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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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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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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坟与巫山高铁站

老坟与巫山高铁站

作者:周子杰

杨万里有诗:“宿草春风又,新阡去岁无。”

巫山的高铁通车了,巫山站属于郑渝高铁重庆段最后一个车站,地处重庆市巫山县早阳乡桂花村。桂花村,是曾经家中老坟所栖息的村落,那里芳草萋萋,春天李花开,夏天螃蟹爬,秋天红叶飞,冬日雪花便盖满了坟头。

灰扑扑的老坟却离我愈远了,去年因高铁的施工老坟搬进了七星公墓,我感到丝丝留念,又觉得崭新的高铁站,将引领着人们进入新的生活,这使我对未来充满希望。那玉米地李子树下的儿时小弟儿的影子,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有些许的悲哀。

桂花村村口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背后是绿油油的山地,山上都种着一望无际的新鲜脆李,李花春天时是白扑扑的,如婴孩的皮肤,李子夏天时是青亮亮的,如魔幻的绿灯泡。

每当过农历新年时,会有一个十一二岁的蓝衣少年,手上拿着一盒刚买的擦炮,打火机点起,向远处的池塘里放了一个响炮。只见那池塘砰地一声,便溅起了许多水花。那蓝衣少年是土生土长的桂花村子弟,他熟悉地继续带路,指了指远处李子树下的一个坟包,拉长嗓音大声喊着:“过年了,来给老辈子上坟了……”

这就是每年春节之后上坟的场景,早年时,爷爷身体硬朗,常常拿着一壶茶从东转盘慢吞吞地走到西转盘,过年那几天,他会让奶奶每天清晨做好一个个金黄油亮的大油炸饺子,饺子里包的有猪肉和白菜,轻轻掰开,油香的饺子味便扑入我们的鼻前,我和表姐们于是津津有味地吃完饺子下豆浆,老爷子就会蹒跚地下楼,在后辈的搀扶下坐上汽车,汽车由家中的老司机驾驶,汽车发动发出轰鸣的“隆隆”声,头戴大红色帽子的奶奶会站在广东路工商银行门口,像个小红帽一样呆呆望着我们的车辆远去,再转身回到家中,默默收拾着餐桌上的杯盘狼藉。

爷爷看着窗外整洁干净的公路,常常在车上喃喃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路,每一代人走的路都是不一样的。”

爷爷是很有情怀的一位老人,他早年时每月的功课是去邮政报亭购买半月谈和参考消息。每天清晨蒙蒙亮,当我刚刚眯眼,便有一份巫山报送到家中,他一辈子在巫山工作,做事勤勤恳恳,作风踏踏实实。

听长辈们讲,爷爷作为周家长子,很孝顺,遇事亦很冷静,临大事从不慌乱。

上个世纪下半页,曾祖父于重庆病逝,噩耗通过家书传至巫山,爷爷悲伤一时,便通过电报和兄弟们联系。那时巫山还没通高速公路,爷爷当机立断,在老县城十字街跟随着一辆小卡车,奔赴山城重庆,将灵柩披星戴月从并不畅通的省道运回巫山,爷爷看来,供奉先人入土为安这是后辈子孙应尽的孝道和本分。

老坟安置在巫山县早阳乡桂花村,坟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坟的远处便是一条清澈的长江支流,魂吊子随风起舞,如同记录历史沧桑的精灵,精灵在风中发出滋滋的响声,在阳光下反射出阵阵白光……

2019年,巫山县高铁的站前项目启动,老坟要搬迁了,如苍老如一张旧报纸的爷爷已无力像多年前一样风华正茂地前去奔赴,也无力步履蹒跚地前往早阳乡,更没有力气照料这些事情,家人看他年事已高,便没有说移坟的事情。

父亲接过担子,打了几个电话,便在微雨的早晨带领家人驱车前往桂花村。

启坟,动土,移墓。

启程前我正值高考,我对父亲说:“爸,我一路吧。”父亲训斥道:“现在这是我的事情,你好好备考,家里的事情莫管!”我沉默不语。我看着父亲的车慢慢驶出院坝,驶向巫山高铁站,那样子就像多年前奔赴重庆的小卡车上的爷爷,步履从容,不急不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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