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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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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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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碎片

时光,如同一场冬雪下的冰河,将记忆深深地重埋,层层叠叠,陆续覆盖,每一层褶皱间隙都隐藏着不少记忆碎片。有天静坐冥想,似泛舟在春风化雪的时光长河中,不紧不慢,捞起了诸多年少记忆碎片,犹如星辰坠清河,温柔地唤醒沉醉已久的人儿。

1.夏天的夜,夏天的风和水

夏天的夜晚,村里经常供电不足,家里随之频繁断电状态。兄妹几人闲不住,围桌点蜡烛,白色的蜡烛,红色的蜡烛,一盏盏、一盏盏把我们小小的脸照的通红通红的。有时各自拿盒火柴,一根一根地触碰火苗,刷的火柴燃起又随即灭了;有时拿小木条挑蜡心,让蜡烛燃的更旺些;有时拿小刀从烛火处切缝,再在烛身刻痕,眼睁睁地望着烛泪顺痕而下,放任它“替人垂泪到天明”;有时顽皮的把铅笔拿在火上烤,烤黑烤出焦味来,隔天便写不出字来了;有时合起双手玩手影,烛影在黑暗中不断跳跃、舞动,墙壁上映现出小狗小鸟小兔子...等幻像,奇形怪状的飞来飞去,变来变去,追来追去,可好玩了。

记得有次三弟跟小妹争着挑烛心,言语冲突上,三弟顺手抬起烛上的小刀,在小妹手背割了下,小妹手背立即见红,可把我吓的。浅浅淡淡的疤痕跟随小妹很多年不见消。

夏天的夜晚,在家摸索几个小时玩蜡烛等电来是待不住的,往往麦场一有响动,或者三五人过家门招朋引伴,不自觉便加入麦场伙伴们游戏的行列中。那时的夜色,清淡无尘,月亮正如李白所诗,宛若白玉盘,亮通通的照着我们,陪着我们嬉戏。我们的游戏大都是321木头人、跳方格、捉迷藏或者老鹰抓小鸡,百玩不厌。倒是二哥乖巧的很,即便只有烛光相伴,他依然可以气定神闲地窝房间做题,不出来闹腾,似乎对于他这年岁的孩子,反倒没什么可以诱惑的能心有旁骛。多年来印象中就一次,仅此一次,大哥二哥一起抓了很多只萤火虫,闷在火柴盒里,带回家,小心翼翼推动火柴盒中空,瞬间客厅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奇妙,宛若童话王国里的小精灵。我跳着,蹦着,勾着双臂去抓,俩兄弟乐呵呵地看着也不来帮我一把。若是双手合住抓到,手纹常有纷纷末末的细腻感,掌心残留了它们的体臭,洗都洗不掉。

一到八九月台风季,村里的风总是无法无天,漫无边际地刮着。像叛逆期的孩子,非要远行闯天下,一腔热血洒青春。这风刮的裙子往上扬,遮住了脸,羞的女孩急急弓身压回,不时东瞅细瞧是否被人偷瞄;刮的伙伴们的头发东飘西飞,前扑后起,笑的没个正经;刮的麦场龙眼树、桃树枝叶颤颤巍巍,却无可奈何任凭大风起飞扬;刮的电线杆上的广告牌“哐哐”声响,扭动身躯做最后的倔强。但我们喜欢刮大风。三弟找来个红色塑料袋,拿母亲裁衣的粗线系好袋子空口处,简易的"风筝",制作完成。我们会在麦场与伙伴们各式“风筝”比高低,比长远。有的麻袋制成;有的化肥袋制成;有的和我们一样是塑料袋,只是颜色非白即黑;还有的是家里给零花钱买来的风筝。简易的“风筝”偶尔会不争气,飞的不高还挣断线头,任你跺脚、急追急赶极力挽留也只是徒劳,终弃你自顾自地天地翱翔去。那时的“风筝”飞的好高好高,开心的我们笑的好甜好甜。

夏天的傍晚,大哥同邻里大孩子去海边挖蟹。快开饭了,一身海土,提着一小袋青蟹回来。大哥笑的一脸的海泥都褶皱起来,跟花猫似的,也掩盖不住内心的兴奋,像极五月清晨的天空,晴朗、明媚;又似午后的清风,清爽、舒心。当他向母亲嘚瑟讲述海边挖蟹的过程时,换来母亲严厉的训斥,小青蟹全部喂鸡鸭。从那后,大哥再没同邻里孩私自去海边,不知为何却让成年后的我,一到海边就想抓蟹,就想起大哥抓蟹罚跪的事来:海边,小男孩,卷着裤脚,提着麻袋,猫弯着腰,满脸不在乎泥土,全神贯注地盯着蟹洞,一有苗头,上扑、下挖,捏着蟹脚天真的摸样。

