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海吗

小雨之后，太阳像洗过一样亮晃晃地悬挂在初春碧蓝的天空上，渭河湿地公园的空气中漂着初春树木花草特有的清鲜味儿。微风吹拂，河面上阳光星光闪烁，休闲娱乐、团聚野餐、沐浴阳光的人群熙熙攘攘，让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湿地公园在初春的阳光里热闹非凡。穿过一群群热情洋溢的人群，我看见河边草甸上一团团早醒的小草像眼睛一样闪烁着，和河岸边一丛丛轻摇的杨柳一起在渲染着公园早春的妖娆和浪漫。我选择河边一处人少地旷的地儿晒太阳看书，让身心在暖阳的抚摸中缓慢自由地伸展。

一缕轻风送来不远处小女孩的声音：“妈妈、妈妈，这是大海吗？”我转头望，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问拉着她小手的妈妈。我知道，在我们这距离大海几千公里的内陆之地，像她这样的年纪，大海的样子还只是童话中描述的模样。

这些年，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快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文化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去旅游看海的内地人越来越多。每年的长假，西北人、东北人会成群结队去有海的地方旅游看海；南方人、海边人也北上看皑皑白雪，西行看广袤的草原。越来越多的孩子也早早地认识了大海。不久前，在朋友圈里看到单位的年轻人和他们的朋友们结团去海南旅游，同行的也有他们一家家可爱的小宝宝们。海南阳光明媚的椰子树下，四五个穿着白色睡袍的小宝宝在蓝色海水背景的沙滩上奔跑玩耍，孩子们满满的幸福快乐像涟漪一样传递出这个时代的幸福生活。

我们的邻居老曹，一辈子在大漠戈壁钻石油，退休后来我们这个有河的地方买房颐养天年。他有空就在河边湿地公园溜达，天天人乐呵地像吃了蜜。前不久他和老伴去海南旅游，老曹的魂一下子就被大海钩住了，从此就不再回还。老伴一个人回家卖了房子，跟着老曹去海南定居。老伴让邻居们看一家人在海边的照片，六七十岁的老曹头在海水中嬉戏蹦跶快乐成了孩子。

海对于我们这些距离大海遥远的人就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对于常年在大漠戈壁中生活的老曹来说更亲，他说他生活的地方人们把湖泊叫海子。你能想得出他们对于海的感情有多深。我对大海的初见是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上的一句话：“大海航行靠舵手”。当时，不管老师如何解释大海的样子我也弄不明白大海的模样。几年后，我在邻居哥哥家看到一本没有书皮的旧杂志，杂志上有张邮票大小的大海插图，下面有首描写大海的小诗。就是这张邮票大小的大海插图点燃了我童年奔赴大海的梦想，也让我爱上了诗歌。

插图上，浪花翻卷的海面上翱翔着几只海燕和扬着白帆的两三只渔船。图下的小诗：海面上白帆点点，滚滚的波浪，传来了丰收的喜讯

如今，我已经记不清楚完整的诗文了，但“海面上白帆点点”让我对大海、诗歌有了一生的向往和热爱。

我和大海的第一次相遇，是我大学毕业后十年后的事了。世纪之初，我去深圳出差。几千公里的路程，坐绿皮硬座火车，也算一次艰难的出行。火车穿山过桥，咣当咣当走了两天多，第二天晚上十点多才到达广州火车站。

夜晚的广州在灯影下模模糊糊的。下车后，我和一群去深圳的出差打工的人被呵斥着蹲在广州车站黑漆漆的夜色中，几个说着粤语的警察或海关人员在人群中喊喊叫叫地检查过关通行证。大约半个多小时，几百人的证件检查完毕，人们又像被赶鸭子一样赶着跑步上火车。等我跌跌绊绊地上了车，发现车厢内早已人满为患。周围的人一个个喘着粗气，大家挤挤挨挨地坐着站着，不远处几个背着锅碗瓢盆去深圳打工的男女更是满头大汗。终于，火车慢悠悠地咣当咣当地起步了。大约过了二三十分钟，火车到了东莞检查站又停车了。

