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奖之后

一

杜明这辈子做过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在便利店买泡面时顺手加了一张彩票。最愚蠢的决定，则是把这张彩票随手塞进了牛仔裤口袋，然后把这件牛仔裤扔进了洗衣机。

"我中了！我中了！"杜明盯着手机上的开奖公告，声音颤抖得像被电击的蚂蚱。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疯狂滑动，确认了至少十遍——号码完全一致，1.2亿人民币，税后。

"冷静，杜明，你要冷静。"他对自己说，然后一头栽进沙发里，发出了一声介于猪叫和海豚音之间的怪声。

接下来的三天，杜明过得像一部快进的电影。他辞掉了那份让他每天诅咒老板祖宗十八代的工作，用最优雅的姿态把辞职信拍在主管脸上——当然是在他脑海里。现实中，他编了个"要回老家继承养猪场"的烂借口。

第四天早晨，杜明站在市中心最贵楼盘样板间里，销售小姐的笑容甜得能引发糖尿病。"杜先生，这套480平的顶层复式非常适合您这样的成功人士。"

"有更大的吗？"杜明问，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傲慢，"我觉得主卧的衣帽间有点小，可能放不下我未来女朋友的衣服。"

销售小姐的笑容僵了一秒，随即更加灿烂："当然有！我们刚推出了一栋独栋别墅，带私人泳池和直升机停机坪。"

杜明当天就签了合同，全款。下午他又去了趟车行，出来时开着一辆骚红色的法拉利，车牌特意选了"NB945"——"牛逼就是我"的谐音。

"有钱的感觉真他妈爽！"杜明在车里大喊，引来路人侧目。他不在乎，他现在是亿万富翁了，理论上讲，他可以买下这条街上所有人一个月的尊严。

第七天，杜明的大学同学群里炸开了锅。有人匿名爆料他中奖的消息，瞬间99+的未读消息。杜明看着那些几年没联系的名字突然亲切地叫他"明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发了个200块的红包，配文："拿去喝茶。"然后退群，拉黑，一气呵成。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杜明对着空气说，感觉自己像个看透世情的大哲学家。

转折出现在第十天。杜明收到一封烫金邀请函，来自"高端财富管理俱乐部"。地点在城中最高级的会所，要求着正装出席。

"这才配得上我的身份。"杜明站在衣帽间里，对着满柜子新买的奢侈品西装自言自语。他选了套深蓝色的，配了条酒红色领带——销售说这搭配让他看起来"既稳重又有品味"。

会所比杜明想象的还要奢华。水晶吊灯大得能砸死一头牛，地毯厚得能淹没脚踝。侍者端着香槟穿梭其间，每个人看起来都比他更像有钱人。

"杜先生？"一个梳着油亮背头、西装笔挺的男人向他走来，"我是莫里斯，您的理财顾问。"

"我没请理财顾问啊。"杜明警惕地说。

莫里斯露出一个"我懂"的微笑："是俱乐部为您安排的。像您这样的新贵，最需要专业的财富管理服务。"他递上名片，上面印着一串洋气的英文名和"国际财富管理专家"的头衔。

接下来的半小时，莫里斯用一堆杜明听不懂的金融术语把他绕晕了。"年化收益率""对冲基金""离岸账户"这些词像子弹一样射向杜明，他只能频频点头，假装自己不是个上周还在为外卖满减纠结的社畜。

"根据我的计算，"莫里斯最后说，在iPad上划出一个惊人的数字，"五年后，您的资产可以翻三倍。"

杜明咽了口唾沫。三倍！那就是将近四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法拉利和豪宅都寒酸了起来。

"我需要做什么？"杜明问，声音里满是渴望。

"只需要签几份文件，把资金交给我们专业团队打理。"莫里斯微笑道，"当然，我们会收取微不足道的管理费。"

第二天，杜明在莫里斯带来的厚厚一叠合同上签了名，转出了八千万。剩下的钱，他打算留着享受人生。

接下来的日子，杜明过上了他梦想中的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下午去打高尔夫——虽然他分不清球杆的区别；晚上出入高级餐厅，点最贵的菜然后发朋友圈；周末开游艇派对，邀请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朋友"。

莫里斯每周都会发来精美的资产报告，上面全是向上的箭头和令人眩晕的数字。杜明越来越信任这位理财专家，甚至又追加了两千万投资。

"杜先生，有个绝佳的机会。"三个月后的一天，莫里斯神秘兮兮地说，"一个只对顶级客户开放的海外项目，年回报率50%。"

"50%？"杜明瞪大眼睛，"那不就是..."

