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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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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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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记

"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唐子西笔下的幽境,恰是巴山大峡谷最好的注脚。这方藏在巴山腹地的秘境,宛如被时光遗忘的角落,每一道岩缝都沁着远古的呼吸,每一泓清泉都漾着永恒的微光。

雾锁千嶂

晨光初现时,整个峡谷正在吐纳。白雾从地脉深处升起,先是在桃溪谷的水面上聚成纱帐,继而攀上崖壁,将嶙峋怪石化作水墨中的淡影。我站在玻璃栈道上,看雾气在脚下翻涌,恍若踏云而行。远处群峰时隐时现,宛如一位时醒时寐的山神,在雾幔后窥视人间。

这雾有灵性。它时而如老妪纺纱,将千丝万缕的白絮缠绕在冷杉枝头;时而似稚童嬉戏,忽然扑向游人的面颊,留下冰凉的吻痕。当阳光终于刺破云层,雾气便知趣地退向更高处,在退出峡谷前,还不忘给每块岩石披上珍珠色的晨露。

石语千年

峡谷的岩石会说话。"虎啸岩"的斑纹是虎啸的余韵,"望夫石"的裂缝是望穿的泪痕。最奇的是"万卷书崖",层层叠叠的页岩分明就是大地摊开的史册,每一页都记载着远古的密语。

在罗盘顶,我遇见一块心形花岗岩。据说这是"山神之心",摸过能得长寿。石面已被盘出包浆。我绕到背面,发现石缝里挤着几株倔强的野花,它们的根须深入石心,正悄悄改写关于永恒的传说。

水润生灵

桃溪谷的水清得能照见前世。正午阳光直射溪底,突然有黑影掠过——是娃娃鱼!这条远古来客贴着卵石游动,背部斑纹如甲骨文般神秘。它停在一块青石上,腮部缓缓翕动,仿佛在诵读水写的经文。

忽然上游传来欢笑声,几个孩童正在投石戏水。石片惊起的水花中,娃娃鱼早已隐入深潭。溪水很快恢复平静,倒映出崖壁上的野樱桃树。有熟透的果实落入水中,泛起涟漪,那是山神投喂鱼群的饵食。

洞窥永恒

大象洞的黑暗里藏着另一种光明。手电筒照向洞顶,钟乳石的反光如星河倾泻。最奇的是"时光帷幕",半透明的石幔上凝结着亿万年的水痕,像凝固的瀑布。导游关闭所有光源,在绝对的黑暗中,我们听见水珠坠入地下河的清响,每一声都是地质时钟的滴答。

出洞时夕阳西斜,余晖将峡谷染成琥珀色。崖壁上的岩燕正飞回巢穴,它们的剪影掠过古老的岩画——那是先民与山神的对话,与我们今天的惊叹,隔着时光长河遥相呼应。

歌舞人间

暮色四合时,峡谷突然沸腾起来。土家吊脚楼前燃起篝火,火光照亮"西兰卡普"织锦上的太阳纹。三弦琴拨出第一个音,穿蓝布褂的老者开嗓便震落松枝上的夜露——"这山没得那山高哟,那山妹子捡柴烧~"山歌像刚开封的包谷酒,热辣辣滚过小广场。

穿对襟绣裙的姑娘们已摆开阵势。她们踩着"咚咚喹"的节奏甩动银饰,摆手舞的韵律让山月都跟着摇晃。最妙是"甩同边手"的绝活,左摆左甩,右摆右甩,身子却稳得像风雨桥的桥墩。游客被拉进队伍,学那"顺拐"的动作,笑闹声惊飞了林间的夜鹭。

钱棍舞的铜钱声比雨打芭蕉更清脆。八旬老阿公把钱棍耍得呼呼生风,铜钱串在青竹竿上翻飞,每一响都合着《雄鹰》的拍子。突然曲调一转,后生们扛着竹竿冲进场中央,竿头红绸带舞成火龙。把古代巴人祭祀舞跳出了现代丰收的欢喜。

十大碗的香气早漫过了山梁。柏木桌上,土巴碗扣肉泛着琥珀光,土家腊蹄膀蒸得颤巍巍,苞谷粑粑用桐叶托着,还有野葱炒岩耳、酸酢鱼、合渣……穿绣花围裙的幺妹儿边布菜边唱:"这碗叫'金玉满堂',那碗是'五谷丰登'~"火塘里的煨茶罐咕嘟嘟冒着泡,吊锅里腊猪蹄炖干笋的浓香,把整座峡谷熏成了温暖的宴厅。

篝火渐熄时,崖壁上的吊脚楼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山歌忽然转调,老者用苍劲的嗓音唱起《薅草锣鼓》,那拖长的尾音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把现代的热闹与远古的寂静,细细缝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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