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玉米地（外二首）

姜振才

在家乡的田野上

玉米是个大家族

一棵棵临风翘首

伸展北方汉子雄性的骨骼

又像一个个多情的村姑

当红缨软绵绵地

从玉米苞里抽出来

再没有比这更柔美的秀发了

胜过城里时髦的女人

秋风吹过之后

绿衣兜里的孩子

就丰满起来

从头到尾都是黄金排列

摸一摸比阳光还暖心

风从玉米花上走过

花粉撒满农人的头顶

每当这个时候

很多人钻进玉米地

彼此看不见对方

只听见高高低低的说话声

每个人都感觉

自己就像迎娶新娘的新郎

幸福得忘了时辰

身子在献出青绿的风韵之后

玉米们瘦削成干柴

果实的金粒子挤在农家粮囤

发出爽朗笑声

我是玉米养大的孩子

每当钻进玉米地

感觉四周围绕的

都是亲人……

村头的铁匠铺

漏风的土房里

风箱嚎叫炉火通红

火星洞穿黝黑的墙

各种铁

在锤下淬心砺骨

嘶声叫喊

震得窗棂摇晃

老铁匠身板像堵黝黑的墙

面对火与铁

使出牛一样的力气

抡圆铁锤蘸着汗水

耍娴熟手艺

把烧红的烙铁

锤击出风的翅膀

云的形状

和铁最亲

打起铁最狠

也把自己

一锤锤打成铁打的人

不惧风雨不入刀枪

打磨过的农具

件件神彩奕奕

点亮农人喜悦的目光

开垦荒地种植庄稼

抵达墒情和农事

在无边的田野上

耍着很风光的拳脚

当铁匠铺熄火时

小村比铁还冷

农具们在一起悄悄开会

一张张沧桑的脸上

锈迹斑斑结满蛛网

世态炎凉里卷刃的我

忽生一种回炉煅烧的意念

炉膛里浴火重生

连骨头里的钙

也发出金属的声响……

鸟归巢，树就有了心跳

一枚鸟巢

高悬村口老树枝头

高过任何一座屋顶

草木搭成的建筑

枝叶间若隐若现

像母亲的草编

纵横缜密

又像树的背篓

装满阳光和鸟鸣

用嘴巴衔来的爱

弥补了枯枝的单调

巢中总有蛋嗷嗷待哺

孵化新的生命

一颗会唱歌的果子

窗棂灌满雷声

风雪中举着月亮

为游子留一盏灯

鸟归巢

树就有了心跳

就有了做母亲的幸福

空巢的故乡

仰望树顶的鸟巢

抖落一身漂泊的红尘

心变得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