

正巧一位朋友敲响大门，那边喊着我的名字。我推开门，小犬不知道为何下了被单，冲着那个朋友叫唤。朋友吓得连连后退，我才想起来，他一个月前才被一条疯狗追入单元楼，咬了一口。

有时候“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

想来，除了读书，他最大爱好就是玩游戏，现在有了一条温顺小犬。好说歹说之下，他才控制住恐惧，两人一犬，就在家门外飞奔起来。这速度，像极了捉迷藏。

只是这是在和小犬比赛，小犬自然跑不过我们，一边呜呜呜叫唤，一边加紧追逐。

我大声喊着，“灰灰，灰灰！”

小犬似乎听懂了名字，又是连连叫唤。大概自然界聪明的生物中，就属犬类最贴切和顺遂。第一天见面，似乎相见恨晚一般，各自都玩上了头。

朋友叫做游星，正如他的名字，游动如星。只是可惜它的脑瓜子没有那么游刃有余，因为他从小是被诊断为“弱智”。即便如此，他也是曾经最好的朋友。

他疯狂的跑着，仿佛没有记起那一天被咬的场景。

有时候，人们单纯一点，思想少一点，反倒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美事。愚者多福，就是这个道理。他甚至听不懂“灰灰”和“飞飞”。于是他叫唤的时候都是“飞飞”。

我这时候也就顺着他喊，“飞飞，飞飞”！

小孩子的精力是旺盛的，一个下午都在奔忙，直到小犬累到瘫软，然后抱着它回到了家里。

我本想着能继续养下去，却不曾想过，它的起居是如此的不和谐。因为在家里胡乱拉屎拉尿，然后被拴在了家里，固定给它排便。它开始不再那般善意的叫唤，而是没日没夜的怪嚎，吵得睡不着。我这时候，才明白，自由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剥夺自由的动物，无异于人类一般，失去了眼角的光泽。

哪怕白天放出去，它也依旧瑟缩着，导致了朋友游星来家里时，它还是那般可怜兮兮。看着它可怜的模样，家人也不忍心继续这样捆绑，于是将它送到了附近的米粉店。

从此，它过上了自助餐的道路。每天都是骨头和肉食，比我家里开的伙食要好。

游星每次都去那家米粉店看看，直到米粉店也倒闭了，小犬不知所踪。

这时候的游星重新回到了电脑前，每天小学放学的第一时间都在玩游戏。虽然智商不高的他，玩起游戏来比谁都要认真，专注，甚至聪慧过人。

我忽然想起来那只小犬，“灰灰”还是“飞飞”，在游星的眼中，或许没有什么色彩。他可能分不清赤橙黄绿青蓝紫，也搞不清百位数的加减法。但是他心底是向着自由的。

就像他认同那只小犬是“飞飞”。“飞飞”也同样渴望自由，于是送到了米粉店，这是多么和谐的一幕！

直到后来我小学毕业，再也没有见到游星。后来听说，他没有读初中，一直待在家里，像是被捆绑的“飞飞”。没有人不渴望自由，特别是失去自由过后，才懂得弥足珍贵。

再后来过了十几年，还有游星的消息，听说他已经佝偻如老人，爷爷奶奶九十健在，也在继续照顾他衣食起居。只是他父亲早已另娶她人，生了一个小姑娘。

十年二十年再三十年，失去自由的游星会怎样？

我不敢再想。可我也踏上了这条路，失去工作的我，浑浑噩噩在家中偏安一隅。

没有人不想着飞翔，展翅翱翔，超越天际。但真正能一辈子腾云驾雾，跨过山河，心满天下的，那都有几个人呢？大概孔子老子算一类，即便颠沛，也实在乐得其所。

我怀念的不仅仅是游星，也不仅仅是“飞飞”，而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