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湖。
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记得只是在开幕礼上偶遇一位远方的朋友,他说要去城镇车站赶车返回上海,顺便携着我一同进城。
我说,那就放我在西湖,你就去赶你的车。
上午就已计划着开幕礼结束后要做些什么,我想最能感受到一个城市的,就是它那几条老街或是夜晚中的身躯吧。为什么我兴致盎然地想要感受这里?只不过是短短差途而已,并非刻意追来的地方,还是我只是快意当前?
一个人的旅行,有时那么曼妙奇异,有时又那么寡言孤单。
我找到了剔除陌生城市中那般空洞的方法!我将自己放到展示台上,向城市友好地伸出双手,它这时原地不动,高昂地抬起控制着整座城市的头颅,突然告诉你现在是一场争分夺秒的有奖问答,风格像极了青少年的智力竞赛。接着便给出了一道道难题,答对了它便小小走进你一步,你这下满腹欣喜、手舞足蹈,此时胜利的愉悦从心底跳了出来,甚至可以忽略周围异样的眼光,仅仅因为自己说中了什么,这就是孩子吧!
在城市中,学着做个孩子,果然那些麻烦事都忘干净了呢!也果然,空洞感被剔得所剩无几,剩下的那一点,我用拍照慢慢拔去。相机放在腿上,一边敲字一边托着,舍不得丢进背包,怕错过瞬间的意义,怕来不及抓住噙满感触的刹那。就是喜欢那小小的喜悦,小小的感动,这样的人,可不就配做一个孩子吗?
孩子我,伸手先去牵了西湖。
我走进了它,步行了一、两百米之远,在那水岸停下,往前迈一大步就能落下去的样子。迎面碰上一阵轻风入怀,它不怀好意地朝你脸上泼了一把细细的雨丝,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将雨连雾一并吞了下去。
太不容易了,我从南边来,时光带我走了几十年。无数次与你侧身而过,我看到湖面的倒影拘束地轻摆,像断断续续地泪痕,泛出朦胧的光,模糊了蓝色的脸面。你将娇容埋入天空白色的袖口,霎时,天便蓝了,便湿了,黄的嫩柳、灰的石亭、绿的青松,全部都向着寒冷的蓝,暗淡了,难过了。
于是我只好我礼貌相让,有意避嫌,你自然不会看我,我便不能怨你从不回眸。今天我在不刻意中刻意追来,虽然短暂,但因为牵挂,仿佛心中有逾越千年往事的轮转,都是同一个画面。若你还能认得我,应该给我一个惊人的涟漪。
灰色的长桥曲折,试图蔓延到最亮的中心,像你复杂的心事。雾蓝的湖面被心事分成两边,一边是被白烟和苍翠一道道遮掩的雷峰塔,一边是清晰而放大的熙攘的伞头。一边是静止又禁止的独爱独怨,一边是动来动去布满心思的各式人心。
二十分钟地眺望,对我来说已经够了。我应满足于跟西湖的一面之缘,满足于站在岸边感受它微微的湿泪,满足于和众人分享它的美和阴柔,满足于用二十分钟与她的忧郁共鸣。
平静的湖,幽深的思,透漏了的心,通晓明白的一切。西湖,你什么都记得,却什么都掩埋,只为了世间稀缺的一点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