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周子杰的头像

周子杰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2/13
分享

那年巫山叶红时

秋雨淋淋,虽未严寒,却夏秋已过,渐入寒冬。看看四野,巫峡叶红,山岭沟壑间叶落草枯,山河渐瘦,白云悠长。

11月中旬,巫山一年一度的红叶节即将开始,全县有些热闹,可当奶奶擦拭着爷爷的相片时,我却不自禁心头惊冷:“时间又过了一大半年了。”擦拭完照片,奶奶把阳台上的植物浇了遍:两株茉莉花、一棵无花果树、一把种在花盆里的葱花……还有一株红艳艳的红叶树。

我带着钥匙进门,有时不见她人影,却闻得一室清香,爷爷的相片上供着鲜果,炉里香灰已经燃尽。身后的收音机、报纸都未动,杯、盘、碗、锅、勺,整齐放在桌上。

在茶几旁,给奶奶倒上一杯清水,也给自己斟满,一老一少,对坐无言;各自喝完杯中的水,这时巫山天色将晚,云雨有种下雨前的低沉。外面也静寂,只有背后巫师附小操场上,一群打球的孩子们运球的声音。奶奶缓缓将半杯水放在茶几上,也站起来,回忆似乎在她胸中翻涌,说:“我不能坐在家里的餐厅,总会想起老周。”

2012年时,老周身体硬朗,常到处逛逛。身穿黑色呢绒棉袄,戴着副老式黑框眼镜,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老周蹒跚地走在巫山县广东路上。路边秋叶已落满一地,风一吹便凌乱地散开,几个孩童乐呵呵踩着滑板嬉戏,滑板在地上滋滋作响。年龄稍大的男孩一脚踏在蓝色滑板上,大声尖叫道:“快跟过来,你们都没得我跑得快呢!”

调皮的孩童们滑着滑板溜远,老周一步一步踱着,露出祥和的微笑。欢笑声在广东路粮食宿舍散开,老周推了推眼镜,步履依旧缓慢。周伯已八十来岁了,搬新城时他便退休下来,他每日的功课是从东转盘连着西转盘走一圈,步履坚实有力,临近中午时,便去广东路181号,看望老朋友朱爷爷。

“哟!老周来了呀,快坐快坐。”朱爷爷手拿着有些生锈的剪刀精心打理着小花园,一边招呼着老周。广东路上的小花园,在县城里习以为常,不算是稀奇事。朱爷爷是花园的主人,他精心呵护花草总是很耐心,每日拿着一个红桶,浇花浇草。那株老黄栌子红叶树,开得格外鲜艳,在凛冽的寒风里,红叶像一盏明晃晃的灯笼,给路人带来几分喜庆之意。路人经过,常常好奇地询问花园里门市的经营情况,朱爷爷却高声一吼:

“走,管你屁相干!”

路人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去。朱爷爷咳嗽一声,又恢复养花的气定神闲。老周走进花园,朱爷爷笑脸相迎:“老哥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好,只是眼睛越发恼火了,但除了眼睛,我身体好得很!”老周抚了抚黑框大眼镜回答道。小小的花园内,几个小孩在水泥空房子里玩闹,小孩们都是老人们的孙辈,里面玩耍的内容简易而单纯,比如:用木头块搭房子、玩弄一台坏掉的游戏机、扯下红叶放头上。一座小花园,就是一群小孙孙们的乐园。

回到家中,老周和妻儿孙侄一起在餐桌上谈笑风生,大家总是敬酒,老周偶尔也可以来一两杯。

后来,老周的眼疾越发严重,做了手术;朱爷爷的腿脚也越发失去往日的刚健有力,来小花园的次数也一年比一年少。前年新春,老周在后人的搀扶下来到小花园,片片红叶在寒风中抖动,红叶叶子也有些许枯黄,老周无言地站在小花园,听着冬日里的无言风声……两位老人在冬天的寒夜里,接连离去,县城官家溪殡仪馆里,亲属们披着白纱,孝子贤孙围坐灵前。

想到了我奶奶的“迷信”,在她每一次的行为中,除了寄托对亲人无限的哀思,还强调仪式感。生活是需要仪式感的,尤其是面对生命,漂泊无定源于骨子里丢了一分牵绊,那是灵魂深处的召唤,这些深刻的问题在默然肃立于旧物跟前时,定会明白,那是融入血液的眷念。

寒冬了,不知名的红叶树一大丛一大丛在奶奶家阳台上伸展……这样的时节总会想起很多关于巫山县的很多事,那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竟然像乡野漂浮的缕缕青烟,牵动着淡淡的哀愁。舅爷,爷爷,音容宛在,斯人已去,每每想起这些生前事,摸到这些身后物,片片红叶就似落满了巫山。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