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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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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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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羽”计划 《速水漫流》 陈伯伦

巴图的头从我家一米高的土墙上一点点长出来,等他的头完全悬在墙的上方,金木一脚踹开了我家两扇半朽的木门。

那天,巴图的嘴里蹦出他这辈子最有胆气的想法,去游泳,不去村口的江,去县城的河里游。他将最后“游”字的尾音拖得极长极虚,半似底气不足,半似舒坦至极。完全是我们的错,上路后,三个人的兜凑不出一张绿票子。好在巴图二舅开客车,包了往返乡间与县城的线路。他二舅年轻时不可一世,当着他江湖兄弟的面,拍着巴图肩膀说,我一家,数我外甥外甥女随我,外甥像个流氓,外甥女多情。

三人的脚步声响彻街道,那是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分,与此刻比,世间千万诱惑不值一提,用我们仨当中最聪明的金木的话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金木不敢居功,向我解释这句话来自几千年前的孔子。

金木生在那样个家庭,真是可惜!

出了名的,他家片刻不安生,家庭主妇和游手好闲整日买醉的男人让家风雨飘摇。他父母不可弥合的分歧靠着金木对家庭的言听计从与忠诚维持。

他的父亲倒插门进了这个家族,当金木的外祖父,这个在本县有着一定声望的老头以极不体面的方式死在了小他四十岁的女人的床上,金木的父亲摇身一变,俨然家主气派。对这件事,各人看法不同,吊丧者中不乏人钦佩老爷子的老当益壮,私下豪言,大丈夫当如是。

巴图外祖父落葬不满一个月,黄桂香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要她去领人。

金军从派出所出来,起先身子紧绷,四肢不自在地缩着,跟在黄桂香地后头,走了两百米,他想通了,自己又不是杀人放火,没什么大不了的,世上嫖娼的男人千千万,他们只是走运没有被抓。

于是他把腰挺得比平日还直,快步子往前,越过了黄桂香。

黄桂香说,走那么快,怕鬼啊。

黄桂香一说这话,金军泄气了,一路紧贴着黄桂香,回到家才张口问她,路上为什么没有一句话。

黄桂香说,觉得脏。

那一晚起,金木觉得家里莫名缺失了一块支柱,哥哥金启阳敏锐地觉察他的父母再也没有合房睡觉,他心里笃定以后也不再会有,父母的婚姻比他们彼此的生命更早结束,在这段空白且漫长的余生中只会填进大量的对立、争吵、白眼、意外、泪水,直到彼此无言,用尖锐的沉默相互对峙攻击,除非任意一方弃甲曳兵放弃这一段历史上出现过无数次的关系,我想金军与黄桂香将会以他兄弟二人为支点维系着一段可远可近,你上我下的关系,家庭表演会照常演下去。

家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金军在祖父死后迫不及待地开始尝试新的生活。他对子女疏于关心,在那条有违世俗眼光的路上金木父亲比同村的任何人都走得远,他以这种方式反抗他身负的婚姻与家庭,欲图报复,掌控家庭。

恰如那一天放学回家我们穿梭在一般学生不会走的小巷中,碰到了金军搂着金发女人的腰从千万级楼梯口中的一个出来(女人身材姣好,白色的紧身牛仔裤勾出了她的臀线)有说有笑的他俩遇到了有说有笑的我们一样,巴图也不会想到,车水马龙人口如此稠密的街道,在一家不打眼氤氲着雾气的馄饨店与她姐撞个正着。

他姐是售货员,高中学历做这份工作绰绰有余。按照村人的话说,巴林兰翅膀会更硬啦,准保眼见高,会找好人家。巴林兰从入职超市起往后的五年在感情上没有半点动静。

其中蹊跷巴图知道。

三年前巴图起夜解手,出门一脚踢到了门缝下的信封,粗糙的封皮和粗鲁的折痕告诉巴图——这是一个男人在世上某个地方辗转难眠起身伏案后的作品,巴图看着潦草外表及封口未干的米粒,对这封信的重要性产生了怀疑。让他从半醒的睡意中挣脱的是一张如蝶飞舞的信纸,大概天意如此,巴图以巴林兰的弟弟——她丈夫的小叔子——身份审视了她的未来。

晚饭前姐姐巴林兰坐在电视机前就着娱乐讯息用直发棒摆弄着她的头发,巴图的三根手指压住信纸,贴着桌面把信缓缓地推向巴林兰,巴林兰没有左顾右盼定位父母的身影,拿起信就读,读完后未发表任何意见,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她对这些糖衣炮弹的狂轰滥炸早已无动于衷。巴图无法从他姐姐的脸上看到一丝他期望看到的惊诧或是往日的得意,于是这份诧异出现在了巴图的脸上。作为巴林兰的弟弟早在村小镇中听闻她姐姐广为流传的情史和那些追求者因仰慕而催生出的疯狂举动,但在他心中,半夜三更送信上门与那些夜半私会一样惊心动魄。

