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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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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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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的记忆

家乡人习惯称呼阴历十二月为腊月,进入到腊月,也就是在给过年做倒计时了。腊月不是从初一开始,人们知道的就是腊八。

家乡没有腊八粥,更没有腊八蒜。平常人家,一天三顿的口粮差不多都是玉米糊糊,因为要交公粮,深秋从田里收割的最后一茬稻子,晒干之后都交到了粮站里,即便如此,队里也没有完成国家规定的任务。

想着来年有更多户要超支,想着将会减少的粮食供应,喝糊糊的眉头总是拧巴着,像搁在热糊糊上的闲萝卜条吹到了额头上。糊糊能吹得起纹路,说明糊糊还是非常稀的。

据说,有检查组的人,化妆成村民搞暗访。他们访问的对象不是大人,而是孩子。“孩子,你们家早上是喝粥还是喝糊糊?”“孩子,你家的糊糊硬不硬?”

假如,检查组的人从嬉皮笑脸变成一本正经,那就是他打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下一步就是几个人一起,直接奔赴那个喝粥的,或者是糊糊很硬的人家,掀开米缸盖,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那时候,没有几个人敢于把原本属于上交的公粮截留下来,没有几户人家舍得一顿糊糊煮得硬硬的,因为,队里分到家的玉米数量非常有限,到了春上天,粮食是否接济得上,这是让很多人必须认真考虑的问题。偶尔的一顿糊糊烧硬了,可能是孩子刚学会做饭,没有把握好份量,再或者是,硬糊糊来自于沉在锅底的部分,有时候,锅里的余温,会把沉底的沉淀物烧成锅巴。

尽管粮食不够吃,腊八这天,还是有很多事要去做的。比如提前打豆腐,腌制豆腐乳,这是后续很长时间的一道下饭菜,过细的人家,会把多余的豆腐用清水养起来,天天换水,这样的豆腐几乎能保存到过小年,当然,也有人家会将豆腐切成长条,用油一炸做成松腐,晾干后可以吃很长时间。也有人家要提前杀年猪,即便再难,过年前也要腌制一些腊肉,这是过年待客必备的菜肴。

听到东头有猪的哀嚎声,一定是猪被抓住,由几个体壮的劳力按在门板上,等着屠户一刀进去,当喧闹声平息后,随即响起了一阵鞭炮声,说明,猪已经静静地躺在案板上,等着进一步收拾成大块的肉,亲戚朋友会拎着篮子等在现场,最后都分得几块肉回家。东家几条肉,西家要猪下水,南家要猪头,北家要猪脚,一头猪家家户户分不到多少。

听到村西头有人家放鞭炮了,孩子们又一窝蜂地赶了过去,那是有人家儿子今天结婚,鞭炮是在欢送迎亲的队伍去女方家,下午的时候,他们会抬着女方的嫁妆,并伴随着新娘一起到这边组建新的家庭。

快中午的时候,隔壁家围了全村的人,因为他们家的新房子马上就要上梁了,木匠师傅已经把装满糖和香烟的红袋子拎到了房梁上,就等着吉时放鞭炮,师傅会掏出袋子里的东西,往下面人群里抛洒,那些脖子仰直了的人,看见头顶有雨点似的糖掉下来,他们先是举手在空中接着,随即弯腰到地面上去捡拾掉落的物品。还有人拿着草帽在空中拦截,他们的收获通常会大于用手接的人。

最沮丧的孩子要算那些早早就被大人叫到山上去的,腊八是给祖坟培土的日子,在过年之前,给祖坟上挑些土,也许暗含着让坟山早点发热的意思。还有人家要在腊八这天葬坟。

江南人家都有措柩的风俗。祖上都是瓦屑坝过来的,由于老辈人一直惦记着“落叶归根”,因此,老人过世后,棺木会在地面摆放三年,这就是措柩,等着第三个年头腊八这天,家里人找块风水宝地,把棺木葬下去,这算是入土为安。

回到家的小伙伴,接到别人抢到的糖和果品后,很快就笑逐颜开,他熟练地融入到队里的孩子群中,他们翘首望着远方,看迎亲的队伍何时在远端露出身影,等着新娘驾到,新郎家又有一轮新的放鞭炮,抢糖果花生的战斗再次开启。

当然,晚上新郎家还会大摆酒席,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去送礼,到时候,牵着父母的衣角,还可以吃到几口酒席上可口的饭菜。

酒席会开到很晚,这是腊月天第一个喜庆的日子,听到江里的最后一班大轮“拉位子”,大家知道已经夜深,才依依不舍地打着手电、牵着孩子,在冻得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走回家。

腊八不看日子,腊八是一年中较好的日子中的几个,这一天百无禁忌,什么事都可以做。过了腊八就是年,队里的池塘也开始分鱼了,鱼拿到家里要经过分拣,小的可以煮鲜汤,大点的鱼要腌起来做腊鱼,这些都是过年不可缺少的待客菜。

从这天开始,大人们会更加忙碌了,因为,他们不仅要像往常一样到地里干活,晚上回家就要忙着准备年货了,即便再难,过年也得要过个热闹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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