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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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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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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则成的归乡

1988 年 10 月,深秋的风仿若裹挟着冰碴,狠狠切割着香港的空气。余则成伫立在维多利亚港的岸边,双眸紧锁对岸那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一头如雪白发在风中肆意狂舞,恰似岁月镌刻下的沧桑笔触。他的眼神中,眷恋与忐忑交织。眷恋着即将踏上的那片阔别近六十年的大陆土地,忐忑于未知的重逢以及被岁月尘封的往昔回忆。

回溯 1930 年,那个怀揣着对知识的炽热渴望与对未来无限憧憬的懵懂少年,告别故乡易县,奔赴北平求学。那时的他,怎会料到此后的人生将是荆棘密布,充满了无尽的波折。1937 年,国际局势风云突变,正当他满心期许出国留学,去探索更广阔天地时,命运的齿轮在上海发生了意外的转折。一次偶然,他误打误撞迈进了军统特训班的大门,自此,便一头扎进了谍战的漩涡,开启了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的日子。为了心中坚守的那份信念,他隐姓埋名,时刻与危险如影随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可能粉身碎骨。

1949 年初,局势愈发剑拔弩张,他与吴敬中一同搭乘飞机前往广州开会。谁能想到,飞机中途突然转向,驶向了台湾。这一去,便是漫长而煎熬的 39 年。与故乡的联系彻底断绝,仿佛被命运的巨手无情地抛到了世界的另一端,从此故乡只能在梦中出现,翠萍的身影也只能在思念中逐渐模糊。在台湾的日子里,对故乡的思念如同埋在心底的种子,在岁月的滋养下,愈发茁壮,扎根在灵魂深处,挥之不去。

终于,在 1988 年,命运的天平再次倾斜,他寻得了一个珍贵的机会,借道香港,踏上了归乡之路。当他的双脚踏上大陆土地的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仿佛时光在这一刻交错,过去与现在在此刻碰撞。

接待余则成的是易县有关部门的负责人陈兰萍,一位年近 40 岁的中年女性。易县地处内陆,相较于沿海地区,发展滞后,思想也较为保守。台商的到来,在这个平静的小县城里宛如投入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余则成以台湾香料商人叶以远的身份现身,初次与陈兰萍会面时,他身着笔挺得体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尽管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但那举手投足间的儒雅气质却丝毫未减,彰显着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与淡定。

在交流过程中,余则成凭借着提前精心准备的资料,对木料和香料方面的知识信手拈来,侃侃而谈。他详细地剖析着台湾香料市场的现状,从市场的供需关系到价格走势,从消费者的偏好到行业的未来发展趋势,无一不深入透彻。对于不同香料,他更是有着独特而精准的见解,从香料的产地特色、品质鉴别方法到加工工艺的优劣,每一个细节都能娓娓道来,展现出深厚的专业素养。然而,在言语间,他却丝毫没有投资建厂的意向,反而对易县过度开发崖柏的现象忧心忡忡。他神情凝重,语重心长地说道:“陈同志,这崖柏乃是大自然馈赠的瑰宝,具有不可估量的生态价值。如今过度砍伐,森林植被遭到严重破坏,水土流失加剧,生态平衡被打破。长此以往,不仅当地的自然环境将不堪重负,崖柏资源也将面临枯竭的危机,这是对子孙后代的不负责任啊。” 他的话语中满是真诚与关切,这让陈兰萍对这个台湾商人不禁多了几分好感,同时也心生疑惑,为何他对当地的环境问题如此上心。

余则成心中始终萦绕着翠萍的身影,在一个看似不经意的瞬间,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向陈兰萍打听道:“陈同志,我在台湾有个好友,他托我打听一个叫王翠萍的人,据说她是易县人,您可曾听说过?” 陈兰萍听到这个问题,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警觉起来,她紧紧盯着余则成,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的内心,反问道:“你以前来过大陆?” 余则成心中猛地一紧,但多年的谍战生涯练就了他处变不惊的沉稳性格,他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从容不迫地回答:“我那好友与王翠萍多年前有过一段深厚的渊源,他在台湾时常念叨,临终前再三嘱托我无论如何要帮他打听一下,所以我才冒昧询问,还望您别见怪。” 陈兰萍听后,心中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些许,毕竟这些年,随着两岸关系的逐渐缓和,不少国军老兵回大陆探亲,商人受朋友所托打听家属的情况,倒也并非不合常理。