晚饭后,巴林兰将桌上皱得不成样子的信握在手上,起身去灶房,空着手回来,巴图问信去哪了,他姐姐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化成灰了。巴图看到他姐姐原本平滑的牛仔裤口袋凸起一块,浅蓝色的做旧牛仔平滑的曲线上凸起的那一块是平淡无波生活中的插曲,让生活起伏得毫无预兆,他不会想得到巴林兰的一生苦乐都浓缩在其中,可他明白世界的一切都在朝他们身前的终点奔去。巴林兰对他的弟弟巴图说,帮我写封信吧,他知道,那个男人有戏。

金木为他哥哥的那封信搜肠刮肚掏出了在语文课上学过的所有的优美词语,汇编成一封牛头不对马嘴但算得上文采斐然的信。他没有质疑替他哥写信的正当性。金启阳说,替哥哥写一封信讨老婆是你作为弟弟义不容辞的责任。金木睁大眼睛,愣愣地点头。他只是本能地去帮哥哥完成这件事,只是在金启阳让金木连夜送信上门时他产生过片刻的疑惑,他一时分不清是他找对象还是他哥找对象。

金木和巴图成了他们哥哥姐姐的爱情代理人,秘密本可保持下去,直至双方终成眷属后的某一日东窗事发,这件事才可能以最大的可能性被抖搂出来。

巴图和金木遵循着来自各自哥哥和姐姐的要求不透露秘密给彼此。他们彼此藏不住秘密,于是将秘密转交给我来暂存。每当我们仨并排走在大路上,沐浴天光,洒下的光芒照见我们最欢乐的笑容,那时我心里总会升起最阴暗的想法,每个人都不像他表面那么轻松。我们仨自诩从不藏有秘密,对彼此坦诚毫无保留。只有我知道,在三个人看似一览无余的表情后面藏着各自的秘密,而我藏着两份,倘若说他俩需要承受秘密酝酿出的压力,那么我要忍受的是他们所遭受的数倍。我们仍然无所顾忌地走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故作坦诚,以至利华的奶奶背着药机并用苍老的口吻笑着对我们说,你们真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我们捧腹大笑,我觉得这沧桑的声音背后蕴藏着某种告诫和智慧,她在暗示我们一定要一直成为好兄弟,即便未来会产生嫌隙。我的内心沉甸甸的,我想所有人都是一样吧,都会负担着各自的重量往前走。

两年后打算去县城里的河里游泳的那天,我们三个依旧并排着走在大路上,金木他哥和巴图他姐以古老浪漫的方式维系的爱情最终迎来现实的碰撞,我们不幸地闯入其中。事后我一度怀疑这是巴图和他父亲的预谋,想借这个机会搅黄这对热恋中的情侣。

馄饨王开在不打眼的街边,巴林兰用眼神捕捉到巴图和他的小弟,脸涨成猪肝色,比起巴图发现她不在工作,她更在意她的爱情将会被这一个情书枪手公之于众,她会羞愧自己并没有为这份爱情付出真挚的情感,不够全身心的投入,一切的文字都靠别人抓刀,自己只负责尝爱情的甜头,坐享其成。

夕日沉阁,我们五个吃完馄饨后巴图和金木便被他们各自的哥哥姐姐领了回去,我被遗落在喇叭声此起彼伏的路口。

依他俩后来讲,巴林兰和金启阳对这一次对线下的碰面有着如出一辙的感受,双方都坦率地承认对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使人动心。金启阳直言巴林兰的美只可远观不可近看。巴林兰则对他弟弟讲,金启阳的风流只在他的文字上有所展现,现实中的看他与由文字看他两者间的差距不亚于一场诈骗。

这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使所有人宽心。金、巴两家也缓了口气。大概两个月后,巴林兰和金启阳改了口风,声称这一生只有对方能给自己的幸福。二人有闲就手挽手出入饮品店电影院。

与戏台、屏幕、幕布上演的剧情走向截然不同,四双眼睛在巴家空中相撞的那天没有过于起伏的戏剧冲突,巴正喜和姚玉芳坐在堂房神龛下的上位,金军面色萎黄,坐在进门左手边,黄桂香穿着小皮袄,蹬着一双高跟鞋,鞋帮围着一圈白色人造绒毛,她一直没开口。

