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下

一

很多人会留意天空中的麻雀，尤其是在某个寒冷的清晨，你认可了天空的寒冷，也认可了麻雀翅膀因寒冷增添的几丝颤抖。

大多数时间，天空是静默的，只有在黄昏或者夜晚，她才会撑起一幕幕剧场，把你看到的或者看不到的星星请上来，陆地上行走的观众已经经历了数万年，他们层层叠叠的堆积再一起，让大地变得更加厚重，即使是普通的野草也可以放肆的生长，再不起眼的流浪狗，流浪猫也不用像远古时期的剑齿虎，猛犸象一样如履薄冰的行走。只是观众们都疑惑，硕大的天空是如何在一瞬间就把自己的身体给涂黑的，在早上她又是跳入了哪片海洋把夜晚的装束给清理干净。

你一直很忙碌，不明白天空，大地对于你生活的意义，你不明白太阳在天空上的生活是否是像你一样仅仅是为了生活还是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在你小的时候，天空也随着你的生长而生长，幸福的时光被这个世界拉的越来越长，你不敢抱怨，最起码不敢对着这个天空抱怨。小时候的你喜悦与每一片供你休憩的草地，那时你还不会用厚厚的书本遮盖你清澈的眼睛，你看着云彩、小鸟、蝴蝶......这些可能在下一瞬间就要消逝的事物，恰好就出现在了你休憩的瞬间。你没有像现在一样思考，但这样的时间匆匆而过。阴雨天，你举起雨伞，你第一次感受到了天空的喜怒无常，她毫无理由的就回收了积攒的好心情，你以为所有人都应该和你一样在阴雨天就要有阴沉的情感，可你没想那么多，天空似乎就喜欢逗你，当你极度抑郁时转眼又会赐予你一条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的彩虹。多少个人，多少中动植物都是这样过来的，你没有发出其它声音，慢慢便觉得天空不可反抗，自己遭受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后来你长大了，徘徊于高楼大厦之间，你攀上一个又一个高楼企图寻找一个早就等你多时的位置，无数次被拒绝，又无数次打起精神。在电梯中你像小时候一样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一个刺目的白炽灯，它亮的是那样做做，那样毫无感情。可能这就是天空拒绝你的方式，你昏昏沉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你把自己种下去，父母、老板、同事都说你是个不错的种子，经过汗水的浸泡你一定可以开出最美的鲜花。你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那么肥硕，就充满信心，以为自己的汗水可以把自己泡成鲜花的。

工作时，天空与你越来越远，你是那样疲倦，天花板上的灯甩着鞭子，你渐渐觉得这些地方依然是黑夜的殖民地。你也会想起小时候看着天上的云彩、麻雀、蝴蝶的快乐，你就又开始努力工作，期待下次与他们见面会让他们眼前一亮。

二

天空之下，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劳动一天的人们聚集在黑夜的前哨，他们像是狩猎完毕的老虎，又像是垂头丧气的鸦群，汇成一股又一股潮流。天空就看着他们，也看着你，你习惯性的与落日对视，落日以为你会像小时候一样追逐着她，可你被身旁的高楼大厦紧紧包围，天有多大，这些迷宫就有多复杂。你沉默着目睹着今天的结束，对于天空献给你的黄昏，不再沉醉于扮演夸父的幼稚......天空的脸就阴沉了下来，你随便吸了一口气，把她压在心中，把无法跟随太阳逃离的余温当做在这天地之间无法容身的孤儿。

夜晚灯火辉煌却染不尽夜晚的寒冷，有一些摊贩用力的叫卖也没有招揽来多少客人，却把天空的星星引来了。在你眼中星星与与顾客并无两样，吸引她们的可能不是食物的美味而是她们可以随意涂抹的烟雾。在天空之下我们都用力的呼喊，偶尔勾过来也只是宇宙中某个好奇的旅客，天空对你来说太大了，她每天都浮在你的心上。

可是这几天，你愈加烦闷，公司的任务你没有完成，你不得不来到空旷的街道上，伸出根本无法融入这个季节的双手，你用力攥着传单，可没有勇气发出去。看着这个天空阴沉着脸，你决定“奢侈”一把，等街道变得更加空旷时，你朝天空把这些传单都抛向了上面。天空空空荡荡，她把一切东西都拒绝了自然也不会接受这些传单，我看着这些五彩缤纷的单页被天空的某种重力迅速压下来，缓缓的落在布满灰尘的街道上，茫然的蠕动着，有些被偶尔路过的汽车碾碎，有的斜靠在一棵树的身上，但你明白，他们没有死，好奇的人把拿起然后再丢掉，他们才算真的死了......