"稳赚不赔。"莫里斯接话，"但需要全额投入，封闭期三年。"

杜明犹豫了。他账户里只剩下一千多万，如果全投进去...

"错过就没了。"莫里斯叹气，"昨天马云的侄子刚投了两个亿。"

这句话击垮了杜明最后的理智。第二天，他签了合同，转出了所有钱。

"三年后见，亿万富翁先生。"莫里斯离开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杜明没注意到，莫里斯的西装口袋里，藏着一张当晚飞往柬埔寨的机票。

一个月后，杜明发现莫里斯的电话打不通了。他去了俱乐部，保安告诉他这里上周就停业了。回到家，他翻出那些资产报告，在阳光下仔细查看——水印是PS的，印章是彩打的。

"不会的...不会的..."杜明的手开始发抖。他联系银行，被告知所有转账都去了离岸账户，无法追回。

短短二十四小时，杜明从亿万富翁变回了穷光蛋。不，比穷光蛋还惨——他欠着豪宅和跑车的贷款，而那些"朋友"像见了瘟神一样消失无踪。

法院拍卖那天，杜明站在人群最后，看着自己的法拉利被一个秃顶大叔以半价拍走。他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

"先生，您没事吧？"保安关切地问。

"没事，"杜明擦掉眼泪，"我只是在想，一个月前这辆车的停车费我还嫌贵呢。"

杜明搬回了自己租住的老破小公寓。整理行李时，他从旧钱包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那张彩票的复印件。他苦笑着准备扔掉，突然发现上面的号码和他记在手机里的不一样。

"等等..."杜明的心跳加速了。他颤抖着打开电脑查询那期的中奖号码——完全一致。

原来那天他洗掉的是错票，真正的中奖彩票一直躺在旧钱包的夹层里！

杜明瘫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命运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先让他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再告诉他其实什么都没失去。

第二天，杜明低调地兑了奖。这次，他没有买豪宅跑车，而是成立了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那些被诈骗的受害者。偶尔，他会在新闻上看到莫里斯的消息——那个骗子在东南亚落网了，涉案金额高达十亿。

有时候，杜明会想起那个疯狂的夜晚，他站在会所的露台上，莫里斯问他："如果你能回到中奖前一天，你会改变什么？"

当时他回答："我会买两张彩票。"

现在，他知道真正的答案了："我会先学会怎么当个有钱人。"

二

杜明戴着鸭舌帽、口罩和一副平光眼镜走进省福利彩票中心时，活像个准备抢劫银行的蹩脚罪犯。他特意选了周三上午十点——理论上人最少的时间段。

"您好，我...我来兑奖。"杜明把声音压得比蚊子放屁还轻，将中奖彩票从防辐射袋里取出，又套着三层密封袋递进窗口。

工作人员是个扎马尾的姑娘，看了眼彩票后突然瞪圆眼睛："您就是那个——"

"嘘！"杜明差点跪下来，"求您小声点。"

姑娘憋着笑点头，示意他进VIP室。杜明刚松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一个保洁大妈举着手机，闪光灯亮得像探照灯。

五分钟后，杜明在VIP室里如坐针毡。银行代表殷勤地递来咖啡，却不小心洒在他裤子上。

"烫烫烫！"杜明跳起来，口罩滑落。

"天啊！是洗彩票的那个！"银行代表惊呼。

杜明想解释那张被洗掉的其实是错票，但为时已晚。当他走出彩票中心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他，问题像子弹般射来：

"杜先生，听说您把中奖彩票洗了？"

"第二次中奖是什么感觉？"

"您会起诉洗衣机厂商吗？"

杜明额头渗出冷汗。突然，他瞥见路边一个残疾乞丐，灵光一闪。

"各位！"他挺直腰板，"我要成立基金会帮助弱势群体！这笔钱将用于...呃...反诈骗教育和...帮助被洗衣机伤害的人们！"

