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下正常营业的店铺翻山越岭来到鼓浪屿的第一次,在这里认识了一个本地人阿伟。他是鼓浪屿沙滩上的一个救生员。我第一次到鼓浪屿的时候是因为小宇的女儿玥玥听说小姨去了海边,便吵着要我用一个玻璃罐子装些贝壳带给她。本来七天的时间到了,我这天晚上的飞机就要飞回北京的了。但是玥玥突然这样说,我怎么能辜负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绝不。
于是我拎着重重的皮箱把它寄放到鼓浪屿码头的龙头路,在一旁的小铺里买了一份手绘地图,用手指寻找着沙滩的位置,找定以后我义无反顾地快速冲往沙滩去了。
其实对鼓浪屿的第一印象就是乘船,这样的交通工具让我很兴奋,仿佛到了另一个岛国。虽然我是北方人但对海并不少见,可这在当时,并不能打消我对鼓浪屿游轮的惊喜。
轮船收起踏板缓缓离开码头的声音迟钝模糊,船底的浪花像一个女人忽被唤醒一样伸出了懒腰。它们平时总是安静地在海平面下自在地闭着气息,遇到机动声又懒懒地推诿,可对载满人的船儿表现出来的倒不那么令人失望,只是略显矜持罢了。这下船要开了,浪花惊慌失措,分不开的它们让浪花倏地起身拥抱起了船脚,它们商量着要随着舵手去哪个海角天涯。
站在它的二楼迎着海风,那股随浪而来滋润容颜的生命之风,腥气到醒脑的海洋咸味,像极家中温暖的小炒。我突然觉得,这不就是我的家了吗?
这一年的北京比以往冷一些,已经2009年3月底了,还是要穿着厚厚的棉衣和羽绒服,风也还是有些冬季的凛气,大概这就是剩下的那一点残寒吧。而厦门在这一年又暖得出奇,只一个薄外套就足以御冬了。
这是一个没有人迹的小沙滩,一个人的脚印也没有。我面对这陌生的沙地,望着遥遥无际静默的大海,却突然想到了被围在大海之外的北方平原,我看不到那里了,看不到小宇和玥玥,就连要回想似乎都有些费力,这海漫漫天蒙蒙的,海浪沉闷的一声一声地低吼,使我无法再安静完整又长绵地想起任何人与事。只好快点扎进沙滩里,把眼睛累死似的,脖子断了一般地去扫描那些大部分已经残缺的贝壳。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很酷的声音:“喂,你在找贝壳吗?”
我吓了一跳,在这个地方会突然有个人出现。我回过身去意外地看着他,怔怔地应了一声:“是的。”
阿伟穿着一条到小腿的大花沙滩裤,踩着一双人字拖,皮肤一看就是被太阳晒成这样的,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身上,但是从四肢和脖子以上判断一定是均匀地“染”成一色了,就连头发也是枯黄枯黄的发着褐色的金光!我一时间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人。
“这里已经没有你要找的贝壳了,我带你去另一个大一点的沙滩吧。”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问也没问在什么地方。手里的地图没用了。
他带我来到了鼓浪屿最大的那片沙滩,唯一一个有救生站的沙滩。救生站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但十年后再去时便不见了。此时回忆记录起这些也许是想告诉后来人,这里曾是温暖而安全的,有救生站,有救生员,还有一个冲浪板就倚在台子上的小木屋旁,我记得那是红色的一帆,像一片北方通红通红的枫叶。
铁架擎起的救生站那一椽小屋是被海风刮蚀成的沉木色,同老船木的颜色很像,它被扎下沙地的力量支撑到半空,冬季的时候映在一片无人的渺渺茫茫之中。这一孤栋造得可爱又笨拙,倒不像一个叫做“救生站”的地方那么严肃,反倒有几分和平安定的自信。可惜它生得孤伶,旅行之季海边人多的时候也不怎么会有人需要它,到了这淡淡的冬季全岛几无人烟,更不要说沙滩上的人踪。而人不用它时,海洋世界里别的物命,广大天空上的生灵和周围的一切就更与它无关了,它管不着,是怎么也管不着的。
小屋周围的围栏上挂了许多救生圈,黄色的,蓝色的,白色的,一条条麻绳穿来穿去地交合着,把蓝色的护栏织成了一张捕不到鱼的网。麻绳上的碎毛在阳光下被风吹起,把它极致地放大,就有一种莫名地萧条感纵情小楼。
阿伟也帮忙拾了几个小小的贝壳,没什么特色也不够心仪,看得出生在本土的他对这沙滩也有些失望感,连他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我了。沙滩上已经没有那种巧夺天工的小东西了,生得娇野、魅得神奇的那种人没见过的小东西。
阿伟说:“干脆到我家屋顶去捡。”
我说:“到你家屋顶去捡贝壳?”
