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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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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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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坡花讯入诗笺

春日的风掠过老家的山巅,漫山的花便似被点醒的诗魂,纷纷舒展开来。这处被岁月偏爱的山间角落,在季节的召唤下,正以花为墨、以风为笔,在天地间铺展一卷绚烂诗笺。每一片花瓣的舒展,每一缕花香的流转,皆似跳动的诗行,将春的深情写满山峦沟壑。

最先叩响春日大门的,是那一树树桃花。浅粉的桃花,恰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里走出的佳人,低眉垂首间,尽是温柔羞怯。三五朵簇拥在虬曲的枝头,嫩蕊如金丝轻捻,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仿佛藏着数不清的春日私语。风掠过,花枝轻颤,花瓣似挣脱束缚的蝶,在空中旋舞,又悠悠落于青石板上,为小径缀上流动的粉痕。而深红的桃花,开得更为恣意,它们是春天最浓烈的笔触,满枝娇艳似燃烧的云霞,将半座山坡都染作绮丽。“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这般的热烈,连山间的云雾都被染上几分艳色。细看那花瓣,层层叠叠如绢帛裁就,纹理间凝着晨露,折射出细碎的光。蜜蜂穿梭其间,嗡嗡声里,是桃花与春天最生动的和鸣。从山脚到山腰,桃花沿着山势铺陈,或疏或密,在沟壑与坡坎间织就粉霞长卷,与远处淡青的山峦相映,恍若误入陶潜笔下的桃源画境。

当桃花的粉艳铺满视野,李花便以一袭素白悄然登场。“李花宜远更宜繁,惟远惟繁始足看。”老家的李花,于山林间撑起千万顶洁白的伞盖。细碎的花瓣聚成花簇,似未融的冬雪落满枝桠,又似云絮揉碎了撒在枝头。风过时,李花簌簌颤动,宛如一场无声的雪落,却比冬雪多了几分柔暖的气息。这些李花,或生于老宅旁,与斑驳的石墙相映成趣;或长在小径边,以素雅之姿迎接行人。偶尔有一片李花飘落在古朴的瓦檐上,便让那历经风雨的老房子多了几分灵动。“玉雪霓裳映日开,清香一缕透瑶台。”李花的白,是纯净的底色,却在春日的画卷里,勾勒出最清逸的线条。它与艳丽的桃花互为映衬,一浓一淡,一热烈一素雅,共同谱写出春日的和谐乐章。

若说桃李之花是山间的雅致诗行,那油菜花便是最磅礴的田园长歌。“沃田桑景晚,平野菜花春。”老家田野间的油菜花正开得轰轰烈烈。一畦畦、一垄垄,似是太阳倾洒的金粉,将大地染作金色海洋。微风拂过,花浪翻涌,“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的生机便扑面而来。每一朵油菜花都仰着灿烂的脸,四片花瓣组成金色的小喇叭,吹奏着春天的欢歌。油菜花丛中,不时有彩蝶翩跹,有蜜蜂忙碌。孩童追逐着蝶影奔跑,衣角沾染上花香,欢笑声惊起一两只栖息的小鸟。远处的老宅,在金黄的花浪里若隐若现,红瓦蓝顶被花影笼罩,竟也多了几分梦幻色彩。当夕阳西下,余晖为油菜花镀上一层暖红,那片金色便化作流动的霞光,与天际的云彩融为一体,直让人感叹“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意境,在此处化作了灿烂的金黄诗行。

老家的花开,最妙的是与老宅相依相衬。那座沉默的老宅,墙垣已有些斑驳,石阶也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可当桃花的粉、李花的白、油菜花的金环绕四周,它便似一位饱经沧桑的诗人,在花香里翻开记忆的诗卷。曾经的烟火气息,仿佛透过雕花的木窗飘来——檐角的蛛网,曾挂住过多少孩童玩耍的笑声;门槛的青苔,曾见证过多少往来的足迹。如今,花影在老宅的墙上摇曳,花瓣落在石磨盘、旧锁孔里,像是大自然特意留下的书签。“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虽不见人面,可老宅的一砖一瓦,都记得曾经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花开花落间,岁月的尘埃与春日的生机交织,让这座老宅成了时光的容器,盛着过往的温暖,也装着当下的绚烂。

站在老家之巅远眺,层层山峦皆被花树与新绿覆盖。近景是灼灼桃花、皑皑李花、灿灿油菜花,中景是墨绿的山林,远景是云雾缭绕的山巅。“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在这春日的妆点下,每一道山梁、每一处沟壑,都成了诗画的素材。山雾漫上来时,花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恍若仙境;阳光穿透云层,又将整座山照得明亮剔透,连空气中都浮动着花瓣的光影。行至山间深处,还可见无名的野花星星点点绽放,或蓝或紫,或橙或粉,它们虽不似桃李、油菜那般张扬,却以小巧的姿态为春之诗笺添上灵动的注脚。偶尔遇见挑着竹篮的山民,篮中装着新摘的春菜,肩头落着花瓣,那便是最生动的春日意象——人与自然,在花开的季节里,和谐成一曲永不落幕的歌谣。

暮色渐合时,老家的花讯仍在流淌。花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漫过每一寸土地;花影披着最后的霞光,在山峦间编织梦幻。这一坡的花开,是大自然馈赠的诗笺,写满生机,写满眷恋,更写满岁月里永不褪色的春之深情。当我们沉醉于这方天地,便懂得:原来春天最美的诗行,从来都藏在这山间的花开处,藏在老家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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