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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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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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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疤

我小时候脾气特别差,一不顺心就大喊大叫,急了还会骂人。为这事儿,父亲没少被邻居找上门。记得有次在别处一个院子里玩,小伙伴不小心碰倒了我的心爱之物,我当场就红了眼,脏话像连珠炮似的往外冒,还把人家推了个趔趄。父亲冲过来把我拽回家时,我还梗着脖子又踢又闹。

那天晚上,父亲从柴房里拿出一把斧头,放在我面前:“以后你每次发脾气,就去院子里的泡桐树上砍一刀。”我心里直犯嘀咕,不就是砍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第二天中午,因饭不合口味,我又发了一次火。父亲二话不说,就递给我那把斧头,并指指那棵碗口粗的泡桐。

刚开始我根本不在乎,一生气就冲出去砍。没过多久,树干上就密密麻麻全是口子,树皮翻卷着,像被撕裂的布头。有些伤口还渗出淡黄色的汁液,闻起来有一股子冲鼻子的味道。砍到后来,低处的地方都没地儿下刀了,我得搬来家里最高的木梯,颤颤巍巍地爬上去。有次不小心踩空,梯子一歪,把我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磕出老大一块淤青。

那天晚上,我扶着肿痛的膝盖坐在树下。月光照在树干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刀痕泛着惨白的光,像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泡桐树的伤口还在流黏液,黏糊糊的,就像在哭。我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些日子,我到底给这棵树带来了多少痛苦和伤害?

第二天起,我开始试着憋着性子。想骂人时就使劲咬嘴唇,攥紧拳头在心里数一二三。有次放学回家,发现大姐把我的书本弄脏了,我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往院子跑。可手刚摸到斧头,就看见树干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我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慢慢地,去砍树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一整天都想不起拿斧头,晚上躺在床上,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等我终于改掉这坏脾气时,这棵泡桐树已经快认不出来了。原本笔直光滑的树干,现在全是深深浅浅的疤痕,有些地方树皮烂得还呲着牙张着嘴,像是在骂我似的。有些地方露出褐色的木头,看着让人心疼。

后来我才知道,树皮受伤后,树输送养分就会变得困难。就像那些脱口而出的狠话,就算事后道歉,给别人心里留下的伤疤也很难完全愈合。现在每次回老家,我都会站在这棵泡桐树下待会儿。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成了我最深刻的记忆,它时刻警醒我:话出口前多想想,别让坏脾气伤了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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