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惊魂

    雨还在下个不停，这已经是第四天了，一停没停。村外河沟全都沟满河平，稻田被淹没，乡间小路也被没入水中，野外一片汪洋。

就在第四天晚上，天快擦黑的时候，大雨突然停了下来。头顶乌云开始慢慢漂移，天空露出一线蓝天，大地顿时一亮，人们多日来压抑的情绪暂时得到一丝缓解，心情顿感轻松。

陈瑞正躺在炕上小憩，忽听到外面雨声停了，便一骨碌下床走出摆渡小屋。他抬头看看天，尽管亮堂了许多，可云层依然很低，不像放晴的样子。俗话说“亮一亮下一丈”，这或许是更大雨的前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折身返回屋里。他拿起斗笠，披上蓑衣准备回家。就在这时，白马河对岸突然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喊声：“大伯，我要过河，你把我摆过去，我要去你们村找我妈妈。”

陈瑞听到喊声心里一惊，心想，这是谁家孩子，这大雨天出门，还要过河，不要命了不是？转念又一想，他说去找妈妈，也许家里出什么事了。可眼下河水那么大，水流湍急，漩涡一个接着一个，过河实在危险。再说了，渡船是艘木船，体小身轻，哪抵得住水流冲击？再加天色已晚，过河那就是玩命。可如果不让他过河，叫他回家，这方圆左近离摆渡口最近的村庄也有五里路之多，并且一路荒郊野外，天又黑了，大雨随时就会落下，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走夜路同样危险，不比过河安全，更令人担心。还有，万一让他走他赖在河口不走呢，一旦大水来临那后果更是凄惨。这如何是好？陈瑞不住地抓挠头皮。经过一番思想斗争，陈瑞下定决心必须冒一次风险把孩子接过来，这样就不再担心孩子出什么事了。

陈瑞做好了决定，他披上蓑衣，手拿拉钩走上渡船。

此刻河水由于连日大雨水位猛涨，再加上游山水不断注入河道，那水势空前浩大。河面胀蓬蓬的，夹杂着一团一团的水草，还有树枝杂物犹如飞驰的列车迅速向下游倾泻，那水流还不时发出“哗啦哗啦”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陈瑞看看河道凶险的气势，心里有些发怵。他担心一旦开船，由于水势太猛，水的冲力太大，一时把控不住渡船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陈瑞在犹豫，一时站在原地没动。

就在这时，河对岸的孩子又发出了呼叫声：“大伯，行行好，把我渡过河去吧，天快黑了，我也不敢回家，路上害怕！”

陈瑞听到喊声不再犹豫，他解开船索开始拉动渡船。起初渡船行驶还比较平稳，可走了一段路程后船身开始大幅度摇摆。由于水流迅猛，渡船走不了直线，铁索被拉成“v”型，并且“嘣嘣”作响。陈瑞的心情十分紧张，他每向前拉动一步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照此速度估计半个小时过不了河去。渡船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河道中央。陈瑞向河对岸望了一眼，感觉对岸距离那么遥远，本来七十多米的河道今天觉得好像有千米之遥。

此刻陈瑞神经高度紧张，他拼尽全力拉动渡船，不多会儿他已是大汗淋漓，衣服湿透，头发也打成绺。陈瑞心想，再难也要过河，明知前面是鬼门关今天也要闯一闯，因为河对岸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等他救助，孩子的处境更危险，更需要他的援手。

雨又开始下，天变得漆黑一片。陈瑞艰难地拉动渡船，一米，两米，三米------又是十几分钟过去，陈瑞已是精疲力尽。还好，渡船离岸还有十几米，此处水流出现了回流，渡船开始恢复平稳。

陈瑞长长舒了一口气。

孩子看到了陈瑞来到面前心情异常激动，他大声说：“大伯，你可过来了，吓死我了！”

陈瑞拉船靠岸，他看了一眼孩子，只见他也就十一二岁光景，个子不高，身体瘦弱。陈瑞问：“孩子，你那么小，这样恶劣的天气你咋一个人出门？还要冒险过河？到底要干什么？”

“大伯，我找我妈。前几天妈妈与爸爸打架赌气跑了，至今未回。这几天下雨我们又不能出门。今天雨停了，爸爸便打算出门去找妈妈，他去了东乡我姨家，让我来你们村姥姥家看看妈妈在不在。”

陈瑞说：“是这样呀！我说孩子，事情再急今天咱爷俩也过不去河了，因为水太大，别看我过来了，那是侥幸，再要回去可就难了。不说天已经黑了，就说这河里的杂物成堆成堆，船一旦撞上非出事不可。轻者渡船脱离钢丝绳顺流漂到微山湖，重者船翻人亡。我看咱们就不过去了，我陪着你回家，明天再来。你看好不好？”

“不行！我爸没在家，我也已经走到这里了，去姥姥家就隔着这条河，我不再回去，还是过河吧！”孩子央求说。

陈瑞一想，也是，我要是送小孩回家，家里人看不到我也是个事。他们一定会派人来渡口找我，结果看到渡船没了，人也不见了，那一家人还不担心死呀？不行不行，再难也得回去。

陈瑞想到这里把小孩子抱上船来，他交待孩子坐到船上不要乱动，也不要乱看，孩子点头答应。陈瑞这才走下船来开始解索准备往回拉船。

此时河水比原先更大，浑浊的泥水打着旋，咆哮着，一路狂奔。

陈瑞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他每前进一步心里都狂跳一阵子。此时钢丝梗依旧嘣嘣作响，陈瑞每挪一步都十分吃力。他心想，费点劲就费点劲吧，只要别碰上漂浮物就行，这样渡船还能慢慢渡过河去。就在这时，一个旋涡打过来，渡船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差点倾覆，小孩子受到惊吓，大哭起来。

陈瑞安慰孩子说：“不要害怕，没事的。你把眼睛闭上，两手抓住船板趴在船上就没事了。”

孩子听话地趴在船上。这时雨点慢慢变小，天空又裂开一条缝隙，光亮照在河面上能清楚地看到几十米远的水上情景。陈瑞一边拉船一边用眼向前方瞄了一眼，天哪，前面有一大团黒物顺着水流飞速向下游漂来。陈瑞最害怕这些杂物，它们一旦撞上渡船非出事不可。此时陈瑞拼命拉船想躲过劫难。谁知怕啥来啥，那团杂物不偏不倚正对着渡船撞来。陈瑞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那团黒物是一棵柳树，树枝下还裹挟着许多杂草，冲力巨大。渡船一阵晃动，随即东岸站桩也被钢丝梗拉断，渡船失去控制，顺势如脱缰野马飞速向下游漂去。船上的孩子被眼前惊魂一幕吓坏了，他浑身哆嗦哭个不停。

陈瑞抱起孩子安慰说：“孩子，不要害怕，有大伯在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样说，陈瑞也不敢保证不出事，自古说“水火无情”，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是什么结果。

还好，万幸，钢丝梗没有断，河西岸的站桩没有断。渡船滑到钢丝梗末端竟然被断桩卡住了，没有继续漂流。相反，渡船摆动了几下竟然迅速靠岸，陈瑞二人逃过了一场劫难。

陈瑞把孩子领上河岸，望着湍急的水流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爷俩一同走下河堤，深一脚浅一脚向村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