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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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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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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衿册页二十一年

暮春的雨丝,如细密的针脚,斜斜地穿过窗棂。每逢此时,我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远,仿若能看见二十一年前的阳光,从繁茂的梧桐叶隙间倾泻而下,带着独属于青春的炽热与明亮。那些被岁月无情揉皱的时光,恰似一幅尘封已久的古画,在记忆深处缓缓展开泛黄的卷轴。瞧,2000年的邮戳,似还沾着夏末那声声不绝的蝉鸣,牛皮纸信封里散发的墨香,依旧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那时的少年,满心欢喜、双手颤抖地攥着录取通知书,伫立在校门前,校牌上的鎏金字,在九月灿烂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被熔成了璀璨的金箔。

彼时,图书馆里弥漫的樟木香,仿若有灵,总与夜幕中的星子一同起起落落。我们怀揣着对知识的渴求,一头扎进典籍那深深的褶皱里,试图探寻真理的蛛丝马迹。笔尖在稿纸上摩挲,沙沙作响,宛如春蚕贪婪地啃食桑叶,那是我们在青春时光里努力书写梦想的声音。通宵自习室的日光灯,嗡嗡低吟,像不知疲倦的见证者,目睹了无数次我们蹙眉沉思的模样,以及那豁然开朗时眉眼间绽放的光芒。如今回首,那些曾被焦虑笼罩的备考之夜,竟都被岁月温柔以待,镀上了一层如月色般柔和的光晕。

宿舍楼外,爬山虎年复一年地奋力攀援,那繁茂的藤蔓,恰似青春的密语,藏着数不清的故事。熄灯后的夜谈会,是少年们心灵的袒露场。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宿舍里,少年们的心事,如风中飘摇的蒲公英,在这月色里起起沉沉。有人激情澎湃地描绘着草原的辽阔无垠,有人满心憧憬地描摹大海的蔚蓝深邃,而窗外的梧桐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似在悄然将我们那些未竟的梦想,精心织进浩瀚星空的经纬里。

操场跑道上,晨露曾一次次映照着我们的脚印,那是我们青春奋进的印记。运动会上的呐喊声,犹如汹涌的潮水,穿透时光的重重幔帐,时至今日,仍在耳畔清晰回响。那些为集体荣誉而剧烈跃动的年轻心脏,满是热忱;那些搀扶跌倒同伴的温热手掌,传递着温暖与力量。这些画面,如同被岁月定格,在记忆的暗房里,显影成一张张永不褪色的珍贵胶片。

岁月,堪称这世间最神奇的雕塑家。当年那个抱着吉他,深情弹唱《同桌的你》的男孩,如今已身着正装,正襟危坐在会议室,为生活与事业拼搏;那个总爱把刘海挑染成张扬紫色,满是文艺气息的姑娘,指尖如今流转的不再是充满诗意的诗稿,而是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我们在时光这方无情的砧板上,被生活的磨砺一点点打磨。左手托着父母日益增多的银发,那是岁月馈赠的沧桑;右手牵着孩子稚嫩的童年,那是生命延续的希望。在深夜加班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凝视着孩子甜美的睡颜时,刹那间,我们终于理解了二十年前父亲办公室那盏长明台灯背后的深沉意义。

当再次重返母校,眼前的红砖墙上,新漆已然覆盖了往日的旧痕。阶梯教室里,粉笔灰依旧在斜阳的余晖中轻盈悬浮,只是当年我们满怀憧憬,刻在课桌上的 “永远” 二字,早已在时光的侵蚀下,模糊成了岁月独有的指纹。食堂拐角那株老槐树,一圈圈的年轮里,是否还静静封存着某次令人怦然心动的对视?篮球场边那已然褪色的记分牌,可还记得某个激动人心的绝杀时刻,全场爆发的欢呼?

二十年的悠悠岁月,足以让青丝染上白霜,却无论如何也消磨不掉我们骨子里的少年意气。我们或许不再是往昔那个满怀幻想、手持长剑的堂吉诃德,但面对生活中如风车般不断涌现的难题与挑战,依旧未曾退缩,顽强地与之周旋。也许我们终其一生,都未能登上世俗意义上的领奖台,收获众人瞩目的荣耀,可在自己生命的漫长征途上,始终坚守初心,砥砺前行,是当之无愧的自我生命的冠军。那些在深夜会议室里,敲击键盘的执着坚持;那些在病房外走廊上,来回徘徊的默默守护;那些在讲台上,倾尽全力传递知识火种的坚定执着,何尝不是青春以另一种姿态的延续与绽放?

此刻,春深似海,窗外的香樟郁郁葱葱,又添了一抹新绿。二十载的悠悠光阴,如同琥珀里的精灵,在岁月的年轮中悄然沉淀。那些图书馆里伴着星光的苦读、宿舍楼内的轻声私语、操场上传彻云霄的呐喊,都化作灵动的音符,在记忆的琴弦上震颤,奏响一曲雄浑激昂的生命咏叹调。且让我们举起手中的酒杯,郑重地敬这悠悠岁月 —— 敬它慷慨赐予我们沧桑,却未曾夺走那颗炽热的赤子之心;敬它在我们脸上铺就皱纹,却也在生命旅程中,留下了如星辰般闪耀的美好回忆,满袖生光;敬这场永不散场的青春盛宴,愿它在时光的汹涌浪潮里,永远鲜活如初,我们亦永远身着鲜衣,意气风发,策马扬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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