车窗外的夜空，星星神神秘秘的闪闪烁烁，我似乎闻到了海的气息。车门打开，又上来几个说着粤语的警察。由于我第一次来广州，听不懂粤语，总感觉警察们说话声音大而且凶。这次警察没有检查通行证，他们只是喊喊叫叫地穿过车厢内拥挤的人群，凭着他们长期练就的一双双火眼金睛，直接从距离我不远处的地方拿人，几个穿着非常时髦的女人被拷上手铐带走。刚才几个和那些女人搭讪的男人也被警察们怀疑，刚才还有些得意的男人们立刻噤若寒蝉，一个个陪着笑脸并紧张地掏出兜里盖有公安部门红色印章的通行证给警察验看。闹闹哄哄一会儿，警察们带着几个女人下车，火车又开始在漂着海水味道的夜色中咣当咣当地前行。火车慢慢腾腾的样子，似乎很不情愿让我们这一行人在大晚上进入特区深圳。

火车终于在凌晨一点多到达深圳火车站。我心里算算，这一次从广州到深圳用了三个多小时。返程时我坐深圳特区的双层大巴——灰狗，从深圳到达广州，仅仅用了半个多小时。这辆双层大巴上环境优雅，服务员和今天高铁上的服务员一样美丽大方得体。这也是我第一次坐这么时尚的大巴，感觉如同坐飞机一样舒适。

在深圳火车站门口，我看到接我的人高高地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牌子。我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但我一下子走不动路了，我知道自己快低血糖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我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背包里的干粮早吃完了。办理入住后，我踉踉跄跄走出宾馆，三步两步就坐在人群熙熙攘攘的深圳夜市里等待饭菜。期间，我和喝下了服务员涮杯盘的水解渴，引起身边的吃客们一阵窃窃私语。

几天后，顺利完成单位分派的任务，我心里惦记着近在咫尺海的模样。合作单位的老板也似乎很了解我这个内地人的愿望，他派人开车送我去看海。在盐田港附近的山上，我放眼瞭望眼前的大海，也终于闻到海水腥咸的味道。盐田港附近的海并不大，海依偎在山的怀抱中，安静的像个懂事的孩子。只是觉得这里海水很阴冷，波澜不惊的蓝莹莹海水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和海相见，那年我三十岁。从童年朦胧中想象海的样子到和海真正相见，我经历了将近三十年对于大海的憧憬与奔波。

我第二次看见大海是在浙江。在舟山群岛的桃花岛看海，我看到这里的海水和我们老家泾河的河水颜色差不多，海面很宽、波浪低卷，海面上的三两只渔船可能正在捕鱼，没有扬起白帆，我隐隐地感觉自己看见了这里大海的彼岸。

我真正领略大海的气势和风采是在海南。那一年，我去海南开会，期间，大会承办方组织参会人员去参观博鳌论坛会址。在博鳌论坛附近，人们乘船登上一座河与海之间的小岛看海。同行的许多人和我一样估计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无边无际的大海，人们一个个被这里大海的磅礴气势惊的膛目结舌，又被一排排猝不及防气势汹汹扑过来的海浪逼的后退不急而浑身衣衫湿透。我惊恐地用双手抹着脸上咸丝丝的海水，我知道自己的心被大海彻彻底底征服了。

我感觉海南的大海是和蓝天连在一起的。这里的大海有泰山压顶之气势，由远处翻腾着气势汹汹涌过来的一排排海浪给人一种不可抵抗、无坚不摧之感，这里的海水也深不可测，蓝幽幽深邃的像一双巨眼摄人心魄！

虽然，海南的大海上没有飞翔的海燕，也没有乘风破浪的点点白帆，但我知道这才是正真的大海！这里也只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