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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巧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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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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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流过渔村

俗话说有山就有水,海岛也不例外,一支流泉从山间流下,这条流脉明眼处或为涧,或为坑,看不见处便是水系,这里的水系顺着大榕树的根脉、各类植物的根须织成一张大网,把村舍托举在网上。泉水的清凉从网底顺着从大榕树的枝叶与长长的根须中冒了出来,村庄的生命与朝气就这么缓缓展开,这个村庄与大榕树一样,饮泉水,沐海风,听涛声,……代代繁衍。

他们说我站的位置是三都岛的最东端,这一指点,我有了几分满足,说明自己走到三都岛的一个端点。就这样我记住了流水坑村,为三都岛最东端,还记住了他与福安市另一个偏僻的渔村仅隔着数十米远的水路,是官井洋的一小部分。顺着这个思维记起了一大串:《宁德县志》记载官井洋:“洋底有井,波涛易作,又号三江口”。民国卅一年编纂的《宁德县渔业调查资料》中记载:“渔汛期内,所获黄鱼五六万担”。建国后,福建省《官井洋大黄鱼渔场调查报告》中说:“官井洋大黄鱼生产完全是群众性的,每年农历立夏至的四个大潮水,大黄鱼生殖群游进这里来生殖而成为渔汛”。“官井洋,半年粮”,这里就是海边人的粮仓,有了大黄鱼,海边人才有了活路。即便说许多书籍中没出现过流水坑村名,实际上他从不缺位。

临近中午时,朋友打电话告诉我说他在覆鼎屿边上放置了几只渔笼,“你午休后,我们就出发去收渔笼吧!”听到这个消息,想到即将要去获取大海中的猎物时,我就处于兴奋的状态,虽然我生长在三都岛,可并没有从事海上生产作业,对于这些,还是充满着新鲜与好奇,午饭过后定会选择小憩片刻,何况又在流水坑村,或许一个打盹,便有一个饮泉听涛的美梦,可今天的心情畅游到了覆鼎屿,连午休都顾不上,叫了两个朋友就往这里赶来。一叶机动小木船载着我们驶离流水坑村的码头,不远处的覆鼎屿向我们迎面而来,宁德话中的“鼎”其实就是铁锅的意思,我仔细端详着覆鼎屿,真像一口铁锅倒扣着,鼎底的弧形部分悬浮在茫茫大海中,屿上并没有人居住,草木在屿上任由自己的意愿生长,许多白鹭在天空中飞来飞去,海里有它们喜爱的食物,覆鼎屿上浓密的树林中有它们温馨的家,它们在这里觅食,它们在这里呼朋唤友、它们在这里结婚生子,这里是它们快乐的天堂。甚至这里草木叶尖上的露珠,仿佛都闪耀着流水坑清泉的光芒。

流水坑村因有了这么一个覆鼎屿,家门前仿佛多了个游乐场。我端坐在船甲板上,看着流水坑村的房屋在身后渐渐变小变模糊,此时不是流连,而感觉是在跟村庄的大榕树玩个捉迷藏的游戏,虽没有大声朝老榕树喊,您能找到我吗?可心里就是那么想,我有飞鸟,有游鱼的自由,当我玩够了,口渴了,想喝山泉水,船调个方向,就又能回到流水坑。种种惬意,就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正是小船力所能及的范围,正是符合我的所有想象够得着的空间。

小船终于停了下来,虽然渔笼沉溺在海水中,但是一条长长的缆绳暴露了它的踪迹,自从放下渔笼的那一刻起,它就安静地呆在那里等着虾兵蟹将们投怀送抱,也在等待我们前去验收。曾经的渔笼都以竹片弯成一个个圆形,如今都已改成钢筋焊接而成四方形作为筋骨,支撑起柔韧的渔网,渔笼的横截面处有个立体的陷阱口,鱼虾小鲜就凭着这个口进入渔笼的通道内,它们一旦进入通道就不可能再出来了。

朋友拿起浮标,拖拽着缆绳,沿着船舷将沉入海中的蟹笼往上拉,我手忙脚乱地跟在他身后做出拉扯的动作,其实一点劲都没使上,只是传递着他往后拉扯过来的绳子。渔笼浮出了水面,海水哗哗往下流,海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从黑暗的海里猝不及防地暴露在阳光下,笼里的猎物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窜,只见一只梭子蟹仰躺挣扎着,露出灰白色的椭圆形肚皮,“好大的一只母蟹,它的肚皮都凸起来了”。我忍不住叫了起来。不知道它是否能听到我的声音,两只柄眼像两根火柴棒迅速地弹了出来,360度地旋转,挥舞着强有力的大螯,向我们发出危险的警告,另一只梭子蟹的螯手紧紧地掐住一条鱼的腹部,虽有鱼鳞的保护,那条鱼显然已经招架不住,鱼肉深深地陷进大螯里,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绝望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有几只大虾上蹿下跳,渔笼里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我们从缆绳上解下蟹笼,掀开笼子的网盖,将这些战利品倒进早就准备好的大桶中,这一局我们旗开得胜。