姚玉芳说,去年老隆女儿嫁人,男的我们见过,人也上眼,定了十八万,过门时挺气派。

金军知道这是在抬价,趁着未散的酒劲说,妈的,十八万!够老子喝一辈子酒。

黄桂香抠着她刚做的美甲不动声色地说,八万八加五金。

各让一步,十万八加五金。两家达成一致意见,反正谁也瞧不上谁,不为别的,一件事总要有一个交代。

金军早早放话,一个子儿都不会拿,要结婚,金启阳自己想办法把钱搞到手。巴正喜当然也不想把女儿嫁给金启阳,心里早盘算好了,金启阳赚到这笔钱前把女儿嫁出去。

人人都知道这婚没戏,巴林兰和金启阳就心甘情愿把这消息当了真,即使明知这是缓兵计。

会面结束,巴林兰和金启阳的如胶似漆不再重现,少见他俩成对出现在长街短巷。巴林兰每天准时上班下班。金启阳当晚离了家,背着行囊声称要去找钱,他像一个孤胆英雄消失于车站的人流之中,杳无音信。

巴林兰嫁人了,对方出了十八万八彩礼,巴正喜两口子喜笑颜开。谁人能想得到巴林兰竟然同意了这门婚事?婚前约法三章:第一,结婚头三年不生孩子;第二,不当家庭主妇,如果以后生了娃,男方父母来带;第三,她自己赚的钱,她自己管,男方一概不过问。男方同意。这搞得猝不及防。

三年来她一直在超市当着售货员,跟在停留她所负责区域的顾客的后面,不厌其烦地向顾客推销新产品,她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下班后躺在沙发或床上刷短视频看直播,她感到只有当她给主播刷礼物的时候,自己才真正存在,自己才属于自己,为此也砸进去不少钱,她空荡的心为登上直播榜一而短暂地充实过。巴林兰的故事似已经步入尾声,未来也似能一眼望到底。故事的男主角金启阳人间蒸发,让这个故事没有了结局。金木隐晦地暗示过我,他哥没走远,仍在为彩礼奋斗。故事有了悬念。

一天,巴林兰没向总管请假消失了大半天,下午快下班时回来,身边多了个男人,男人卫衣套着外套,一层叠着一层,当下最时髦的穿法。主管当然认识他,她每天晚上都会在同城区为这个隔着屏幕哄她入眠的男人一掷千金。真人出现在眼前,虽不及屏幕上灯光加持显得精致,但也算得五官俊朗,她立刻明白了这个男人和巴林兰的关系。

当晚巴林兰找她丈夫签离婚协议书,她丈夫爽快答应。许多年后,每当有人追问他当年为什么那样爽快离婚,离婚后又为什么不再另娶,他总抛出一副为这段情史所伤的可怜模样使人怜悯惋惜。离婚的第二日,巴林兰曾经的丈夫邀着三四个男子出没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舞厅酒吧,过起了快意人生。

巴林兰和金启阳的身影正隐匿在黄昏的朦胧中,他们藏入时间的褶皱,县里从此少了一对青年,世界并不会为此而停留,故事或许将会成为传说在这片故乡的土地之上游荡,最后如雨水般隐入尘土,滋养这片土地上无数的男女。

高中的冲刺阶段也是金木家庭关系最为剑拔弩张的日子。金启阳的私奔,金军出轨被骗财后的酗酒,金木母亲黄桂香喜怒无常的情绪,加快了家庭破裂,家庭被一团阴霾笼罩,不见日月。夫妇将所有的希望倾注在小儿子金木身上,换来的是无尽的叛逆。

几年来,金木比我和巴图更像一个混蛋加流氓,抽烟、喝酒、泡妞、打架一样不落,唯一让我和巴图愤愤不平的是他成绩从未下落分毫,这家伙确实有狂妄的资本。学校传闻他和几个女学生上了床,还搞大肚子,我知道这完全是崇拜者变为嫉妒者后的谣言,因为金木几乎每天和我们待在一起,他没有时间干那事。

我唯一相信的是如果金木哪一天提刀了,第一个杀的就是他爸。我的脑中不止一次上演过未曾发生过的情景,甚至将它与若干年前的那一幕重合,如果可能,金木早在金军搂着金发女人与我们打照面的时候就将他杀死了,或许他心里的那个父亲早被他刺死了。

那天我们几个迎面遇上了金军和他的相好,他缓缓把搭在女人细腰上的手挪下来,笑着对我们说,叫阿姨。我瞥到金木眼中的狠意,他像一头红了眼的牛一路狂奔,我和巴图不知说什么,追了他一路,到家也没追上。那一晚,月色如水,蛙声孱弱,静谧的村落只有金木家,灯火通明,哭嚎声,摔砸东西的破碎声响彻整个村落,持续到天明。

金木休学一个月,他再回班上的时候,唯一的变化只是左眼上方剃了个的断眉。

高考前所有人都不折腾了,人生总要放手一搏,得承认班上的那种勤学好问的氛围感染了我们,不学习都不好意思,待在班上装模作样也成,至少心安。

金木消停,他果断地和他若干个女友分手,给被他欺负过的人一一写信表达歉意。老师同学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希望我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创造奇迹。没的说,我和巴图领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八个字,创造奇迹属于金木。

五月天气炎热,太阳贴着地烧,金木悄悄地对我们说,去游泳吧!

