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铭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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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12 月 12 日中午 12 点 12 分，这个看似寻常却被命运悄然打上特殊印记的时刻，就像命运之神漫不经心弹落的一粒微尘，直直坠入曾宏伟的心湖，刹那间，平静湖面破碎，涟漪悠悠漾开，一圈又一圈，宿命般地注定要在他记忆的长河里冲刷出一道难以磨灭的沟壑。
当时，曾宏伟来到千岛湖银泰肯德基店那略显刺眼的灯光矩阵之下，店内顾客稀稀疏疏，犹如散落在夜幕星河中的几点寒星。店员们恰似舞台上身经百战、走位精准的配角，有条不紊地忙碌于各自既定的轨道。有的在柜台后，双手似灵动的燕尾蝶，悉心整理着餐食，那专注劲儿仿佛世间唯此一事值得倾心；有的偶尔持抹布轻触桌面，每一下擦拭，都像是岁月在低语，悄然拭去时光洒落的碎屑，整个空间弥漫着慵懒又日常的静谧气息，就像老旧唱片机里缓缓流出的怀旧旋律。
他怀揣着一丝莫名的庄重感，像是捧着易碎的旧梦，一步步走向柜台。还未及启唇，一位约莫 40 岁上下的女服务员便似一阵裹挟着热忱的疾风，瞬间闪至身旁。她的笑容明艳得如同破晓时分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霞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开来，声音清脆爽朗，恰似山间跳跃的清泉：“老人家，您需要点啥？手机微信千岛湖银泰肯德基。”
那一瞬间，曾宏伟只觉大脑就像被一键格式化，“老人家”这三个平平无奇却重如千钧的字眼，如夺命利箭，直直洞穿双耳，心底瞬间涌起一泓浓稠如墨的复杂情绪，震惊犹如霹雳在脑海中轰然炸裂，错愕恰似迷雾从四面八方汹涌围裹，一丝茫然若鬼魅般悄然缠上心头。
他定了定神，确认这突兀的称呼确凿是冲自己而来后，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苦笑，话语里裹挟的酸涩，就像未熟透的青果挤出的汁水：“老人家眼睛花了，看不清楚！”
“哦，没关系，我帮您点！”女服务员那热情的火苗依旧熊熊燃烧，语速快得如同脱缰的烈马，奔腾不息，丝毫未察觉到他心底暗流涌动的异样波澜。
“一个汉堡吧！加一杯咖啡！”曾宏伟此刻好似提线木偶般木然吐出字句，思绪还深陷在那声“老人家”编织的荆棘丛中，挣脱不得。
“好嘞！咖啡是冷的还是热的？”女服务员指尖在点餐机器上翩然起舞，顺口追问，脑袋低垂，专注模样好似在解密古老的符文。
“热的！”曾宏伟简短作答，声音就像穿越了层层迷雾，有些缥缈空灵。
“热的在对面那个柜台！”她紧接着拔高音量呼喊，那声音犹若振翅高飞、穿破云霄的苍鹰，在店内有限的空间里盘旋回荡。对面女服务员闻声，脚步匆匆，就像赶赴一场与时光的紧急约会，脸上同样堆砌着关切的神情，伸手虚扶时，嘴里念叨着：“这个地面有点滑，您老人家慢点。”
曾宏伟仿若梦游之人，机械地随着她迈向取咖啡的方位，每一步都像踏在绵软如云絮的虚空，虚浮而迷离，好似行走在梦境边缘。待终于在角落寻得一方座位落座，眼前这份平日里视作珍馐美馔的汉堡，此刻却像被抽去了灵魂，寡淡无味。咖啡的馥郁香气袅袅升腾，似婀娜多姿的仙子舒展曼妙身姿，却怎么也暖不透他心头那股莫名涌起、仿若极地玄冰般的寒意，那寒意似古老冰川下封印的哀愁，顽固而深沉。他机械地轻咬几口汉堡，食之如嚼蜡，终是兴致阑珊，弃之于旁，任由思绪若脱缰疯马，肆意驰骋狂奔，在往昔与当下的时光旷野中横冲直撞。
