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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建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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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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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稻田


 

夏日的一个傍晚,散步走过一条小河畔,几声蛙鸣,突然勾起我对稻田的想念。稻田里长满了乡愁,连稻叶上静静停留的一只蚂蚱,在记忆中都显得分外的亲切。

在儿时的记忆中,滇西深山中的老家,每年都会栽种几丘水稻。由于山中缺水,稻田大多为“雷响田”——只有打雷下雨后才能集洪水入田栽秧。这是每年的第一次雷雨之时,老人们常常会给幼小的孩子们唱的一首儿歌:“下大雨,栽黄秧,吃白米。”这简单的儿歌,承载着我关于稻田的许多记忆,一直念念不忘。那时候,每当第一场大雨时,父亲都会显得很兴奋,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他会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冒着雨到田里拦洪水。雨过后,山坡上、河谷边,悠长的牛歌便此起彼伏,将清新的山野唱得韵味十足。雨水将干旱了大半年的田泥泡得酥软,黄牛拉着犁铧在清凉的泥水中走得欢快。犁耪后的水田,欣喜地的等待着秧苗入怀。

栽秧一开始,家中就会比较忙。因为时令不等人,特别是雨水来得迟的年份,秧苗们早就急巴巴地等着移栽到大田里去,好畅畅快快地生长。这样的时候,亲戚们会好几家人联合起来,轮番逐户插秧,确保田里的水干去之前栽插完毕。育秧苗的小田一般在河谷边,可以保证在干旱的时候想方设法收集不多的河水来浇灌。拔好的秧苗用稻草分扎成碗口粗的小捆,人挑或是骡子驮运到大田边上。大人们经验丰富,将一捆捆秧苗经过一段绿色的抛物线后,均匀地甩到田中,能够恰好把田块栽插满。那时,大人们不分男女都能插秧,他们站成一排,左手捏一把秧苗,右手不停地在左手和泥水之间来回,他们动作娴熟,齐头并进,一排一排的秧苗,被他们栽插成了朴实的诗行,在混黄的泥水中开始酝酿一个秋高气爽的丰收之梦。

雨水好的年成,田中的水还未干去,第二场雨又到来,秧苗们不用为生长而发愁。碰到雨水不好的年成,有时可以把稻田晒到开裂,秧苗枯卷,眼巴巴地看着大太阳把一丘一丘希望的稻田推向毁灭。在秧苗还未干死之前,如果来一场大雨,不几天,秧苗就会返绿,乡亲们受伤的心也随着秧苗复活而得到抚慰。

雨季走向深入,雨水逐渐丰沛。山坡上,河谷边,一丘一丘稻田绿起来了。青蛙和蛤蟆们在田间争鸣,在清爽的山风中演奏一场盛大的乡村交响乐。勤劳的妇女们在稻田中薅锄稗子等杂草,像精心照管自家正在成长的孩子。水稻扬花的时节,山村便被幸福的馨香浸染得安宁和谐。

稻子成熟的季节,山野大地蝉鸣声声,好像在为丰腴的秋收时节呐喊助阵。初秋,天气微凉,修整了一年的篾海簸(大型农具,由竹篾编织而成的圆形竹器敞口向上,稳固性好,常用于水稻脱粒,易于多人同时击打及收集)被扛到黄爽爽的稻田间。女人们哼着小调,用铮亮的镰刀将稻谷放倒。男人们将稻谷一捆捆抱来,在篾海簸的边沿击打,稻子们便应声刷刷落到海簸中。山路上,驮着稻子的骡子、毛驴们蹄声铿锵,精神抖擞。乡亲们互相道喜,用最朴实的语言,感恩大自然的风调雨顺,也庆贺自己勤劳换来的丰收。额头上滚落的汗滴,像闪光的珍珠,为一季的辛劳做一个完美的总结……

从记忆中走出来,才发现那些关于稻田的美好情景都已渐渐遥远。早些年,由于连年干旱,水源无法保证,老家的乡亲们已经不再栽种水稻。青壮年们大多外出打工,寄钱回来给家里买米。再后来,即使水利施设不断改善,乡亲们也不太愿意栽种水稻了,因为它的经济价值低,比起种植高效经济作物,实在不划算。稻田,慢慢成为了记忆,那些耕田时此起彼伏的清亮牛歌,已经越去越远。

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气候条件,在数十年的经营发展后,我所在的县份成为了有名的水果之乡,漫山遍野的柑桔、葡萄、石榴……这些高效的经济林果作物,给老百姓带来了丰厚的回报,那是栽种水稻所不能比拟的。

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我时常在各乡镇地区采访奔忙。那些被精心管理的水果作物,一年四季轮番上阵,酿红了百姓的日子,甜润了幸福的生活。只是,在奔忙行走的途中,当偶尔有几丘稻田突然出现在眼前,我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看着他们孤独而又宁静美好的模样,耳边好像又响起了悠长清亮的牛歌,一声一声,飘向辽远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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