尽管陈兰萍对王翠萍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出于职责所在,她还是带着余则成前往公安局户籍科。户籍科的档案室里,弥漫着陈旧纸张特有的气息,一排排高大的档案柜整齐地排列着,仿佛在默默诉说着岁月的故事。陈兰萍和余则成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开始仔细翻阅大量的资料。他们一页页地查看,眼睛紧紧盯着每一个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终于,在全县范围内找到了三个叫王翠萍的人,然而,当他们逐一核实信息后,失望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们淹没。其中两个早已去世多年,一个年仅七岁,显然都不是余则成苦苦寻找的人。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翠萍” 这类传统名字已不再流行,取而代之的是 “卫红”“抗美” 等充满时代特征的名字,重名现象极为普遍,这给寻找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余则成的眼神中瞬间充满了失落,他的肩膀微微下垂,仿佛被沉重的失望压弯了脊梁。

余则成决定凭着记忆去一趟自己的老家。当他站在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呆若木鸡。由于修水库,那片承载着他童年无数欢乐与回忆的地方早已被拆除得一干二净,曾经的房屋、街道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澜不惊的平静水面。他望着那片湖水,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的他在街巷中无忧无虑地奔跑玩耍,家中温暖的灯光,父母亲切的笑容,如今都已化为泡影,只留下无尽的怅惘。他试图在这片水域中找寻一些过去的影子,可一切都是徒劳,记忆如同那被拆除的房屋,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完整。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余则成带着满心的遗憾,踏上了去北京的路程。在北京,他住进了一家普通的招待所。夜晚,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绪万千。北京的变化翻天覆地,这座城市在岁月的洗礼下,早已焕然一新,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车水马龙的街道充满了现代气息,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第二天,他来到天安门广场,广场上人群熙熙攘攘,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静静地站在人群中,看着五星红旗在风中高高飘扬,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了曾经为了理想和信念浴血奋战的日子,那些与战友们并肩作战的时光,充满了危险与挑战,但也无比热血和坚定,如今都已成为遥远的回忆,只能在心中默默缅怀。

短暂停留一天后,余则成又奔赴天津。曾经的林森路保密局旧址仍在,那座陈旧的建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一位沉默的老者,诉说着过去的故事。余则成站在旧址前,久久凝视,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当年在这里工作的场景。那时的他,每天都在紧张与危险的氛围中度过,为了获取情报,与敌人斗智斗勇,每一次行动都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便可能性命不保。如今,物是人非,曾经的同事、战友,早已不知去向,他们或在岁月的长河中悄然离世,或因各种原因分散在天涯海角。他走进旧址,里面已被改造成了其他用途,曾经熟悉的布局已面目全非,只有那斑驳的墙壁,似乎还残留着过去的气息,见证着那段惊心动魄的历史。

接着,他又去寻找同源书店,那是他曾经与组织联络的重要地点,承载着他与组织之间的紧密联系。然而,当他来到记忆中的位置时,却发现书店早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现代化的商场。商场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但这一切都无法填补他心中的失落。他在商场周围徘徊了许久,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无助,心中多么希望能再次看到那家书店,再次与组织取得联系,重新找回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可现实却如此残酷,让他的希望彻底破灭。随后,他前往烈士陵园,希望能找到左兰的墓。在烈士陵园里,他沿着墓碑逐一寻找,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渴望,脚步急切而又沉重。然而,找遍了整个陵园,却始终未找到左兰的名字。他站在陵园中,心中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若是在大马路上,有人能认出自己该多好,哪怕是带来厄运。自 1950 年与组织失去联系后,这 38 年来,他改名换姓,被吴敬中雪藏在台中的八仙山林场,在那里度过了漫长而孤独的时光,直到吴敬中临终前,才再度将他推到台前,可一切都已时过境迁,曾经的余则成因身份暴露,在两蒋时代被全台通缉,他的人生充满了无奈与沧桑。