曾宏伟，这生于七零年代的灵魂，往昔岁月里，也曾无数个夜深人静之时，独对着镜子，喟然长叹时光那蹑手蹑脚却又决然远去的背影。眼见容颜渐次褪去青春华彩，眼角细纹如岁月精心织就的细密蛛丝，悄然爬满；鬓角银丝若霜华偷降，星星点点蔓延开来，可心底总归执拗地认定，自己尚稳稳扎根于中年这片葳蕤繁茂之地，活力仍在地底奔涌不息、犹如蓄势待发的滚烫岩浆; 未来还像是隐匿于浓雾之后、神秘莫测的绮丽宝藏，尚有无数绚烂绮梦亟待开启。然而，就在″老人家″这一声不经意的称呼闯入耳廓的刹那，犹若被一道来自虚空深处、神秘莫测的闪电精准击中，那些往昔潜藏于灵魂幽谧角落、就像冬眠蛰虫般不愿直面的衰老焦虑，瞬间复苏，破土而出，如荒原野草般肆意蔓延疯长，几欲遮蔽心头那片希望的晴空。
遥想青春年少之际，曾宏伟怀揣着如浩渺星河般璀璨绚烂、无垠浩瀚的憧憬与梦想，身披坚不可摧战甲、手持寒光利刃的无畏骑士，笃定坚信世界就是一团绵软可塑的面团，任其揉捏塑形，未来则是一幅徐徐铺展在脚下、待他挥毫泼墨的绚丽长卷。
他一路追随时代汹涌澎湃的浪潮，犹如英勇无畏的弄潮儿，在浪尖上翩然起舞，见证过科技如魔法奇迹般日新月异，感受过社会那高速飞驰的钢铁列车般的飞速变迁; 历经过生活的酸甜苦辣，每一段跌宕起伏、刻骨铭心的经历都似熠熠生辉的勋章，被岁月精心镶嵌在记忆那坚如磐石的铠甲之上。彼时的他，满心笃定这些过往铸就的唯有成熟的荣光，绝非衰老的哀伤，就像塞涅卡所言：“青春不是人生的一段时期，而是心灵的一种状态。”可怎料到，在他人那不经意的匆匆一瞥里，自己竟已悄然沦为需被特殊关照的“老人家”，那一颗曾经闪耀的星子，陡然间被岁月的厚幕遮住了光芒。
但当汹涌潮水般澎湃的愤懑与郁闷，似潮汐退去，曾宏伟静下心来，像是一位虔诚探寻哲理的智者，在混沌如麻、荆棘丛生的思绪里艰难寻得了一丝熹微曙光。心想那两位服务员，她们脱口而出的称呼，或许绝非心怀恶意的冒犯利箭，兴许只是源于职业习惯，对顾客下意识滋生的礼貌关切。在她们澄澈质朴、未染纤尘的眼中，年龄稍长便是孱弱稚嫩、需悉心呵护的幼苗，那是一种源自人性本真、未被世俗功利沾染的质朴善意，只是这善意的表达方式对曾宏伟而言，就像一场毫无预警、狂风骤起的疾风暴雨，太过直白、太过凌厉，冲击力甚比万吨巨石轰然砸落，震得他心魂俱颤，真真是应了那句俗语：“好心办坏事。”
再度环顾四周，店内犹如一场永不落幕的青春剧场，大多是洋溢着蓬勃朝气的年轻面庞，青春是他们随身的灵动精灵，在嬉笑打闹间肆意挥洒，光芒耀眼。他们或三两成群围聚，分享炸鸡时的笑声就像灵动跳跃、奏响生命欢歌的音符，在空气里翩跹起舞；或低头沉浸于手机屏幕那一方小小天地，手指灵动轻盈、欢快跳跃，编织着属于他们的数字幻梦。
而曾宏伟，独坐在这角落，就像误闯入青春派对的异乡旅人，周围的热闹似隔着一层无形的玻璃，融不进那份朝气。但他知道也不该就此伤神沉沦，溺毙于年龄的伤感泥沼，否则会万劫不复。岁月就像无情的巨轮，从未曾稍作停歇，它无声碾过，赋予世人阅历的珍宝时，必然会顺手牵羊，带走些什么，但这绝非意味着生命之光将就此黯淡如烬，永无复燃之机，诚如蒋捷所言：“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虽匆匆，却也在流转间留下生命拔节的声响，蕴藏着重生的密码。
回首往昔漫漫征途，身为七零后的曾宏伟，童年时光跋涉过物资匮乏的荒芜沙漠，烈日炙烤，风沙漫卷，却也因此被磨砺出坚韧若磐石、不拔如苍松的品性，恰似那沙漠深处顽强扎根的胡杨，于绝境中寻得生机；成长于社会转型的关键风口，置身历史风暴眼，见证并投身无数变革与拼搏之战，那份滚烫炽热、似燎原烈火的拼搏热血，至今仍在血脉里汹涌奔腾，从未止息，成为他灵魂深处永不熄灭的火把。