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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发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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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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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山

从广州回到山上,就由不得人地一头扎进了雾里。

山不高,在这一带却是至高点。不远处,有比它雄伟壮观的,也少有雾,唯独它,像是被故意布下雾的铁桶阵。有时候雾锁山头,数日不开,渗不进一丝阳光,哪怕山下的太阳很毒辣,也难以破除和消解,从而展露出山的真容来。因为靠海,地理位置独特,大气云层的不规则腾涌流动,凝结下的水汽,蒸发幻化为浓雾。雾因山生,山因雾名,成了远近闻名的雾山。

海滩上,山脚下,马路旁,还有低矮的灌木丛中,时常停着慕名而来的汽车,车子载来观云赏雾的都市男女。他们或坐或站,或躺或卧,睁大疑惑的眼睛朝山上观望,是欣赏,是猎奇,也是探索与发现。浓雾缭绕着,紧裹着,涨满了,一片迷蒙。山头四周雾气昭昭,闪耀着自由游弋的光,俨然漫天舞动的轻纱。

少有别的人上山,也许挟一颗好奇的心远远观望,才是赏识和见证雾山之美的正确选择。偶尔,也有到山上来的,他们沐浴着浓雾,小心地行进在长满蒿草和灌木的乱石滩中。在这不起眼的雾的山里,竟然有那么多不同的景物。他们脚步被吸引着,如深山探宝一般,不知不觉就进入了雾山深处。跨过一条山溪,穿越两个巨石阵,再进入一片浓密的台湾相思树林,就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山风呼啸,人迹罕至,碎石、草木、溪水和云雾交织,他们摸索试探着前行,却如同误闯了迷魂阵,怎么也走不出雾的笼罩、雾的迷惑。

“附近有人吗?”时常听到呼喊声,有些焦虑,甚至绝望,“我们迷了路了,不知道怎样才能走出去。”有时还向山下的人打电话,以期指点迷津,求得帮助,山上信号不好,山下的人对山上的情况也不熟悉。最终帮了他们的,还是驻守在山上的军人。

怎么一到山上,一进入雾里就犯迷糊呢?他们很疑惑。一个家住雾山附近的人,也是想不明白,每一次带朋友到山上迷了路,都一肚子委曲,又十分不服气。

也许是盘山路太多弯曲,又过于平铺和缺少坡度的缘故,一路攀升,一路走来,反倒觉得山不高、不奇,也不险了,犹如悠然走在乡村绵长舒缓的胡同里。一次一次上山下山,也便有了回家的感觉。驻守在山上的人多么有福气啊,在山上的大家庭里,尽可以多角度、多方位和多时机的观云赏雾。但凡有雾来伴,就能随时随地尽情欣赏,如同随手翻阅放在枕边的一本大书。

一位姓石的朋友到山上,便有人打趣说,你一来我们的山就高了。可不是,山顶上又垒了块“石”头嘛,哪能不高!有瘦弱的羊姓朋友到访,也有人说,就在山上多住些日子吧,山上空气湿润,雾中水草丰美,吃了上膘快,杀出的肉营养上乘,味道也鲜美。大家相视一笑!

山外客人,来看望驻守在山上的亲人,也是冲着雾来的。每年春天大雾季节,也是山上来客人最多的时候,小招待所满了,要另想办法解决住宿问题。有父母,有朋友,更有妻儿子女。他们在山上团聚,在雾里相逢,在大海的涛声中分享着家庭和睦的欢乐。

雾来了,整个山顷刻间陷入迷蒙混沌。躲在房间里乖巧地玩着玩具的孩子哇地一声,吵闹着蹿出门,蹦蹦跳跳地奔着雾而去。年轻的妈妈紧追过来,招呼孩子慢一些跑,一时三刻雾是不会走的。再看那雾,正从远处源源不断地朝山体涌来。雾的前锋,被叫做“雾头”的,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沉稳执着,舒缓、流畅而又暗藏力量,丝丝缕缕的有,成块成团的有,条块混杂的有,它们以不同的姿态展示着自己的魔力,或平步推进,或跳跃前行,或鱼贯而入。一眨眼工夫,娘儿俩便被裹得个严实,成了雾山中人了。

“妈妈,雾是从哪儿来的?”

“山上生的。”

“那别的山上怎么就没有雾呢?”

“这是靠海的山啊!”

“靠海的山有雾,那把海搬到我们家去吧!”

“傻孩子,那哪可能!”

“怪不得爸爸整天不回家。”

“爸爸喜欢高山、大海,还有漫山遍野的大雾,这儿也离不开他!”

“我要在这儿陪爸爸!”

“好孩子,你要好好读书,长大参军了就可以和爸爸一样了。”

孩子不知道爸爸做什么工作,当妈妈的也不明白。自己的男人,还有那么多穿着军装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没日没夜地伴着浓雾驻守、服务在山上,一定做着重要的事情。

孩子说:“在雾里,他们不会迷路吗?”

“傻孩子,爸爸是军人,他们眼明心亮呢!”妈妈说。

小孩子高兴了:“我也学爸爸,不迷路!”

妈妈笑了。

因为雾,所以悟。所有来山上的人,所有观云赏雾的人,无不悟出些什么来。

忽一天,有人在最高处的一块山石上,赫然刻出三个大字:雾、悟、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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