在天津待了两天后,余则成飞往广州。木家的酒厂虽已公私合营,但解放后木连城的侄子和吴敬中的小舅子曾就股权转让来过大陆,他想着或许在那里能寻得故人旧事,找到一些与过去有关的线索。广州的街头热闹非凡,车水马龙,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余则成来到曾经木家酒厂的旧址,如今这里已变成了一家现代化的工厂。工厂里机器轰鸣,工人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地工作着。他向工厂里的工人打听木家的情况,工人们大多摇头表示不知情,岁月的洪流早已将过去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他又四处打听木连城侄子和吴敬中小舅子的消息,然而岁月悠悠,当年的那些人早已不知去向,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又去了当地的工商部门,查阅了大量的档案资料,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依旧一无所获。

就在余则成离开天津前往广州时,一线的陈兰萍放假回家看望离休在家的母亲陈桃花。母女俩坐在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陈兰萍无意间说起了这个台湾商人来易县寻找王翠萍的故事。陈桃花听到 “王翠萍” 三个字,手中的盘子 “啪” 地一声掉落在地,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她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喃喃道:“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陈兰萍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心中充满了疑惑,她急忙问道:“妈,你认识王翠萍?”

陈兰萍与母亲陈桃花的关系一直不算融洽。她自幼未见过父亲,跟着母亲姓,母亲独自拉扯她长大,未曾再婚。在她眼中,母亲一直是个强悍的人,从她记事起,母亲就以女民兵队长的身份活跃在村里,性格坚韧,说一不二,在村里和单位都有着很高的威望。多年来,每当陈兰萍询问父亲是谁,母亲总是告诉她父亲是一名烈士,可烈士陵园里却不见父亲的墓碑,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而陈兰萍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却是父亲是国民党特务,母亲也曾因此受到牵连。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样的传闻给母亲和她都带来了不少困扰,让她们在生活中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陈兰萍的成长之路充满坎坷。1968 年,高中没毕业的她,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一个到村里插队的知青。那个知青有着白净的脸庞和温柔的笑容,他们一起在田间劳作,一起在夜晚的河边散步,彼此倾诉着心事,分享着生活中的喜怒哀乐。然而,这段美好的感情却在母亲的干预下无果而终。母亲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为此母女俩大吵了一架,陈兰萍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母亲的强硬和固执,心中对母亲的不满也由此滋生。

1977 年恢复高考,陈兰萍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入了北京的大学。她满心欢喜地以为,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小县城,去大城市追求自己的梦想,开启全新的人生篇章。然而,母亲却再次出面,强行将她分配回了一线。不仅如此,还将她调剂到了民政部门下属的侨办。陈兰萍对母亲的做法极为不满,她觉得母亲一直在掌控着她的人生,让她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心中的怨恨也越来越深。在工作中,陈兰萍接触到了一些关于台湾的信息,她发现母亲虽然平时什么都不说,但似乎比其他人更关心台湾方面的动向。这让陈兰萍一度怀疑母亲有特务倾向,甚至向组织汇报过。然而,经过调查,最终此事不了了之,但这也在她和母亲之间埋下了更深的矛盾种子。

不过,陈桃花对戴眼镜、小眼睛的女婿却十分认可。女婿是陈兰萍大学同学,两人毕业后结了婚。女婿做事有条理、细心,脾气好,特别会照顾人。婚后,他们的生活也算幸福。1983 年,小儿子出生后,陈兰萍与母亲的关系才逐渐缓和,曾经的矛盾和隔阂在亲情的温暖下慢慢消融。

此刻,满头白发的陈桃花双手颤抖,眼泪夺眶而出,缓缓说道:“你不是一直问你父亲是谁吗?兰萍,‘兰萍’二字,分开来就是左蓝和翠萍,翠萍就是我,你的父亲叫余则成。” 陈兰萍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惊,她曾在一些历史资料中看到过这个名字,似乎与谍战有关。陈桃花陷入了回忆,缓缓讲述起了过去的故事。

