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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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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5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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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东海:乡愁文学的穿越表达

 散文集《五棵树上空的月亮》摭谈

 杜 波

接受并深深爱着这把黑土的——是故乡人。

翻开赵东海的散文集《五棵树上空的月亮》,亦感受到他葆有弹性的语言在与生命经验的对接中保持着原初的映像和对事物敏锐而新鲜的感知,那种明澈的意象展现和多元立体的书写相结合,沉稳深厚的情感气韵与节制妥帖的内化叙述相兼顾,而这部书更像是作者为自己曾经的乡村书写的一部个人与乡村史诗。这也是一本让人记得住乡愁的书,这种厚重到我们无法用眼睛来读——故乡,是作者灵魂的巢,梦想的乌托邦。

人生就像一个重复的循环,人们总是用尽了前半生想要走出故乡,却又倾其后半生,想要回到这片土地。开篇中《我和我的家乡中》就写出端倪“再回到五棵树的时候,我已满头白发,莫说儿童相见不相识了,就是老人也没几个认识我的。”

那故乡的麻雀、野菊花、小河、树林亦在纯真的言语中诗化了景致,浓浓的乡情自作者的笔端流淌,流淌出无尽的温情和无限的眷恋。看似写乡村农事,却在字里行间透露着对那村,那人,那云,那亲情、人情、友情。作者永远忘不了生他养他的村庄,忘不了平凡朴质的母亲、父亲。因为这块土地连带他的呼吸。

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化不仅是地域的表征,而且涵盖着地域的质性,对故乡的思念在更深的层次上就是对一种文化的孺慕。思乡,还乡,这种归属感,就像麦子成熟了低头频频向土地鞠躬一样,倒逼出一种归宿感,那乡愁是在索求一种回不去的既往。作者以极具血肉感与情感力的叙述呈现了自我的挣扎与困惑中发现那个未曾明晰的自己,已在时光中慢慢长大。

刘亮程曾经多次穿行在村庄与田间,他对于景物的感触,对于牛羊驴马,甚至一颗小草的描写,都是经历之后的自然表达。这些也体现在作者的《家乡四景》《九岁以前》《东江》《那年冬天的一场雪》《想起一匹骡子》之中,这些都是作者在童年,少年时光之中细碎的乡愁密码。

大地、草原、天空、小屋、栅栏、狗、鱼,还有炊烟、乡亲们的微笑,这些片段和符号都是温暖作者情怀的良药。

读赵东海的乡情散文,能触碰到那些质朴与纯真,那些语言的独立特行的美感,我被他娓娓而谈的话语深深打动。在他的散文中,像这样从描写不同角度、不同场景、不同人物和事件的语言比比皆是,彰显着他的情感个性,以致于我们读他大多数散文时也不感到乏味,也就是他呈现给读者享受的自然之美,浓郁的乡情。

在咀嚼生命细部的“甜”,在《唯有过去的甜还注视着我》一文中表述的“甜杆儿、甜菜疙瘩、豆包”都在作者童年时代刻下深深的印痕,而这样的往事,也是作者那个年代最鲜明的记忆。此刻,被作者拉进他的内心世界时,我会发现,在那个年代发生的事,特别是在吉林西部一带,在一个青葱少年身上给作者留下怎样的烙印,留下了多么可贵的、有价值的东西,为一个人日后的成长、立世、所为烙下了坚定的印记。

焦灼的等待和渴望永远是最激动人心的。这个世界演绎了无数个这样的故事。走得再远,灵魂也会背起故乡。在《东江》中叙述的则是对乡愁无声的祭奠。从哲学的角度来看,时间与人的关系和人对时间的觉醒,是重大的哲学命题,也是重大的人生问题。“此在所由出发之域就是时间。我们必须把时间摆明为对存在的一切领悟及对存在的每一解释境域。必须这样本然地理解时间。”(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

散文是一种放慢艺术,那些生活感悟力,来自对生活的观察和体悟。文字表现力,却来自对生活的采撷和提纯。

在赵东海的散文中,乡村的素材和生活中特有的元素占据整部文集,这些故事一个个地串在一起,让读者一目了然地看到乡村的原始生态,看见乡村中特有的事物,这些元素闪亮了读者的眼睛。作者将这些零散又分散的乡村元素,灵活地通过他的语言文字组合在一起,反映出在乡村中的孩子的童趣、以及乡村人和事物的命运,增强了文章的韵味和深度。