水凉入骨,漂浮在水上惬意悠然如同我们小时候大步走在马路上,一股舍我其谁的自由油然而生。清风徐来,浮光跃金,水面像一块块被折叠的镜面,反射着橙黄的光,粼粼波光在我们的眼前中晃来晃去,像无数的日子在面前回闪。

我、巴图、金木露出头,水下的暗流像一条条的绞绳,我们对抗角力,保持着姿势,维持着现有的姿态,不被它推向下游。

突然金木不再用力抵抗,他浮起来,躺在水面上任凭水带中的他漂流。他问,如果我这样一直漂着最终会飘到哪里去?

巴图说,会去东海吧,如果运气好的话。

我说,看来这几个月你地理没有白学。

巴图说,这是常识,常识好吧!

我说,要是真的能这样一直漂下去,不用吃不用喝,看看沿岸的世界,也好。

我们先奋力往上游一段,然后仰躺着,随意漂流,燥热的风吹拂着水面,吹拂着我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流水把我们托起,四周万籁俱静,我随口了一句不知出处的诗:“野渡无人舟自横”。像肥皂泡一点点没入水中,自然与逍遥的放空让我也不那么恨金军了,我想如果不是他,金木会成为一个“三好学生”,这样我们的人生将会有截然不同的轨迹,是他将金木推向了我们,但金木总有一天会找到他自己的路,我们会像两颗交错的流星远远看去似乎相遇,但即便靠得再近,终究会交错分离。

眼下这种宁静下隐藏着道不清的不祥,水面下的暗流曾经无数次在我的背上写对未来的预告,当时我尚未参悟,这将成为我一生的遗憾。

果然高考那一天金木下落不明,我和巴图考完所有的科目才知道这件事。目击者说,那天中午看到一个男孩在岸边脱了衣服,大家以为他要游泳,没在意。那个男孩也确实像在游泳,水性不错,他游到河中央开始仰泳,随着水流一直向下游漂去。岸边的人觉得没有什么异常,好一会儿后他们才意识到那个孩子没上岸,他的衣物还在岸边,而他沿着流水向下,不见踪影。报警找了几天没找见,认定那个金木为失踪。

我和巴图站在河边,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个男孩下水的地方,缓慢的流水绵延千里,这是金木对于这个家庭对于他父亲的报复。沧浪之水横流,对着空空江面我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巴图当然没有考上学校,在技校学了几年后回来,没有看上他二舅的客车,在城里开公交车,按他二舅的说法,在哪开不是开,开什么不是开,有门手艺就行。

我踩了狗屎运,分数线刚上二本线,在我父母眼里这是发挥失误,好在志愿填得好,上了个不错的二本。毕业后回来,父母走关系安排到镇中学工作,一切都好像按照他们的安排在走,虽然不是严丝合缝,但也大差不离,他们甚至将我的人生规划到了二十年后,有时候我们看着他俩,总觉得金军和黄桂香的脸和他们的模样重合变化,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公交车缓缓驶离银河港,到了月亮湾,上来两个青年,一个卷毛粉衣,一个寸头黑T,筹划着问谁借钱,晚上去潇洒。我身后那个魁梧的男人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我问他,不开车吗?

他说,天热,没人上街,找人代驾两天。

趁暑假,我和他坐了高铁、私家车,甚至转了轮渡到了岛上,一个旅游区,设备挺齐全,主打的项目是看海,环岛游,跟别处没什么太大区别,玩了两天,临走时我才问他带我来干嘛,他没问答我,他带我去排档吃了当地的特色菜。老板夫妇很热情,手艺很好,男的身材高大,五官俊朗,女人手脚麻利,夫唱妇随,瞧着夫妻生活很幸福。

我问他们,生意好做吗?

他们说,这两年疫情,不如之前景气,直播带货还可以赚点外快,想着这日子不会太久吧。

男人问我,不再多说两句了?

我说,都说完了,晓得他们过得不错就好。

男人说,那我们回去吧,金木。

我说,走吧,巴图。

姓名:陈伯伦

联系地址:广东省佛山市狮山镇狮山大道111号石小实验学校

就读高校:湖南师范大学

专业:戏剧影视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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