那是在解放战争时期,陈桃花(王翠萍)接受组织的安排,与余则成假扮夫妻,潜伏在敌人内部。他们一起经历了无数次的危险,在枪林弹雨中,彼此扶持,相互掩护。有一次,他们在执行一项重要任务时,被敌人包围,形势万分危急。余则成临危不惧,巧妙地利用敌人的内部矛盾,制造混乱,带领陈桃花成功突围。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他们一起面对敌人的怀疑和审查,凭借着过人的智慧和勇气,一次次化险为夷。渐渐地,他们在朝夕相处中产生了真感情,从最初的假扮夫妻变成了携手并肩的革命伴侣。后来,局势变化,余则成被迫前往台湾,而陈桃花则留在了大陆。她带着与余则成的孩子,独自生活,为了保护孩子和自己的安全,她隐姓埋名,将对余则成的思念深深埋在心底。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她靠着坚强的意志,独自抚养孩子长大。她每天起早贪黑,辛勤劳作,不仅要照顾孩子的生活起居,还要应对生活中的各种困难和挑战。为了不让孩子受到伤害,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忍受着孤独和寂寞,默默承受着生活的重压。

第二天,陈兰萍赶忙带着母亲寻找叶以远(余则成)的相关信息。她们先是联系了易县的相关部门,询问余则成是否有留下联系方式或者行程安排。得到的答复是余则成已经离开易县,去向不明。陈兰萍又通过自己在北京的同学,联系了北京的相关部门,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得知余则成去了广州。她们长途电话打到广州,然而得到的消息却是余则成已经离开广州,不知前往何处。陈桃花听后,沉默了许久,然后平静地说:“不找了,不找了,他活着就好。” 尽管心中满是失落,但她知道,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余则成能活着已经是一种幸运。

陈兰萍看着母亲失落的神情,心中十分不忍。她决定凭借自己的力量,继续寻找父亲的下落。她利用工作之便,四处打听关于余则成的消息。她联系了各地的侨办,向他们描述余则成的特征和可能的行踪。同时,她也在一些与台湾有关的交流活动中,留意是否有关于余则成的线索。日子一天天过去,虽然始终没有找到余则成,但陈兰萍并没有放弃。她知道,对于母亲来说,找到父亲是她一生的心愿,她不能让母亲失望。

而余则成在离开广州后,又辗转去了上海。他想着上海是自己曾经踏入谍战生涯的地方,或许能在那里找到一些与过去有关的人和事。在上海,他四处打听曾经的战友和熟人的消息,然而岁月无情,大多数人都已失去了联系。他去了曾经熟悉的街道和场所,试图找回一些记忆,但一切都已面目全非。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遇到了一位曾经在军统工作过的老人。老人已经年逾古稀,头发花白,但记忆力还算不错。当余则成向他打听一些过去的事情时,老人回忆起了一些片段,提到了一个可能与翠萍有关的线索。原来,老人曾经听说过在解放初期,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某个地方生活,那个女人的特征与翠萍颇为相似。老人眯着浑浊的双眼,努力回忆着往昔的片段,声音因年迈而略显沙哑:“我记得那时候,在江苏的一个小镇上,有人瞧见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她身形高挑,性格爽朗,带着股子北方人的劲儿。旁人问起孩子父亲,她总是沉默不语,神色间满是思念与哀愁。当时我就觉得,这女人背后肯定有故事。后来无意间听人说起,她似乎叫什么翠萍。”

余则成的心猛地揪紧,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这个线索太过珍贵,仿佛是黑暗中透进的一缕曙光。他迫不及待地追问老人那个小镇的具体位置,老人却只是无奈地摇头:“时间太久啦,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在江苏靠近安徽的边界附近,名字里似乎带个‘河’字。”

余则成深知,这模糊的线索犹如大海捞针,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决定前往江苏探寻。在前往江苏的途中,他坐在颠簸的长途汽车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翠萍的面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是否还在苦苦等待自己?孩子又怎么样了?无数的疑问在他心中盘旋,搅得他心绪难平。车窗外的风呼啸而过,像是在嘲笑他这看似徒劳的寻找,可他心中的信念却如磐石般坚定。

抵达江苏后,余则成以做生意为由,四处打听那个可能与翠萍有关的小镇。他穿梭在各个城镇的街头巷尾,向当地居民描述着翠萍的模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详细询问是否有这样一位带着孩子的北方女人曾经居住过。然而,大多数人都只是摇头表示不知情,一次次的失望如同沉重的石块,压在他的心头,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在一个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余则成拦住一位卖菜的大娘,再次重复着那早已说过无数遍的描述。大娘停下手中的动作,上下打量着余则成,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小伙子,这事儿不好找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不知道换了几茬。” 余则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连声道谢,又转身走向下一个路人。