回来的途中,我们撒下一张渔网,那张渔网一路紧紧地跟着我们的小船往流水坑村的方向回去,这一路走来,有些鱼虾会误打误撞进入我们撒下的渔网,用朋友的话说就是“瞎猫总会碰上死老鼠”。可我不是那么认为,这可是设下了一张大网,让那些不知情的鱼虾误入,怎么能说是瞎猫碰上死老鼠呢?

或许是朋友不喜欢把结网撒网想象成是有心计的活。特别这张渔网是他的母亲亲手编织的,用细细的尼龙绳交织而成,结实、牢固。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个善良人家,对什么人都好的人,从不会设陷阱,布罗网去坑害人,大概鱼与网便是猫与鼠的关系。想到这一种关系,我对他说,流水坑村,真可以发展小群沉浸式旅游,第一天早晨到覆鼎盖下渔笼,下午再去收笼,第二天学拖网,走走停停一玩便是两三天。还可以教游客织渔网,唱渔歌,一边说笑一边织网,一边唱歌一边织网,让梭子上緾绕着的尼龙线也有了音乐节奏,在空中来回穿梭,也有了手上舞踏之美。我们正你一言,我一语描绘着流水坑文旅结合的新业态打造。小船就要靠岸了,大家在一声“准备启网”中站了起来。

小船靠岸,我们有的拉网,有的扯沿,同声喊着,起!那张大网渐渐缩成网袋,网袋从水中抽离而出,袋口渐渐收紧,一路上相遇的鱼虾此时在同一张渔网中相聚,渔网缓缓升起,我们又开始了手忙脚乱地收拾一番,所有的疲惫都被收获的喜悦冲刷地荡然无存,满载而归是此时的真实写照。流水坑与覆鼎屿这一个来回,不仅游得开心,且足足当了一回“渔民”,这种的体验确实是从大海捞起,难得又难得。

傍晚,金辉铺满海面,海浪耀着金光,而天边的红霞更迷恋海边滩涂的美景,海面上金光闪闪跳跃的动感,再添渔民的板凳舟划行,那是一幅幅绝美的油画。若你喜欢拍摄,这便是最美时分,若是你喜欢作画,这便是你的模特,若是你只喜欢小饮作诗,那滩涂上的沙螺、海蜈蚣、水甲、跳跳鱼等生物便留下美味的馈赠,滩涂上还有一种长长的渔笼匍匐着,这些渔笼是涨潮时放置下的,潮水退去,留下渔笼,还有进入渔笼的虾兵蟹将们,这些都是海边人美味的晚餐。

我抬头看了看夕阳,橘红色渲染着西边的天空,黛色的群山镶上了一道金边,而此刻的月亮却已经在海的这一面升起来了,日月同辉,这个不可思议的场景却真实地呈现在我眼前,恍惚如梦。初秋时分,正是海带与龙须菜收成的季节,海带与龙须菜挂在海边的竹架子上晾晒,傍晚大家正忙碌着收贮,如今许多村庄成了空心村,而这里的渔村依然充满着人气,有产业、有收入,大家都不愿意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夕阳的余晖照着他们的身影,身后的海面波光粼粼,油画般的质感,这么美好的画面,它的版权属于这里的人们,属于来到这里的人们。

夜终于摊开帷幔,苍茫的大地彻底暗淡了下来,群山如贝壳般包裹着村庄,四周很安静,只有海风吹过耳畔的声响,丝丝入扣,却又显得那样漫不经心。一家家的盏灯不约而同亮了起来,晚餐时,通红的虾蟹还有章鱼等混合在一起一大盆就这么端了上来,除了鱼生煎或加几片生姜红焖,简简单单的两三道海鲜,足以让人垂涎三尺。一个鲜字,以一种味觉的方式开启海边人的夜生活。

月亮升起,在海岛间点亮一盏长明灯,在这样的小渔村,让心沉寂,让思绪缓缓流淌,在自己的内心里挖掘、疏通,让心中的泉眼慢慢地流向大海,大海会盛满世事的经验和总结,带给人生广阔与辽远。正如那支细细的泉水流经村庄,渗透进每家每户,成了村庄的血脉。喝着这样的山泉水,看着大海,吃着海鲜,还有什么事能够挂在心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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