有那么几年光景,村里家家户户养水獭,赚到钱的、亏了本的都有。父母把一楼几间房整修成养殖区,每间再分隔成几个独立小空间,泥砖砌栏一米来高围槽储水水养。父亲每天定时投喂,会把小家伙们驱赶到同一隔槽内,接着清理它们的栖息地。清理完毕后,父亲一边提捏水管“咕噜噜”地放干净的水,一边喊上我和三弟,不用多说,我们也知道穿着四角裤,屁颠屁颠跑来,跳进槽内,假装在海边,假装会游泳地鸭子般扑腾、捶打水面,浪的稚嫩的脸上都是水花,犹如二月春风剪翠柳,扶光潋滟水波纹般荡进父亲温柔的心房里。

年少的我们,犯错似乎是家常便饭,被父母责打同样司空见惯。

不记得何事引起的错,我和三弟俩人被母亲暴打一顿后,罚跪,不准吃饭。父亲很晚回来,见状,大事化小的笑话我们,拉扶我们起来去睡觉,我们不敢。那时家庭教育是严母慈父,即便父亲再护着谁,母亲不吭声,我们还得规规矩矩,要知道现账现结强过秋后翻总账。父亲见说不动我们,放弃拯救的行动,回屋睡去了。母亲后来回忆说,原本是打算小睡会再起来,叫我们去睡觉,谁料一觉到天亮,忘记姐弟俩在大厅跪了一宿,虽是夏夜,但彻夜的冰凉让我病了好些天。

2.假期的稻田,假期的菜地

身在农村,种田是必然的。不管夏天秋天,只要放假,母亲总让我跟大哥或二哥去稻田戽水。清早贪睡,起的晚,只好下午两点左右走半小时多的路程到田里。一望无际的稻香如海,稻穗如浪,连绵青翠似远黛。偏偏太阳毒辣辣的地在天上笑话我们这群孩子,阳光翩翩飞舞,旋飞的水钻光芒万丈,刺眼地使人目眩犯懒。小半天功夫,我已疲的气喘吁吁,坐在灌口处草丛上不愿再起身,稻田里的水还不满一半。母亲说了,水没从头灌到尾是不能回去的,所以我们只能强撑着换手、换边继续戽水。写字没见我们慢过,怎么潦草,怎么精致都成,一点体力活都成病秧子了。庆幸路过的熟人见此,心有不忍地搭手来帮,这才加速度地完成任务,幸免回去挨训。

母亲经常忙着给村人上门裁衣,又心念着地里新栽的地瓜苗,便吩咐我和大哥下午去地里给地瓜苗施肥。俩人提着母亲准备好的肥料、水瓢、水桶到了地方,望着远近一片片、一垄垄野绿的地瓜苗,有的精神抖擞地直立着,有的萎靡不振地软趴着,垄垄相似,苗苗相类,分不清哪几垄是自家的,俩兄妹一时杵在田头不知所以然状态。于是,互相回忆母亲出门前叮嘱的话,仍无把握,不敢下手,怕施错肥,又担心走错地。恰有村人经过,再三确认自家地后,才安心地解袋掏肥。兄妹俩都没经验,洒了一遍肥后担心瓜苗吃不饱,又特意再洒一遍,直到袋里的肥都用完,再去沟渠提了几桶水随意地泼遍后,心满意足地携汗带斜阳地回去向母亲大人讨赏。隔天,母亲担着尿桶回来第一件事,便是严词厉语地把我们臭骂了一顿--地瓜苗全给咸死了,母亲不得不重新买苗,细细施肥浇水。

家里四季养鸡鸭,母亲常唤上大哥二哥,扛上锄头去老井东头菜地挖蚯蚓,我那时是妥妥地走哪随哪的小跟班,也一并去了菜地。只见哥哥们锄头一锹,土一翻,噫,啧啧,抄了蚯蚓家底了,一条两条三四条,密集挪动…真多!不怕不怕,我一条条揪起来,扔进鸭皿带回去喂鸡鸭。估计年少的我,人小不知胆为何物,如今的我特怕虫子。

3.中学的那些事

初一情窦初开,港台剧、日漫看多了,自以为懂得何为喜欢。隔三差五缠着三弟问同班的那个男生会不会喜欢我,问了三年都是不喜欢,白搭。多年后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可喜欢的,为何那时会较真地总想去问个明白。