记者们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提问。杜明趁机钻进出租车，留下一个"悲天悯人"的背影。

三个月后，"明日基金会"在一栋不起眼的小楼挂牌成立。杜明亲自设计了Logo——一个被洗衣机卷住的钞票图案，下面写着"金钱如水，能载舟亦能煮粥"。

"杜总，有访客。"助理小林探头进来，"说是...您的故人。"

杜明抬头，差点把咖啡喷出来。门口站着他的前主管马志国，那个曾经因为他迟到五分钟就扣他全勤奖的"马阎王"。如今马主管西装皱巴巴的，眼袋大得能装硬币。

"小杜啊..."马志国搓着手，"听说您现在做慈善..."

杜明花了三秒钟思考是假装失忆还是直接叫保安，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马主管，您该不会也被骗了吧？"

马志国的故事比杜明想象的还惨。他把全部积蓄投给一个"区块链养猪场"项目，对方承诺"用AI喂猪，用比特币结算"。最后他得到的是几张PS过的猪圈照片和一个把他拉黑的微信号。

"他们说年化收益率300%..."马志国声音发抖，"我想着...猪总是要吃的..."

杜明看着这个曾经趾高气扬的男人，突然觉得荒谬又心酸。他推过去一盒纸巾："马主管，您知道我现在最后悔什么吗？"

"没早点辞职？"

"不，是没在辞职那天给您送头活猪。"杜明咧嘴一笑，"不过现在我们可以做点更有意思的事。"

一周后，马志国按照杜明的安排，联系了那个"区块链养猪场"的客服。

"我们老板想投两千万。"马志国照着杜明写的剧本念，声音都在抖，"但他要见创始人。"

对方沉默了几分钟，回复："我们创始人杰克马正在迪拜参加全球数字货币峰会，不过...他可以抽空视频。"

视频接通那刻，杜明差点笑场。屏幕上的"杰克马"戴着劣质马云面具，背景明显是某网吧的墙壁。

"我们项目运用了最先进的猪脸识别技术...""杰克马"侃侃而谈。

杜明突然凑到镜头前："巧了，我正好认识马云，要不要我请他跟你打个招呼？"

面具下的脸瞬间惨白。视频断开前，杜明截屏了对方身后网吧招牌的反光。

三天后，警方在那个黑网吧抓住了正用十七部手机行骗的"杰克马"团队。主犯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被捕时还在群里发："紧急通知！养猪场被非洲猪瘟袭击，所有资金暂时冻结！"

"您真厉害。"马志国看着新闻，对杜明佩服得五体投地。

杜明晃着红酒杯："马主管，您知道为什么骗子总能成功吗？"

"因为人傻？"

"不，因为人贪。"杜明指着基金会墙上的新标语，"你看——'世上没有白吃的猪肉，只有白给的智商税'。"

当莫里斯在柬埔寨落网的消息传来时，杜明正在教马志国使用反诈APP。小林冲进来："杜总！那个骗您的混蛋被抓了！"

杜明盯着新闻照片里狼狈不堪的莫里斯，突然发现他的油亮背头变成了寸头，名牌西装换成了橙色囚服。

"我要去作证。"杜明说。

庭审那天，莫里斯看到杜明时明显瑟缩了一下。法官问杜明有什么想对被告说的。

"莫先生，"杜明掏出一个小本本，"首先，您欠我八杯星巴克美式——那天在会所您喝了四杯，说记我账上；其次，您推荐的'稳赚不赔'项目让我学会了一个道理..."

