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年味

每到过年总听到有人说：“现在过年没年味”。到底什么是“年味”？不是谁都能说清楚的。我倒是想起小时候在苏北阜宁老家农村的过年情景。

那时，爸爸在东北工作，其实就是打工，不过当时还没有“打工”的说法。当然我就是每天搬着个小凳子在大路边等着，盼望着爸爸早点回家过年。那年我已经10岁，所以对年味多少有些记忆。

大人怕过年，小孩盼过年。其中的“怕”和“盼”的内涵是大不同的。我那时只要听到过年，就会想到新衣服和长辈发红包。那时，农村的过年从冬至就拉开了序幕，开始闻到了年味。

人们到了冬至就要关心当天的天气，所谓“邋遢冬至清爽年” 。反之就是清爽冬至邋遢年。那时还做不到远期天气预报，民间顺口溜、谚语就成了天气预报。有时还挺准，毕竟是人们长期积累的经验。

过了冬至是腊八节，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煮有花生、黄豆、绿豆、红豆、大米、红薯干、白果等食材熬煮的腊八粥。老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迎新年也正式拉开大幕，闻到了“年味”。

紧接着，开始集体捕“年鱼”，杀“年猪”，妇女们在家蒸馒头，馅有萝卜丝、胡萝卜、马齿苋、黄芽菜等，条件好点的人家还有纯肉的。我家条件一般，我妈妈就买些大肥肉，把肥肉切成一厘米大小的肉丁然后熬成油，把油渣剁碎和在青菜或萝卜丝馒头里。这些馒头要吃到正月十五元宵节。那时没有冰箱，好在正逢天寒地冻，气温低，所以家家就把馒头放在竹篮子里，吊在屋里通风处。

做完馒头，开始做豆腐。泡发好的黄豆像变魔术般地变成了香喷喷的豆浆、豆腐脑、豆皮、豆干和豆腐。

接下来是打扫卫生，扫尘除灰。

腊月二十三祭祀灶王爷，我爸爸会小心翼翼摆放好供品说着让灶王爷上天多说好话，“这是在拍灶王爷马屁吗”？“小孩子不要乱讲”，妈妈赶紧一边用手捂着我的嘴，一边虔诚地给灶王爷打招呼。

眼看春节越来越近，为了营造喜庆气氛，家家户户开始贴窗花、春联，内容都是招财进宝、财源广进、恭喜发财之类的。当然也有一些当时看不懂的，如在客厅立柱上贴有：“童言无忌”的条幅。大人说：这是防止节日里孩子口无遮拦说一些不吉利话。

转眼到了新年节日的高潮，最核心内容——年夜饭。看到大人们端上大肥肉、肉丸子时小孩们都拍手叫好，眼睛直钩钩地盯着一盆盆上桌的平时看不到吃不到的年菜，举起筷子就等大人发话。等待中不觉流下口水。要知道这些菜平时是看不到吃不到的。

我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听奶奶讲“年”的故事，虽然那时也是似懂非懂，但是脑子里还是有了年兽的模样。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到门口燃放烟花鞭炮。

那时我家还没有电视机，想看春晚要到邻居家看，还好我不怎么喜欢看电视只能在家听大人讲故事。本来还想磕着瓜子、剥着花生守夜的，谁知眼睛越来越睁不开了，只能无奈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当我睁开眼睛就看见奶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汤圆，香气扑鼻。头一天睡觉前奶奶已教过我，初一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换上新衣服。然后给她拜年：“奶奶新年好！”“新年好！新年好！”奶奶说着就将热气腾腾的红枣汤圆端了上来。

吃完汤圆，看大人拿起扫把扫地。平时大人扫地都把垃圾往外扫，到门口再用畚箕把垃圾弄出去，今天怎么把垃圾往里扫？我忍不住还是问。大人说“傻孩子，今天是大年初一，往里扫是要招财进宝”。

这时只听到外面有敲锣打鼓声，有人在喊，大家注意啦，6点各家出一个代表到队部集合。

爸爸说：“对，差点忘了，今天我们长兴庄集体拜年，你去看看热闹吧。”“好的！”喜欢凑热闹的我一口答应。

“各家代表都到了吗”？长辈问道。“都到了”，“ 好，锣鼓敲起来，出发”！长者一声令下，欢快的锣鼓震天响。团拜从村东头开始，一路喊着“恭喜发财！”每到一家，全家人迎候在门口，“谢谢！恭喜发财！大家发财”！同时捧出花生、瓜子、糖果招待大家。对于敲锣打鼓的村民，他们就往村民口袋里抓一把糖块。那时糖块可是好东西，平时很难吃到。

庄子虽然不是很大，从东到西也就600米，前后也有两排人家一路跟下来，我还真有点累。不过看看两个口袋里满满当当的花生瓜子和糖块，也就不累了。

转眼间到了初二，老人说初二是姑娘回娘家的日子。

初四晚上，还没有吃晚饭，村里就到处响起鞭炮声，这是迎财神的鞭炮声。“迎财神不是明天吗”？“是啊，可能是发财心切吧”。爸爸笑着说。结果从初四到初五，鞭炮声没停息过。第二天满村铺天盖地鞭炮屑，但没有听到财神爷到谁家？

初六遇见村里的小伙伴春生，春生冲我抱拳道：“新年好！”我也回他一句：“新年好”！感觉自己长大了。

其实，过年的重头戏还在后面。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村北头有集市就是童营街，十里八乡的村民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赶集，集上有踩高跷的，有舞龙舞狮的，还有变魔术的，有看西洋镜的。孩子们人手一个兔子灯。当然集市上买卖是主要项目。

过了元宵节，历时一个多月的“大年”才算真正落下大幕。

总之，儿时条件是差的，物质匮乏：但是那时的年味是难忘的，值得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