你也想过，曾经自己可能也是某个天空的星星，上天为了实现某个不可思议的愿望，就把你变成流星，把你流放到你觉得不属于你的这个世界。在你上小学，初中的时候，很多夜晚你的腿甚至身体都在抽筋，当时的你也曾妄想过你要长出翅膀飞到天空之上，可你还是你。体育课上无论你跳的多高，天空总有理由拒绝你。

三

今年冬天，没有雪落下来，是不是就意味着天上的神仙把所有的花朵都用完了，以至于没有一片可以赐予我们。没有雪花的点缀，这个城市让我们陌生，下午三点半你一如既往的发着传单，只不过有几次有同伴的跟随你不敢再向天空用力的抛出。空闲时，你也常常和你的同事吐槽，在天空之下宇宙中的众多星星不会在意到你，但你还是要习惯把你的影子蜷缩成一个黑点，如果不用打卡你宁愿时间在此刻就瘫痪了。今天你的传单并没有减少多少，同事问起你是不是全发完了，或者问你加了几个客户......你沉默不语，你只是望着这个灰蒙蒙的天空，她见证了太多成功也见证了太多失败，或许你这一辈子的起伏对她来说只是像一粒灰尘一样，在意的人会把这一粒粒的灰尘雕刻成大山，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们封存起来。每当你再次遇到挫折你就看看，看的多了就以为终于可以和曾经的自己和解，然后看看天空，你自相情愿，如果天空放晴，你就更加觉得天空也放过了你。

春暖花开，你与朋友约定外出游玩，你文化不高但知道附庸风雅，一阵风吹过你也吹过刚发芽的柳枝，你便吟诗一首，风把你的声音传到了远方，你成为了求官失败的孟浩然，遭遇挫折的刘禹锡，你也希望自己是一幅抽象画，被无所事事的人放在美术馆中，让无所事事的人猜测你的遭遇，赞同你潦草的一生。

旅行结束，你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继续日复一日的生活。

四

你利用你不多的时间去相亲，去和朋友吹嘘。你摇摇晃晃，随着云层的起伏便认为自己也能成为天空上的一颗星星。由于你的胡思乱想，你不满足于这份工作，现在你自己也变成了一份传单。你准备回到家里，在离开时又望了望你看过无数次的天空，你流泪了，可能是因为生活的压力，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你仰着头，泪水没有流向天空，天空与她所拥有的一切也没有因为你的悲伤就向你靠拢。

天空空旷，大部分人却无法占据她的一丝一毫。你的祖辈或者说是人类的祖先选择把根扎在土地上，大地越来越拥挤，人与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无知的你认为大地会因为人类的生活越来越薄，可事实并非如此，未来，你也会被埋在某个地层中，这是天空拒绝你的方式。你选择坐火车回家，至今你还没有坐过飞机，你想象过坐飞机的人，想象过飞机，这么广，这么大的天空啊，只有几架飞机，这个钢铁巨兽该多自由啊！

想着想着，你就听到了火车内嘈杂的声音，闻到了狭窄空间内渴望自由的汗味和浓郁的脚臭气。

你回到了老家，你的父母并没有过多的苛责你。家乡的天空仿佛换了一张面容，每一亮洒水车经过，天空总会赐予它一道彩虹。

夏天来临，你在县城里找到了一份工作，认识了一个女生。你过着不太富有但却惬意的生活，每当有大城市的朋友回来，你就觉得你现在的天空和生活就更加珍贵了。

五

天空看似没有秩序，没有壁垒与围墙，但你确实感受到了不同的天空，在大城市，你是多么努力的想接近她，可她太过高冷，你已经忘记了童年对着星星听外公外婆给你讲故事的趣味，你可能再也无法体会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是多么美丽的事情了。现在的你只是盲目的低头，你觉得天空，自由抛弃了你，但你有时也在拒绝天空。

上学时，你时常幻想，如果你生长在大城市，就可以看到许多高楼大厦，吃汉堡包，喝星巴克，天空似乎成为了可有可无的东西。长大后，你登上了一座你觉得最高的楼，你天真的以为所有的星星都在等待着你，等待着这个世界上的一个对天空最好奇的小孩，就像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夜里等待那颗你不知道名字的星星一样。可高耸的天空拒绝里你，在楼顶的你并没有增进你与天空的距离，甚至星星也是因为你的接近而收紧了亮度。你失望的俯视着你脚下的这座城市，他们绚烂，他们夺目，可底色依然是黑的。你就是这黑色当中的一个逗点，后来经历了什么你统统忘了，多年以后，你老了，拄着拐棍，再次路过这片天空，你的步伐变得缓慢，你的孩子们问你怎么了，你只是说风慢慢大了。

六

“是谁出的题这么难，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是谁啊？是谁？”

你结婚生子，不再计较自己与天空的关系，曾经你想在天空之下找到生活的答案，直到自己生活艰难的原因，可你释怀了，天空还是那个天空，她面无表情的面对你的释怀，甚至你的理解。你的孩子也慢慢长大，现在的科技太发达了，晚上他不再像你小时候，求父亲在夜空下给他讲故事，他只是请求你把手机给他。

你躺在床上，看到窗户中小小的一片天，你不再去想她和你的距离了，你的心中只有你的家人，你的孩子。你看了看天气预报，知道明天下雨，但今夜天空清澈，星星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