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又飘飞了几朝,李花开谢了几日。
转眼已是四月初,布谷鸟开始叫了。
祖母讲,小城巫山是一座与电影有关的城市,早在80年代,吴贻弓导演的《巴山夜雨》已经享誉全国,影片场景发生在一艘在水面上航行的长江轮船上,硕大的轮船似乎代表一段旅程,不论目的地如何,都是归途。
李商隐有诗言:“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那是“文革”后期,一艘由重庆开往武汉的江轮上,几个各怀心事的人共处一室:以莫须有罪名被关押了六年的诗人秋石,由专案人员刘文英、李彦秘密押送,前路凶多吉少;老大娘的独生子在武斗中丧生,她登船是为凭吊儿子亡灵;农村姑娘杏花被迫“卖身还债”,眼泪汪汪想着心上人……最后一切在一个雨夜江水滔滔中结束,这是女押送者改变想法的夜晚,夜雨过后,秋石终于获得了身体上的自由,而杏花和女押送者则开始了人生的新旅程,涛涛江水让一切归于平静,而一切却又不一样。
2012年首届巫山神女杯艺术电影节开幕时,我和好友王某买来电影票,那时移民广场的“越界”电影院正在上映着章明的电影《她们的名字叫红》,电影主要讲述了王红和美国人卢卡斯的爱情故事,坦率来讲,当时的我并没有看懂美国人卢卡斯的追求和其中爱情的曲回婉转,但电影中的巫山红叶,壮阔三峡,缀满枝头的黄色柿子,春天里田间地头的油菜花以及云雨江水……在心中留下了关于巫山电影难以磨灭的印象。
老县城纵轴线上的江山红叶酒店前,会看到一种白绒绒的芦花,芦花飘扬浪漫,在江边栖息,这种植物生于三峡,长在长江边,在云水江畔扎根成长。
江水下,是前世的故城。江水上,是今生的新乡。
正如颜之推的《颜氏家训》里写道:“生民之本,要当稼穑而食。”
平凡生活的本质往往不是电影中编导的喜剧桥段,而是最简单的衣食住行,一条长江与一条大宁河氤氲交错,阡陌交通在山间环绕。生于此、长于此的乡亲们朴实勤劳并坚毅生活。每逢回到县城西转盘边,我常常和伙伴们从县城西转盘往上升街的下坡路去走走,这里风景极佳,巫山县水厂是这条路的必经之地。哗哗流水声里,犬吠鸡鸣里,孩童欢笑里,是一群群在此清洗衣物被单的阿姐阿姑们,劳动妇女的身上往往有着熠熠生光的平凡顾家品质,因常年劳动,她们干练的白手往往有些发皱,阳光穿过远方的巫峡,透过林荫树丛,照在阿姐阿姑的脸上,她们轻轻笑容,一边捶衣服一边兴致勃勃一起聊天拉话,聊天的内容往往是广泛的:孩子的学业进步、老人的身体健康、家庭的酸甜苦辣……树影在聊天的时光里被拉长又拉短,夕阳西下,阿姑阿姐们脸色晒得绯红,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便匆匆踏上回自家单元楼的小路。滋滋炒菜声传来,炊烟袅袅从楼中飘出,在巫峡中学学习一天的儿子女儿蹦蹦跳跳地进入楼中,随之便传来孩子们“砰砰砰”的敲门声,门“滋啦”一开,一句“娃娃你回来了呀”后是鬓角有一缕白发的母亲接过孩子书包的灿烂微笑。
“巴水急如箭,巴船去若飞。十月三千里,郎行几时归?”
在老县城,看着孩子们茁壮成长,奶奶爷爷的头发一天天变白,爸爸妈妈的眼神由儿时心目中的严厉变得宽容信任。背上行囊的我们已经可以在天南海北工作学习生活,已不会如儿时一样,蹒跚在神女广场的月光下,指着峡口问我们的父辈:“这山好高啊,山的那边是什么啊?”
在一块块身上矫健的肌肉加持下,在一天天朝云暮雨的洗礼中,经过无数次在山区遍爬坡上坎,无数遍听过江河水涛涛,《等到满山红叶时》中轮船的故事和学校的故事最终成为属于过去的影像记忆,长江航道中那个信号台,则是信念坐标中的世外桃源,不受年代变换影响,精致而干净,随江河水涛涛,在黑夜中与我们继续迎来送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