与此同时,陈兰萍在另一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寻找着父亲的下落。她利用工作之余,频繁地联系各地的相关部门,详细地描述余则成的特征,请求他们帮忙留意。她还参加了许多两岸交流活动,希望能在这些场合中遇到认识余则成的人。在一次两岸经贸交流会上,陈兰萍结识了一位来自台湾的商人。交谈中,她不经意间提及余则成的名字,商人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我好像听我父亲提起过这个人,他曾经在台湾的林场工作过,不过我了解得也不多。” 陈兰萍顿时激动起来,她紧紧抓住商人的手,急切地问道:“您能再想想吗?有没有其他关于他的消息?他对我和我母亲非常重要。” 商人见她如此焦急,便答应回去问问自己的父亲,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从交流会回来后,陈兰萍每天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商人的回复,工作时也时常走神。同事们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心地询问,她也只是敷衍几句,心思全在寻找父亲这件事上。

陈桃花虽然嘴上说不找了,但她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平静。她时常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望着远方,眼神中满是思念与牵挂。她会想起与余则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在枪林弹雨中相互扶持的日子,那些假扮夫妻时的甜蜜与苦涩。她知道,余则成一定也在努力寻找着自己,可茫茫人海,要找到彼此谈何容易。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拿出余则成曾经送给她的一件小物件,那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小梳子,虽然简陋,但却承载着他们深厚的感情。她轻轻抚摸着梳子,仿佛能感受到余则成的温度,泪水也会不自觉地滑落。有一天,陈桃花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那是她和余则成潜伏时记录一些日常信息的本子,里面偶尔也会有几句两人之间的调侃。她一页页翻看着,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泪水模糊了双眼。

余则成在江苏寻找了一个又一个带 “河” 字的小镇,却始终没有找到翠萍的踪迹。在一个名为青河的小镇上,他遇到了一位热心的老人。老人听了他的描述后,沉思良久,说道:“我好像有点印象,很多年前,是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又搬走了,说是去投奔亲戚了。” 余则成的心再次燃起希望,他追问老人是否知道女人搬去了哪里,老人遗憾地表示并不清楚。但老人告诉他,当时有个邻居可能知道更多情况,不过这位邻居已经搬到了县城。余则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顾不上连日奔波的疲惫,立刻起身前往县城。一路上,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

余则成马不停蹄地赶往县城,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了那位邻居。邻居回忆道:“那个女人确实在青河住过,她的孩子很可爱,她对孩子特别疼爱。后来她接到一封信,好像是亲戚在另一个城市生病了,她就带着孩子匆匆离开了。我记得她走的时候特别着急,连一些生活用品都没带走。” 当余则成询问是否知道她去了哪个城市时,邻居却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只听说是个大城市,具体是哪儿,真不记得了。” 余则成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线索在这里又断了。但他没有气馁,继续踏上寻找之路。他想着,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要继续找下去,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都要找到翠萍,找到自己的家人。在县城的小旅馆里,余则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他在脑海中仔细梳理着每一个线索,试图从那些模糊的信息中找到新的方向。

而陈兰萍这边,终于等来了台湾商人的回复。商人告诉她,自己的父亲只记得余则成后来被调去了台中一个偏远的地方,具体做什么并不清楚,而且多年前就失去了联系。虽然这个消息没有太大价值,但陈兰萍依然向商人表达了感谢。她没有放弃,开始查阅各种关于台湾台中地区的资料,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她还联系了一些在台湾有朋友的同行,拜托他们帮忙打听余则成的消息。

在这个漫长而艰辛的寻找过程中,余则成、陈桃花和陈兰萍的命运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缠绕在一起,他们都在为了心中的那份牵挂,在岁月的长河中执着地追寻着。余则成继续在江苏及周边地区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陈兰萍在大陆这边不断挖掘线索,拓展寻找的范围;陈桃花则在心底默默祈祷,期盼着有一天能与余则成重逢。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的寻找还在继续,而那份对亲情和爱情的坚守,在时光的磨砺下愈发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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