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小雪”一周后,未曾下雪,只下过一次雨,带来了更加的冷,干冷、阴冷,让人们意识到冬天真的来了。
远在另一座城市的女儿告诉我那里太冷了。我知道她自小怕冷,于是安慰道,冬天冷很正常,冬天就应该这样。
冬天应该哪样?
冬天是厚重的。风几乎每天都光顾,似乎不把树上的叶子全部吹下来誓不罢休。体质差的老人和孩子躲在屋里不出门,怕风将寒气逼进体内。也有不听话的孩子,非要与寒风一比高低,结果被吹红了腮帮,吹出了清鼻涕。
出行的人们穿上了厚厚的外套,戴上了棉手套、棉帽和口罩。整个人显得笨重,稍干点活,就感到呼吸困难。那些戴着近视眼镜的人,刚进超市或商场,镜片瞬间泛起一层白雾。
小时候一进入腊月,母亲们便忙着为孩子做棉衣、棉裤、棉鞋。那棉花都是当年摘的,如白云般软绵、轻柔。别人的母亲做两套或三套,而我母亲要为她的四个孩子每人做一套。为了能让我们在大年初一早上从头到脚一身新,她不分昼夜地制作,每年都能让我们如愿以偿。而她似乎从未给自己做过一件新衣服。现在想来,她过早的花眼与此有关。
冬天是有炉火的。冬天的寒与炉火的暖相应成趣,没有炉火的冬天不叫冬天。最早我们家用火盆取暖。做完晚饭,从炉灶里铲一些木柴的灰烬放在铁盆里,将双手放在盆子上面。未彻底燃尽的木柴泛着红色的星光,若隐若现。还有那缕缕上飘的烟雾,熏得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再后来有了煤球炉,烧得旺时,外面那层薄铁皮透着红光。数九寒天时,父亲或母亲会提前把我们的棉衣裤放在炉子上烤一烤。我们穿时就能感到里面的暖。那时从未想过,在水缸、碗筷结冰的情况下,他们为何能起床生炉,做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烤暖衣服的。毕境是小孩,脑袋小,想的事也少,而且想的全是自己的事。
冬天是冰天雪地的。如果冬天没有雪和冰这两位朋友,就不是真正的冬天了。一场或几场大雪之后,世界银装素裹,高贵、气派、圣洁且冷艳,如同降临人间的仙子,百看不厌。
雪是冬送给人们的礼物,深得小孩和小麦的喜欢。在小孩眼中,一切都那么新鲜和好奇,对于雪这种天赐好物更是爱不释手。他们眨着明亮的大眼睛,一会想天上为何会下这等好物。一会又想,天上还有哪些好物。他们看到雪,就会想到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于是女孩想变成白雪公主,男孩想成为白马王子。
当无数片雪花潇潇洒洒落在小麦身上时,小麦知道这个冬天再也不用担心挨冻了,有这么一条厚厚的被子可以美美的睡个好觉了。
狗一夜醒来,找不到自己吃饭的碗了。仔细看时,才发现自己的碗早已被白雪覆盖,露出黑色且带有饭渣子的碗沿,碗里盛满了雪。狗以为是主人给它的奖赏。用舌头舔下去,冷得牙齿打颤,浑身哆嗦,嘴边的胡须上沾着雪花。它不知道这究竟是奖赏还是惩罚,思考着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太阳出来后,碗里的雪化成水,它伸出舌头添一下,顿感神清气爽。内心窃喜,原来自己想多了,这是主人给的奖赏。
我看见满院厚厚的落雪时,先在上面踩几脚,如踩在一大片棉花糖上。看见自己一连串的脚印满足感油然而升。然后手抓一把雪用力攥紧攥结实,看着原本一大把柔软的雪变成硬邦邦的一小块,感觉自己把它征服了。于是将它用力扔向天空,爱去哪去哪。
很快,满院子的雪就被我爸进行了清理,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太阳出来后,把它们的眼睛刺痛了,眼泪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溪流,顺势而下。
冬天是一家人围炉夜话的。也只有在冬天,忙碌的大人们不再下地干活,在家里做些活计。晚饭后,我坐在爷爷砌成的炉子旁边,一边缠着他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一边紧盯着火炉铁盖子上面的几粒玉米或大米。待达到一定温度,它们连续发出“砰砰”几声后,散发着香味的爆米花和大米花就出现了。再长大一些,晚饭后要帮家里干活。一家人围在炉子旁,各干各地,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看着电视。我妈多数是做针线活,缝缝补补。我爸多数是劈柴弄碳、搓玉米,我们力所能及的帮着做一些能做的。偶尔也会在炉子上放少许花生米、芋头、板栗等,打打牙祭。
如今,老家里的冬天依然是冬天的模样。前几日回去,小院里堆了一些煤炭。老爸老妈和两岁的小侄女已穿上厚棉衣,而穿着薄外套的我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而在城市及城效的小区里,刚入冬就有了暖气。有的人家里根本不像冬天,室内温度高达30度,开着窗户穿着短衣短裤,如同过夏天。如果一冬天不出门,再不下雪,仅看窗外阳光明媚,会认为冬天没有来或者冬天根本不冷。
冬天不应该只有暖气,除了有雪、有冰、有天寒地冻外,还要有自然的风、有满屋子的笑声。如今“围炉夜话”对于年轻人来说似乎很难,有的是窝在沙发里抱着手机的傻笑和沉浸在游戏中的畅快。
冬天就要穿着棉衣外出走一走、转一转、跑一跑,感受冬天的寒,领略自然的风,细品冬天的味。冬天就要搓搓手,哈一口或几口热气。就要跺跺脚,踩一踩结实的大地。
人要适当冻一冻,筋骨肌肉才更加结实、耐用。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不经历寒冬怎知春天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