莫里斯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真正的财富，"杜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这个洗衣机永远洗不坏的东西。"

旁听席爆发出笑声。莫里斯突然激动地站起来："你以为自己很高尚？如果那天我没跑路，你现在还是个挥霍无度的暴发户！"

法庭瞬间安静。杜明眨了眨眼，突然笑了："您说得对，所以我要谢谢您——您是我最贵的理财课老师。"

法官敲法槌时，杜明看到莫里斯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是愤怒，又像是羞愧。

半年后，"明日基金会"的招牌换成了"反暴富心理辅导中心"。杜明开发了一套"暴富模拟器"课程，让参与者体验中奖、挥霍、被骗的全过程。

马志国成了首席讲师，他的课《从养猪到被猪耍——我的破产之路》场场爆满。杜明则主讲《如何优雅地不当个傻X富豪》，教室后排总是坐满拿着小本本记笔记的彩票店老板。

某个周五下午，杜明收到一封奇怪的信。信封上没有邮票，只有一行打印字："谢谢你的洗衣机。"

里面是一张柬埔寨监狱自制的明信片，背面写着："出狱后我想做反诈志愿者，可以应聘你的基金会吗？——你最贵的老师"

杜明笑着把明信片钉在展示墙上，旁边是他中奖那天的洗衣小票。小林好奇地问："您真要雇佣他？"

"为什么不呢？"杜明打开洗衣机造型的保险箱，取出那张改变他人生的彩票复印件，"这家伙至少值八千万的教学质量。"

当晚，杜明在基金会周年庆上宣布成立"骗子改造计划"。台下掌声中，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中奖时买的法拉利——那辆车现在被改装成了反诈宣传车，车身上印着："您正在超速驾驶欲望号列车，请系好智商安全带"。

"杜总，许个愿吧！"小林推来蛋糕，上面插着"2"字形蜡烛。

杜明看着烛光，突然意识到：比起中奖那天，现在的自己可能更像个真正的亿万富翁。他吹灭蜡烛时轻声说：

"希望所有人的洗衣机里，永远只洗衣服。"

三

杜明盯着基金会门口那个光头男人看了三秒，才认出这是莫里斯。两年监狱生活让曾经的"国际财富管理专家"瘦得像根被啃过的玉米杆，油亮背头变成了青皮寸头，唯一没变的是眼睛里那股狡黠的光。

"按照约定，我来应聘了。"莫里斯举起一个塑料袋，"这是我的简历——刑满释放证明和诈骗罪判决书复印件。"

杜明注意到塑料袋是柬埔寨某超市的，上面还印着"感恩大促销"字样。他嘴角抽了抽："你还留着这个？"

"纪念品。"莫里斯露出两颗虎牙，"就像您留着那张被洗错的彩票。"

小林警惕地站在杜明身后，手里举着防暴喷雾。杜明却突然笑了："知道我们基金会最新项目吗？'骗子改造计划'。"

"所以我是001号学员？"莫里斯自来熟地走进大厅，盯着墙上那张他被捕的新闻剪报，"这张照片把我拍得像个鹌鹑，能用我年轻时的艺术照替换吗？"

"免谈。"杜明指了指展示柜，"你的位置在那里——和那台毁了我第一张彩票的洗衣机模型在一起。"

莫里斯真的走过去，对着洗衣机模型鞠了一躬："感谢这台伟大的机器，没有它的助攻，我现在可能还在东南亚骗第十个杜明。"

整个基金会的人都笑出了声。杜明突然觉得，留下这个混蛋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一周后的策划会上，莫里斯在黑板上画了个复杂的骗局流程图，像极了FBI破案电影里的场景。

"所以你的计划是..."杜明眯起眼睛，"用骗术反骗？"

"以毒攻毒，以骗制骗。"莫里斯转着马克笔，"就像用黑客技术抓黑客。我们可以开设'富豪速成班'，教那些暴发户如何识别骗局——用真实的骗术案例教学。"

马志国举手："这不等于教人犯罪吗？"

"不，是解剖犯罪。"莫里斯突然切换成大学教授模式，"要识破骗局，就得知道骗子怎么想。比如这个——"他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瑞士银行至尊VIP卡'，成本三毛钱，我卖过八千一张。"

杜明接过卡片，发现背面印着"Made in 义乌"的微缩字样。"你们骗子也太不敬业了。"

"所以您上当了呀。"莫里斯咧嘴一笑，"贪婪会让人变瞎。"

第二天，基金会的课程表上多了门新课：《从骗子的视角看财富管理》，讲师莫里斯。开课当天，教室挤得连放屁都得排队——大部分人是来看这个传奇骗子的。

莫里斯穿着基金会统一T恤站在讲台上，衣服背面印着"我曾经是个骗子"几个大字。他第一句话就引爆全场：

"在座有多少人买过理财产品？很好，现在请你们转身看看后面的人——你们比他聪明的地方只在于，还没被骗光。"

