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网（外一首）

老李是一位渔民

禁捕令发布那天

他第一个将鱼叉、鱼网、鱼篓和摇水的桨

连带几只鸬鹚

全部赶进船仓

恋恋不舍地交给当地的镇政府

——交给镇政府的

还有老李世袭来的

被水漂白过的身世

以及，两岸的风声和雨声

为此

镇里给他买了社保

还为他找了一份村里的保洁工作

好长一段时间，老李并不习惯

每天下班后

他都会来到曾经捕鱼的那片水域

看风替他撒一会儿网

直到。夕阳从网底下逃脱

直到。把一只月亮拖上天空

活蹦乱跳的，像一尾鱼

现在，他习惯了

每天早上或黄昏

人们都看见他在那条幸福的小路上

认真地用扫帚划着地面

像在划一片干净的水域

每划一下

他的身子都前进一步

像划一条船

每划一下

一些笑容都从他脸部溢出来

像在回忆过去

更像在。憧憬现在和未来

他笑得灿烂的时候

脸部的皱纹很像一张细密的网

那些笑容便成为水花

2  一只蚂蚁

刚才散步，从一处建筑工地经过

一只蚂蚁正横跨小路

差点被我踩到

应该是农民工不小心掉下来的一粒饭团

被它捡到了

只见它先手舞足蹈了一番

随后便艰难地举着饭团

歪歪斜斜地迈起碎步

像举重运动员举着杠铃

没有站稳身子

——多么地惊心动魄呀

它举着一个比身体还大的庞然大物

爬坡过坎

——依然还惊魂未定呀

如果刚刚一脚踩上去

就用一只空虚的脚步

送走了一只沉重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