“哈哈,是我存的。你来,保证有你喜欢的。”
阿伟对我很是慷慨,为了玥玥,我倒是真有些感激不尽。
这是一栋欧式的小楼建筑,厚厚的藤蔓爬满院落围墙的红砖,在阳光下闪烁得像翡翠那么绿,我在一片纷纷乱乱之中梦一般地走了进去。此情此景,再高超的画家也画不出这种光线绘出的线条。这幅画面曾在我心中层叠回绕过许久,像一朵徘徊菊,花瓣从里往外一层一层地开,方及整朵,又方及周边。可那一模一样的美丽让我分辨不出来到底哪棵才是初开的第一朵,就是这么弥蒙的一个存在。在离开鼓浪屿之后,有好几个晚上这个绿墙红房都出现在我下意识的梦中。虚构和现实完全统一了,仿佛有一股源泉要漾出指尖,可是提起笔来却写不出那种光斑坠落,点滴而成的画面。或许这栋房子被梦夺去了,她不许我再告诉任何人它真实的样子。
穿过露天的走廊就是二楼的阳台,这里搭了一个一个的白色小棚子,一朵朵地翻开看,是一簇一簇的多肉植物。原来,阿伟是一个多肉种植的高手,这个小阳台就是他的小花圃。他的多肉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品种,不仅多肉种得小有名气,还是救生站的一名救生员。
阿伟不知从哪里窜到了屋顶上,当我正在“观光”的时候忽听到他一个高处的声音喊过来:“嗨,接着!”我刚一回头,他就扔下了一个远看轮廓就很清楚的螺壳下来,吓得我赶忙拼了命去接住。啊呀,跑得真快!
“哇,这个海螺姑娘可真漂亮啊!”
“是吧,我就说你不会失望的!旁边有一个筐子你拿过来,要接住哦!”
接着又一个一个地扔了好多漂亮的小宝贝下来,我的那个大筐子肆无忌惮地收下了它们。
“你要换个大点的瓶子装了。我去给你拿。”阿伟又不知从哪里下来的,落在我面前的时候手上就伸出一个罐子给我。他家阳台好像什么宝贝都有,像变戏法一样都能给变出来。
不一会我的大罐子也塞满了,阿伟手里还剩下一个很特别的大贝壳装不下去,他说:“这个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吧,你记得它的样子,下次自己来找哦!”说着甩开一只手臂朝背后一扔,那个大贝壳就稳稳地落到屋顶的角落去了。
“下次?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我喃喃道。阿伟瞄了我一眼,问我说:“你什么时候还来鼓浪屿?”
“不来了吧,来要干嘛?住在这里吗?”
“有什么不行,这里多好。”
“但是去哪里找房子?”
“我帮你找啊!你什么时候来?”
“那,那就……十天以后吧?”
“可以,没问题!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件事。”阿伟拿起旁边的一个小四方铁盒,在我面前晃了晃,里面发出微微地响声:“这个多肉的种子是我从日本带回来的,你帮我带给北京的表弟,他也是一个多肉的发烧友,地址和电话我等会写个条子放在里面。”
我揣着这个小盒子回到北京的第二天便联系上了阿伟的表弟,我们约在一个三环的东北菜馆见面,当我把种子递给他的时候,他感到特别离奇和意外,没想到表哥真的在日本找到了这种多肉的种子,而且还专程让人从厦门带给他。饭桌上他听着我是如何遇到表哥的过程,发出一声声惊叹,听得津津有味。这个整天跟代码打交道的IT男听着这等没有逻辑玄乎其玄的事,这可比他的代码有趣多了!他感慨道,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是啊,看我们这五湖四海的三人就因为这小小的贝壳碰到了一起,这世界还有多少奇妙的事我们没有去体验呢。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十天以后我就要离开这里,回到鼓浪屿了。还没来得及跟我做朋友呢!
在离开厦门飞回北京那天的高崎机场里,我打开手机定了十天之后从北京飞往厦门的机票。我的心里划出了一条没有代码的程序,任何科学也解释不清了。
最后,请玥玥你,收下小姨的贝壳吧。它可以陪着你十年,抑或更多的时间,只要你心里留出的空位,给这个贝壳的梦一直住着,你定会慢慢领悟到,梦与现实的差距其实并不遥远。便会理解,一个人的离开恰恰是从梦中走向现实的过程。
——回顾鼓浪屿往事,纪念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