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刘

光头刘原来是叫刀疤刘的。刀疤，是因为几十年前，邻居小姑娘林依依晚上下中夜班被几个小混混调戏，恰好被刚从外面回来的刘萧撞到。那场架，以一敌四。最后，被刘萧打懵了的一个顺手从地下就捞起来一块砖头。没想到这块砖是砌院墙废掉的，是那种防止小偷爬墙才会砌上去的，所以上面还粘着一小块玻璃。

这一砖头下去，人高马大的刘萧“啊”一声，一下子就摊软了下去。瞬间，脸上脖子上就血乎乎的了。这一下，四个小混混以为出人命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很快四个人影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本来林依依回家的这条街上是很安全的。因为出了她们医院后院的角门，就是这个小广场，过了小广场就是她们家小区。而且，小广场上有一盏灯，除了刮风下雨，灯下常常有打扑克牌的老少爷们。只是，两天前灯坏了。但远处的街灯，依然会隐约照到这个小广场的。

本来，林依依看到刘哥走过来，早已不害怕了。邻居们都知道刘萧是武警退役回来，并立过功得过许多荣誉的。虽常有调皮的孩子拉着刘萧玩两下，可没人见过他的真功夫。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林依依几乎还没反应过来，这仗就打完了。

吓傻了的林依依，扑上来抱住刘哥就开始哭喊。远处的路灯在风中摇曳，深秋的夜，加上满地乱滚的黄叶，显得格外有些冷清。

林依依的哭喊声惊动了医院巡逻保安，等大家七手八脚把刘萧抬至急诊室，接到报警电话的警察也来了。

真的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第二天早上，四个小混混一个也没落下，就很整齐地蹲在了警卫室大厅的墙角跟了。原来，他们四个人曾因聚众斗殴被拘留过。昨晚又和一群社会青年惹事斗酒喝多了，头脑一发热，正碰上一个小姑娘，便起了贼心。

案子很简单，打架对他们四人并不陌生，只是昨晚碰上了从武警部队训练出来的刘萧。那真的是杂牌军遇到正规军，自然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其中那个外号叫心眼多的，本来被刘萧一脚踹了个狗吃屎，半天没爬起来。谁知，他在地上摸到了一块破砖头。他捞起来，趔趄着扒拉开其他哥们就超着刘萧砸了下去。平日里，吃喝玩乐无所世事不务正业，让他们拿钱赔偿刘萧的医疗费是没啥指望了，但依法坐牢这次是跑不掉了。

第四天早上，刘萧才醒过来。但，因为脑震荡一个多月后才出院。自那以后，刘萧的头顶上就留下了四寸左右的一处，不长头发的形似月牙的疤痕。

虽然刘萧那年获市级、单位、社区等多个见义勇为的称号，一时间，更可谓是家喻户晓的英雄。可小孩子们不懂事，又毕竟刘萧是个大块头，头顶上顶着那么一块难看还有些塌陷下去的大疤，在配上他那副不苟言笑的脸，就显得整个人不怒自威。有些调皮捣蛋的小孩就背地里给他起外号叫他——刀疤刘。时间长了，周围有没有头发都不好看，刘萧干脆把头发都剃了。慢慢地，不知啥时候，刀疤刘也就变成了光头刘。

其实，光头刘没当兵前，本来是个见人就嘻嘻哈哈话不少的小伙子。不知是因经过部队十几年严苛地训练？还是年龄长了成熟了？自退役后，就像变成了一个内向型的人，但整个人的机敏灵活度依然是挡不住的。但自那之后这些年，细心的人会发现，光头刘曾经深邃机警的眼神暗淡了许多，甚至还有人嘀咕，说光头刘的脑神经受损后牵扯的整个人都不灵光了。

据刘萧他娘说，自他父亲前几年去逝后，刘萧反应都比过去迟钝了许多。本来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失去了灵活性，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呆。不管同学朋友们找他聚，他也不搭理人家。他似乎把自己关闭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那日光头刘去市场买菜回来，在那个十字路口正碰上因急速拐弯倾斜下来的大货车。瞬间，他怀里多了个老奶奶。等周围的人看清怎么回事，才发现，马路上散了一地的菜。才看到听到，一个老人在一个劲跟刘萧道谢。

这件事再次上了乚市的头条新闻，光头刘的英勇事迹再一次被已经几乎淡忘了的市民挖出来。一夜间，刘萧的名声再一次大噪。可是，所有的电视新闻或报纸，只有光头刘第一次登过的那同一张穿着武警服的照片。没有光头刘的任何个人发声。人们都奇怪，这样的英雄应该有单独的采访呀，为什么英雄本人，并没有演讲报告什么的？

人就是如此，越没有的传的越神。最后，低调的、隐身的、为民除害的、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光头刘的等等，反正，刘萧这个光头刘几乎被人传成了，漫画版中“钢铁侠”级的人物。但，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影响到刘萧，他依然做着那个默默无闻的光头佬。人们传说中的那个英雄，似乎和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后来，据说光头刘除了照顾年迈的老母亲，直到退休还是孑然一身。不过，小区的居民，经常会在天气好的日子里，看到一个光头佬的背影用一辆轮椅推着一位老太太在小区周围晒太阳。过去的一切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初稿于202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