课程火爆出圈后，基金会收到一封奇怪的求助信。七十岁的张奶奶说女儿沉迷"养生区块链"，把养老房都抵押了。

"养生...区块链？"杜明皱眉，"这又是什么新物种？"

莫里斯突然坐直身体："是不是那个'细胞链上链，越活越年轻'的项目？"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我徒弟李大伟的创意。"莫里斯翻出手机照片，"这小子以前给我当托儿，专演富二代。看这抬头纹——我们管他叫'十八岁的六十岁'。"

杜明盯着照片里那个满脸褶子却梳着背带裤锅盖头的男人，突然觉得骗子界的审美是个谜。

三天侦查后，他们摸清了套路：李大伟包装了个"生命链"项目，声称能用区块链技术"备份人类意识"，投资者越多"算力"越强，返利高达月息20%。

"这不就是庞氏骗局套个区块链壳吗？"杜明吐槽。

莫里斯摇头："不，这是庞氏骗局套区块链壳再裹层养生秘方——三重智商税。"他指着宣传册上"量子枸杞""纳米人参"等名词，"看，连中医都不放过。"

最绝的是项目APP，首页是个不断转动的DNA螺旋，下面显示"已存储意识：327人"，实际上是个网页小游戏改的。

"现在怎么办？"小林问，"报警证据不足啊。"

莫里斯和杜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卧底！"

杜明粘着八字胡、戴着大金链子走进"生命链"招商会时，活像个刚从山西煤矿爬出来的暴发户。莫里斯则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听诊器，眼镜上还故意粘着"德国海德堡大学"的标签——是用修正液写的。

"这位是王总，内蒙古煤老板。"莫里斯用专业腔调介绍，"我是他的私人医生Dr.史密斯。"

接待小姐眼睛一亮："王总对生命链感兴趣？"

"俺媳妇说这玩意儿能长生不老！"杜明故意操着浓重口音，拍出奔驰车钥匙，"钱不是问题，俺矿上一天挣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五百万？"

"五十万！"杜明瞪眼，"你当俺挖的是金矿啊？"

莫里斯赶紧插话："王总最近记忆力衰退，需要立即进行意识备份。"说着掏出个U盘，"这是王总的体检数据，请接入你们的主链。"

李大伟闻讯赶来，杜明差点笑场——这家伙居然穿着《星际迷航》里的科幻制服，胸前名牌写着"首席生命架构师"。

"王总，您的意识将永远保存在我们的量子服务器中。"李大伟深情地说，"就像把灵魂装进U盘。"

杜明使劲掐大腿才忍住笑："那俺要是现在打嗝放屁，是不是也存进去了？"

招商会高潮是"意识上传演示"。志愿者躺进一台改装过的核磁共振仪（其实是废品站收的），李大伟按下开关，大屏幕立刻显示"意识上传进度1%..."——其实是下载进度条改的。

"到100%就能永生？"有老人颤声问。

"不，到100%会蓝屏。"莫里斯小声吐槽，被杜明踹了一脚。

眼看气氛火热，李大伟宣布投资门槛从50万降到30万。杜明突然拍桌："俺投三百万！但有个条件——"

全场寂静。

"俺要先看看你们的'量子服务器'长啥样！"

三天后，杜明和莫里斯获准参观"生命链数据中心"。车开到郊外一栋烂尾楼前时，杜明腿肚子开始转筋。

"你确定警察跟上了？"他小声问莫里斯。

"放心，小林带着执法记录仪在后面出租车里。"莫里斯整了整"Dr.史密斯"的假发，"记住，看到服务器就发信号。"

李大伟热情地引他们进入地下室——那里摆着五台二手电脑机箱，贴着"量子节点1-5号"的标签，机箱里传出拖拉机般的噪音。

"这就是...量子服务器？"杜明嘴角抽搐。

"采用最新散热技术。"李大伟严肃地说，"每台能存储1000人的意识。"