念初一时,大哥周末放假回来,从枫亭街带了串风铃给我。海蓝色的海豚旋绕着细管铃铛,叮铃铃地脆耳。多年来一直挂床头,因为喜欢,见不得它染了风尘,所以小心翼翼地拆卸了,洗了。干净是干净了,但怎么也想不起如何原位拼装,只好随手撕下几页纸包裹好,放进我的百宝箱里,随着流年一起被珍藏。

说起百宝箱,大哥也有。初一那会,跟三弟进大哥房间箱子里找书,无意发现其中一箱里好多的明信片、小礼物、小饰品。好奇心驱使姐弟俩干坏事了:偷偷翻看大哥的毕业册、同学录,偷了好几张漂亮的明信片送同学。翻出来的物件散了一地,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一股脑地胡乱塞回箱子。待某天大哥放假发现,手拿被我们损坏的物证,气势汹汹追问我们是否动了他的东西,怯生生的我们知晓行迹败露,忧心惊动父母,也为了减轻挨骂的份量,小声地承认了所作所为,好在大哥向来动嘴不动手,只是警告几句,我俩算是逃过一劫。

上初二,英语课,老师教我们如何用现在进行时写信,当天晚上我兴致勃勃地拿出英语作业纸,给读大一的大哥写英文信。把信夹在书里,怎知第二天英语课,老师有分解昨天的是过去式,BE动词跟动词用过去式。一想昨晚的信是昨天的,应属于过去式了,也无心再听课,利用课堂抄起涂改液,涂涂改改地总算把信里时态都改了。庆幸早上卡点上课,未把信寄出,不然糗大了,盼着盼着终于放学了,满怀期待的把信寄出去,满心满眼都是大哥收到信,拆信后的样子。可恨呀,第三天,老师又分解细说现在式、过去式,进行式不同场合的时态用法。很明显把自己绕晕了,很明显信的内容没错,但是语法全错了,几天后,收到大哥回信,居然说舍友都在表扬我英文写的不错,羞愧难当。

大哥初中的时候后脑勺磕过,那是夏天的一天,帮父母在自家井院拔鸭毛。起身准备提水,因青石生藓,过于丝滑,脚心未站稳,往后翻倒,刚好砸在尖头的大理石块上,人无知无觉。顷刻青石面上一大滩的血,父母恐慌地在邻里协助下紧急送大哥就医。好多天我没瞧见他,也不懂关心,权当出远门。长大后回想,心有余悸,庆幸还活着,好好地活着真好。

大哥初二养蚕,被外公发现,担心他玩物丧志,故扔了。大哥偷偷留了一盒蚕宝宝,托同学带回老家,交待二哥好好养。二哥果真细养,房间的几个抽屉、鞋盒、小纸箱都搭了窝,买了桑,天天喂,养的肥肥糯糯的,一放学就在那数数,不让我们这几个小的随意进出他房间,就怕蚕宝宝们丢了。那时同学间自发风行养蚕,邻近大小孩慕名来求购,意外地让二哥小赚一笔。父母向来对二哥放心,故从不干涉二哥的作为,更不去没收他的小金库,父母知道二哥对钱的管理,是超出他年纪的理性。后来蚕宝宝大了,吐丝、作茧、自缚,可谓“春蚕到死丝方尽”一生热情奔赴,终是回归平淡。

过年,和大哥一起去外公亲戚家吃喜酒,亲戚的祖母给每位来客的小孩都包了红包。骑车回家路上,大哥与我商量此事不宜告知母亲,各自私藏,我爱财,干脆利落地应了。想当然以为天知地知我俩知,谁知隔了一段时日,母亲走亲戚,闲聊,那位亲戚提了一嘴,我不知母亲当场如何应答,只知当天晚上母亲回来,我们的私房钱如数交公,同时耳膜直到睡前依然备受煎熬地听训。

大哥说小时候家里穷,一个苹果都要切成六份,一家人分着吃,唯独母亲说她不爱吃。大哥上高中时,经常省下饭钱从街市带些我们没见过、没尝过的吃食。每次他看着我们在吃的时候很像老父亲望着一群小儿,笑的很慈祥。

坐在床头窗边,静谧地感受时光是如此的清浅,记忆里来来往往的他们,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今天与过去,中年与年少间。就像夜与夜的对话,寂静地挥动着时光魔法,有时让时光里的人在现实世界迷了路,有时又让现实世界的人在时光里找到温暖的出口。

渐行渐远的时光已把记忆变得遥远、恍惚,那些磨损不掉的记忆碎片,存留心中的场景,也将成为遥远的往事,被淡忘。时光荏苒如流水,半生蹉跎若梦蝶。韶华落尽难再寻,唯愿余生皆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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