他曾为学业于漫漫长夜挑灯苦熬，如苦行僧坚守清修，在知识的荆棘丛中艰难探寻，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为事业在荆棘丛生的险途奋勇闯荡，如孤胆英雄披荆斩棘，无畏无惧，用汗水浇灌希望之花；为家庭肩扛重担，沉默耕牛负重前行，一步一个脚印，踏实丈量生活的土地，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这般岁月沉淀累积的智慧，诚如古老哲人的低语呢喃，为他在喧嚣尘世中指引心之所向；沉稳，犹如巍峨高山屹立千年的岿然定力，任风雨侵袭，我自岿然不动；豁达，若浩渺沧海容纳百川的包容襟怀，能释怀过往荣辱，笑看云卷云舒，岂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老人家"称呼就能如狂风卷落叶般轻易拂去？
彼时，曾宏伟望着窗外那浩渺无垠的千岛湖湖水，回想人生历经的风雨，那些风雨就像神祇降下的洗礼，四季更迭犹如命运编织的轮回之网，表面偶有波澜起伏，命运之神偶尔奏响的激昂战歌，可深处始终静谧深邃，就如智者无言却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眼眸，蕴含着足以撑破苍穹、改写星辰轨迹的磅礴力量。曾宏伟渐渐明白，被岁月冠以“老人家”之名又何妨？这何尝不是岁月这位神秘莫测、技艺超凡的匠师精心雕琢、郑重颁发的另一枚荣耀勋章，宣告着他已然穿越风雨如晦的往昔，从容步入人生新一程的康庄大道，开启一场与自我、与时光和解的心灵盛宴。
往后余生，曾宏伟心中释然，决然不应再为这一声“老人家″的称呼而耿耿于怀，任郁闷如剧毒藤蔓缠缚心魂。相反，应当心怀感恩，珍视岁月馈赠的每一段经历。每一道皱纹里藏着一部部泛黄古籍，写满故事，那些故事是岁月的注脚，沉淀着人生的厚重；每一丝银发都是凝聚着点点繁星，是智慧，是时光熬煮出的精华，照亮前行的暗路。
如此释然，他相信往后余生的每一天: 清晨，当第一缕曙光俏皮地破窗而入，希望的使者轻叩心门，带着全新的豁达，就像振翅高飞、拥抱苍穹的飞鸟，尽情拥抱生活琐碎，铭记“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不让柴米油盐的日常磨灭心中的炽热梦想；白日，穿梭于市井烟火，怀揣未竟梦想，怀揣一团永不熄灭的炽热火种，目光如炬，寻觅每一处可能的柴薪，待时机成熟便燃起熊熊烈火，深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以无畏之姿直面前行阻碍，把挫折都当作磨砺意志的基石；黄昏，归家途中，眼眸里会满是柔情，犹如春日里潺潺流淌、暖人心扉的暖泉，去关爱身边之人，以爱为灯，照亮彼此余生之路，因为“爱是生命的火焰，没有它，一切变成黑夜”，在平凡点滴里传递温暖，收获幸福满仓。
当黄昏那如蜜的余晖似金纱，轻柔洒在归途，曾宏伟的脚步不再如拖拽千斤重担，而是轻盈犹如踏云，心境澄澈明朗，就像被一场圣雨涤荡过的碧空，澄澈得能映照出灵魂最本真的模样。
这特殊的一日，犹如一场神秘庄重、由命运亲自主持的成人礼，引领他潇洒挥别对年龄那无谓又浅薄的纠结，怀揣希望的熠熠火种与勇气的锋利宝剑，大步流星迈向未来那未知却必将铺满繁花、满是期待的漫漫旅程。他深知，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岁月赐予的新名一一老人家，亦是新的力量源泉，他要在这新名之下，让每一天都盈满荣耀的华光，每一段路都飘散着希望的芬芳，每一个故事都成为岁月长河里的璀璨明珠，供后人捡拾、咂摸、敬仰。
岁月悠悠，这场与“苍老”不期而遇的邂逅，最终化为曾宏伟灵魂深处最醇厚的养分，滋养余生的每一场花开，每一次梦圆，让他在时光长河里，以独特风姿，续写独属于自己的壮丽史诗，无惧流年，优雅老去。
注：文中主人公的遭逢与感思，脱胎于现实里挚友的亲身经历，为护挚友隐私，特取化名代之。笔者亦借此契机，将自身对岁月的诸多体悟倾注笔端，与君共勉岁月长歌，共品人生况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