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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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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虚构×在深圳(一)

        

夏天的风,走过秦岭南麓,途径银花河,一路向北,散落在山阳县北遍地都是香菇的李家沟。瘦弱的李大红坐在板栗树下,烟一根接着一根,思绪万千,他正在发愁刚毕业的儿子李新年的工作。

二〇一〇年,李新年以452分的成绩考入西安某大学,在上学第四年刚开学不久,便去了一家校企合作公司实习至第二年6月底,说白了,就是校方将学生以廉价的劳动力交给某某公司,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对外宣传学校的高就业率,一方面还能从中获利,何乐而不为?

李新年那个实习公司,在南方的深圳,是一个专门做化学工业品检测的。在近一年时间,他整天都要穿着防尘服,戴着口罩,穿梭在生产车间和办公室,这样单调而重复的工作,让他渐渐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就在实习期即将到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续签,而是回到了那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山阳县李家河。其实在外闯荡差不多快一年的李新年,早就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能不能干点啥。他曾在学校就生出一个念头,自己在家里养一圈羊,自谋生路。

在这个小而偏远的李家河,几乎没有人在考上大学之后,靠踏踏实实工作,在一生里攒下一笔钱,买房,买车,娶妻,生子,为自己将要老去的父母送终。

夏天的李家河,翠色欲滴的植物,在各自的地盘生命力旺盛着。树上的知了,在毒辣的太阳下狠狠地嘶吼着,在这片地方,此起彼伏。快到傍晚的时候,村外河里的青蛙才开始接替知了的工作,一只接着一只,反反复复,向村庄传递着自己的乐趣。

李新年在炎热的深夜,在讨厌的蚊子声中拉起一条白色背心,穿上拖鞋,走去村外的那一条河边。此刻,青蛙已经和人一样熟睡。月光下的李家河格外寂静,岸边的花花草草,低着头,沐浴着月光的温柔,只有那河里流淌的水,在轻声呢喃着,这个夏天的所见所闻。

李新年长出一口气,脱下衣服,一个动作,跳入水中,习惯性地扎了个猛子,让这原本平庸的水流多了几分生机。他游了不大一会儿,就上了岸,坐在那棵板栗树下,思索着自己人生前方的何去何从。

李新年在家已经待了半个多月了,这么大的人整天待在家里,爸妈烦,自己烦,嘴杂的左邻右舍,常日闲来无事,就坐在一起讨论这个李新年,不出去上班挣钱,整天在家里,真是没出息。这样的话传到李新年耳朵里,什么事也没有,但是他爸妈急了,好面子,就开始想办法。

当然,李新年创业的想法一直憋在心里,并没有向爸妈说过,因为这样的想法对于一个农村人来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农村人辛辛苦苦种地一辈子,砸锅卖铁供孩子上学,就是让他们能摆脱这个没有前途的地方。

李新年的父亲李大红曾是李家沟学习最好的孩子,就是因为当年家里穷,家里供不起,便辍学在家种地。他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已经学有所成,可谁成想时代在变幻,社会在进步。大学毕业出来的孩子,不再是直接持证上岗,而是自主择业。关于从前的铁饭碗,在这个时代,似乎是一阵风的间隙,化成烟云,累积成心上隐忍的疤痕。这个政策一下来,让每个普通人家再也难以相信,自己的孩子还能靠什么才可出人头地。

有一天午后,燥热的天气再次拉扯着蝉的嘶吼,从村东头那一排排杨树上传进每家每户,逗留一会儿,又从相反的方向向村西头逃走。不一会儿,南边的黑云压过头顶,顿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这一顿雷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李大红。近半个月,李大红因孩子的工作,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刚梦见李新年又踏上南去的火车,迎来新的事业。

还别说,李大红脑子一闪,“唉呀”一声,我怎么把这一茬忘了。说完便下地,拿起板柜上的电话,拨通了他表叔的电话,寒暄几句,切入正题,问李二牛在深圳干什么,做什么生意,说毕,就要下了李二牛的电话。

还在深圳租房睡的李二牛,听到电话响了,第一次没接,第二次一看是老家的电话号码,便接通了。了解过后,李二牛很客气的对表哥李大红说,那你就让孩子来吧。李大红连忙道完谢,挂上电话竟笑的合不拢嘴。

在深圳闯荡十余年的李二牛是挣饱了钱,无不让亲朋好友眼红的。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在深圳干嘛,每到过年,李二牛一回到家,见到熟人了,软中华一发一包,走亲访友拿的礼都是好几百块的硬货。这一次通话终于让李大红的心放了下来,咱进不了国企,吃不了铁饭碗,咱可以另谋出路啊。

李大红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儿子,李新年看到满头白发的父亲和他那脸上深凹出来的颧骨,彻底埋下自己的那个秘密,答应了父亲再去深圳打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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