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风铃木
我没有见过黄花风铃木,那种灿灿的黄,明明白白的心蕊,好几朵像花朵一样的花瓣,竟是生要攒成一整朵大大的风铃木花。
三月的一天,去溪边采花,满载了一篓,白的红的紫的,竟还想再往前走走,或许就是差那一个说不出的颜色,总觉得没有尽到职责。
就是偏要往前走几步,可低头的地方怎么也没有别的颜色,刚想要收起剪刀,一抬头,刺眼的蓝天中竟亮出了许多个黄黄的花朵,布满了我有限的视线。它怎么能生得那样黄,那样美呢。
又将手遮在眼眉上,为眼睛撑一把阳伞,要再多看几秒钟,才能从梦中清醒。这次是笃定且确信的了,没有错,就是那大大的一整束亮丽的开满花朵的树。
然而,还有一地凋落的花朵,是一颗一颗的“花瓣”,它从独居枝丫的一簇中分裂着坠下树头,堕落在天地之间,身子上还粘裹了一点泥土,像是被风在地上翻滚过的样子。
这树下的一小方天地,就这样被落下的花瓣,一片一片地铺满了。黄花风铃木的叶子不知道哪去了,好像缺了手脚一样,光溜溜地顶着那些美丽的花,开的再艳,也显得孤单。越是丰艳越是孤单。凋落在地上的花朵也没有什么可以陪伴。然而自然界的任何一物,除了不同人以外,谁不想与其它的生物竞相逞奇呢?
黄花风铃木只有任得自己把黄色极致地绽放,恨不得将骨血也染成黄色。树液经过刻苦地循环练成了这上等的明黄,像吸满了太阳的光辉,又像是彩虹的其中之一。
它只有花的黄。对它而言,只有花的黄才算得上是惹着万物之眼的生命存证。
刚好,我不能像采其它野花一样,一弯腰或是一伸手就能将它摘下来,它毕竟是一颗树啊。我便从脚边捡起了几朵,当我在手掌中打开的时候,才发现它们轻薄得可怜,花瓣似棉花一样柔软,几乎没有什么触觉,轻轻一吹就能将它呼地一下从掌心飘到远方。
在一个雨过天晴的午后,我经过一片花海,黄花风铃木完全盛开了,整个林子下站满了昂头仰望的人,还是统一地举着手机热拍的姿势,为着记录这一年当中仅有的一个与自己同在的风铃木花季。我打开车窗,把看点放大了瞄去,黄花风铃木的花朵收紧了,缩成了一股。又想到这几日风雨的变幻,我明白了起因。
究竟是美好地经不住清洗的。
我知道,很快,那些收紧的花朵就要下落了,身上的泥土将会更多一些,不久之后,它们轻薄的尸体也会逐渐陷入灵活的泥土之中,伴着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又或是一声声清脆的鸟鸣。
接着,黄花风铃木下,又将恢复一片干净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