作者在《遗落在乡间的果实》中“沙果与小伙伴、悠悠与五姐、乌咪与肖二蛋媳妇、菱角与舅爷、菇娘与同桌”都是一个个童年串联起来的时间符号其中的种种镜像则是作者自己在回忆中感受、感悟、感知在时间之中发酵。在《五棵树的野草》中“艾蒿比水蒿子、碱蒿子白,长得还秀气。你看哈,风一吹,哗地把艾蒿压扁,绿叶翻转过来,背面露出白花花一片,等风一过,唰,又变回来了,就像一个人的手心手背,里外分明。”作者一直站在这些故事之中,体验这样细腻的原始生态印痕,其实这是一种生命哲学的隐喻。

这样的隐喻也体现在《一样的麻雀》中“我记得小时候的麻雀,呜央呜央的,那哪是你能打没的呀。所以麻雀是聪明的,它们知道如何自处,不因得势而猖狂,也不因苦难而消沉。它们亲近人,但不相信人,它们和人永远保持着距离。”在作者眼中麻雀是聪明而坚强的,它们有他们的生存之道,上世间万物皆有灵,故乡的空气、鸟鸣、野草每一帧影像都记录在那宏阔与细微都矗立在大地上并满怀悲悯,那种来自最自然的生态场景也是作者无法释然的怀念。这些都折射出人性的亮光。

文学史上的很多事实证明,童年和故乡是文学素材的宝藏,也是文学最永恒最深刻的根脉。《火车快开》《想起一个晚上》《乡音未改》则传递出另一种灵魂音符,文字里潜藏着一切岁月的秘密。

往事和思念,在作者笔下绽放出异样的情怀。懵懂和纯真的雕像矗立在那块土地上。在《似曾相识的鸟窝》有这样一段震撼的描述“燕子经历了丧子之痛,家破人亡,还是那么平静。它们不懂悲伤,不会记恨吗?”作者以童心写出了这一个细节,用清澈通透的语言书写了自己对于燕子独特的生命体验,并由此表达出了对热爱自然保护生灵的深沉情感和独特思考。

有些记忆蛰伏在内心深处,隔了岁月的尘烟,慢慢老去。赵东海的散文有一部分是对少年时生活环境和场景的反复描写和呈现。什么东西在记忆中最深刻,什么东西便会凝结在记忆中成为一块“化石”,因为记忆是时间复制出来的。《鸽子飞过哈尔淖的天空》有一段这样的场景“只以永恒的声音,一遍遍畅想,一只,一群,一圈,一村,然后很多个村屯,此起彼伏,咩咩不息。又至于鸽哨,天边再无余音。这片大地如此寂静,又如此丰饶。”这段文字表白更深刻的是从微出渐渐放大的广角展现大时代的侧影。在《时光你慢些走》是一场生命的思考与诘问。

乡愁是成长的疗愈。爱,被爱。守望,盼望,期望。望眼欲穿,咀嚼品味,人与人之间,多么美好。思念,是一种庸常的心境和情感触摸,这是爱的独白。作者在他童年的生活记忆里,那些纷纷扬扬的场景中有《猫在仓房的柴火垛上下了一窝崽》《花花是条狗》《公鸡去哪了》《穿过一片苞米地》《模糊又真实的记忆》《一夜虫鸣》《土豆地倭瓜花》,可以说这些内容,都是作者身心在场的见证,而《吾心安处》一文的内容何尝不是另一种成长与心灵救赎呢。

这些独具创意的散文,或娓娓叙说,或直抒胸臆,或浓墨重彩,或随意挥洒,故园风情在字里行间跳跃着。的确,只有把一颗火热的心贴近一片他生长、熟悉的土地,他的文字,才能给人以精神滋养。从这个角度来说,赵东海就很富足,他在故乡五棵树生活的点点滴滴,每一次奔波和返回,都将成为他文学的种子;每一次的情感空间和距离,都会使他激情澎湃。

的确,没有乡愁,有的是对于人性光辉消逝所引发的哀愁与悲悯,而肥沃的心地繁衍出旺盛的乡情,温暖字里行间,亦温暖作者的一生。

赵东海的文字就是一个身体,一个用语言做成的身体,他乡愁的沉吟只有岁月可以听见。于是,一片被阳光宠爱的土地是反复写下的家乡;于是回归辽阔与朴实的乡愁在无眠的子夜;于是当异乡的喧嚣与沧桑复归安静,故乡曾经黯淡的灯盏悄然渐次燃起;于是,灵魂反复摸索着故乡的骨节,沿着记忆的村路,寻找那些隐入时间深处灵魂的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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