莫里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王总！您的阿尔茨海默数据出现异常波动！"他掏出听诊器按在杜明胸口，"不好！心肌梗塞前兆！"

杜明还没反应过来，莫里斯已经翻开他眼皮："瞳孔扩散！快拿AED！"

"啥是AED？"李大伟懵了。

"就是电击器！"莫里斯声嘶力竭，"王总要是死在这儿，他的矿工兄弟会把你们这儿拆成比特！"

趁乱中，杜明偷偷拍下了机房照片。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继续装死时，外面突然警笛大作。

"警察！不许动！"

李大伟脸色瞬间惨白。莫里斯却戏瘾大发，扑在杜明身上哭嚎："王总！您不能死啊！您还欠我三个月工资啊！"

这段视频后来在网上获得百万点赞，最贵影帝话题刷屏热搜。结案后，警方共抓获嫌疑人12名，涉案金额超两亿。记者招待会上，杜明指着身边的莫里斯说：

"这位前诈骗犯先生用他的'专业技能'帮我们破了案。就像那台洗掉我彩票的洗衣机——有时候，错误也能洗出正确的人生。"

结案当晚，莫里斯收到一条陌生短信："爸爸？真的是你吗？"

他盯着手机像被雷劈了。原来他女儿在热搜上认出了他，这个以为父亲早死的女孩已经上大学了。

"我入狱前给家里留了封信，说我得了绝症..."莫里斯声音沙哑，"不想让孩子有个骗子父亲。"

杜明二话不说买了机票。当他们站在大学宿舍楼下，看着那个穿法学系院服的女孩时，莫里斯抖得像片落叶。

"你..."女孩红着眼圈，"你骗我说你死了，现在又骗我说你改过自新了？"

"这次是真的！"莫里斯急得掏出入职合同，"我现在月薪五千，交五险一金！"

女孩看向杜明。后者点头："是真的，虽然五千是我骗他的——实际工资四千八。"

父女俩抱头痛哭时，杜明悄悄退到一旁。手机响起，是彩票中心询问他是否愿意担任"理性购彩宣传大使"。

"可以，"杜明回复，"但宣传语要用我写的：'中奖概率比被雷劈低，但劈中后如何不遭雷劈更重要'。"

回程飞机上，莫里斯一直看着女儿的照片傻笑。杜明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

"因为我帅？"

"因为那杯咖啡。"杜明望向舷窗外的云层，"在彩票中心VIP室，银行代表洒在我裤子上的那杯——那是我成为'杜总'后，收到的第一份不掺假的'热情'。"

莫里斯沉默良久，轻声说："你知道吗？我骗过那么多人，你是唯一一个对我说'谢谢'的。"

飞机落地时，杜明收到基金会最新数据：受"生命链"案例启发，全国同期曝出六个类似骗局，都被一网打尽。

"看，"他捅了捅莫里斯，"你的'徒弟们'在给你冲业绩呢。"

年末颁奖礼上，"明日基金会"获得"年度最具创意公益组织"奖。杜明和莫里斯并肩站在台上，像一对奇怪的相声搭档。

主持人问："两位从对立到合作，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莫里斯抢过话筒："千万别惹买彩票的——他们可能中两次！"

全场大笑中，杜明举起奖杯："洗衣机可以洗掉彩票，但洗不掉运气；骗子可以骗走钱财，但骗不走重新开始的机会。"

台下，马志国带着反诈志愿者团队鼓掌，小林正给新来的实习生讲解那个著名的洗衣机模型，而角落里，莫里斯的女儿正在做采访笔记——她成了基金会的兼职法律顾问。

散场时，有记者追问杜明下一步计划。他指了指正在偷吃庆功宴蛋糕的莫里斯：

"先看住这个混蛋，然后..."他掏出张彩票在指尖转了转，"去买张彩票——毕竟，我的坏运气已经用完了。"

莫里斯凑过来瞅了眼号码："这组数不行，我研究过概率学..."

"闭嘴！"杜明笑骂，"你当我是两年前的傻小子吗？"

两人打闹着走进夜色，背后基金会的新标语在霓虹中闪烁：

"财富就像洗衣机——转得再快，也得记得按下暂停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