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某年某月某日潮湿的一个下午,各类极端思想的逆流奔涌,各支流无法相互斡旋,最终选择了在老家的大平房一跃而下,我的左腿先落地,随之喀吱的左腿断裂声汇入某一条逆流,空气中的蒸气也变得如此清脆,在场的所有人将其呼入肺中,被肺毛细血管吸收,并呼出清脆的二氧化碳。随后我听到我爸妈的惊呼,各类亲戚绝望的谈话,永不停息的清脆的河流冲刷着我的耳膜。
孕育了我的树底也是我的墓地。
2
宿舍,大门,街道,车站,家,车站,街道,大门,宿舍。今天晚上晃过去的是这些背景。我回了家,又回到宿舍。
每个人都在打着游戏,清晰着我的未来的,与模糊着我的未来的,好像都在这里,矛盾,泥淖,惊恐的综合体。我最近干了些什么?我想不起来。但是敞亮的感觉又重回脑海,我感到想要和舍友出去逛逛。
我们走上傍晚的街头,灯火通明的店铺大开其门,街边贩卖宠物兔的人在收拾摊子,漫无目的地闲逛,也是人间一大乐趣。
“人生是一场体验”,餐馆的墙上印着这么一句话,这令我嗤笑着,为什么嗤笑?那也不是我想体验的。我这么想着。人生是一场强奸。
为什么空气中的声音离我这么远?声音一碰到我就朝四周散去,难道我有一种特殊的磁场吗?嗡嗡作响的舍友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忘记了聊的是什么,但是远而近,什么是远而近?就是一个人,站在五公里外撅着嘴唇向你说话,他的嘴唇撅的足有五公里长,低沉的声音在他声带里传出,闷闷地在他的口腔里传导。随后声音进入我的耳蜗,在传入大脑的过程中,我感觉我的大脑有无数个针孔,正在漏出无数个电信号。
这样描述似乎太过于抽象了,我并不想这样,我也在试图搞懂我的身体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精神疾病是我唯一能解释它的一种工具。
3
我躺在床上,随后进入梦境……
“人的一生,会遇到几次难以越过的坎,但是越过去,精神会升高一个级别。”
我妈在家里做饭,我和弟弟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放映着令我难以理解的动画片,传送向电视的信号仿佛来自未来,从大门的一侧穿向厨房的一侧,途中信号多次改变了它应有的轨迹。
突然尿意袭来,我告诉自己这是梦,在梦里撒尿会尿床的。
弟弟的可爱小脸映着我的侧脸,我转过头两手揉搓着他的小脸,仿佛在揉两团橡皮泥,可爱的香气在空气中凝滞着。突然我弟弟跑向猪圈撒尿,黄昏下他的尿将浮土带到空中随后又下落,那颜色融入到黄昏中,我突然也忍受不住尿意了,熟悉的猪圈,我已经来过一百万次了,转过一个转角里可爱的小猪,再往前走,又是一头可爱的小猪崽,它的旁边有一个人形,我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不正常的东西,我心里想,为何如此熟悉?总之怎么想也不会有答案,干脆就不想了。我脱下裤子,准备撒尿,小猪好奇地把它的粉红鼻子凑过来(虽然在黄昏下呈现一种暗色,但是那依旧是粉红的),傻猪,我的尿在空中断续摇晃,躲避那头傻猪,它在闻我的尿液,那不是吃的,我心里想。随后那人形阴影扭动了,它似乎在睡觉被我吵醒了,翻来覆去地好像再也无法入睡,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于是去叫我妈妈来看这是什么情况,我的嘴巴也许张开发出了一些声音,也许一点声音也没出来,它翻了几个身,翻出猪圈表面的泥土和粪便,我看到他的脸,他的破烂的衣服,他身上的翠绿和新鲜的褐色泥土,我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开始不停惊叫着,反映出那是怪异的,不正常的,我终于挪动步子一遍走一遍叫——我妈还在盛菜,油烟机的声音让她听不太清,我又叫了几次,她匆匆忙忙跑过来,我回头一瞥,发现它正在站起来,正在左顾右盼。
4
“你用绳子绑上它的脖子”,妈妈递给我一条绳子然后不断后退,它的脸上分泌出好多粘腻的翠绿色液体,让我本能性后退。
“我不要,你弄”,我躲了起来,它一直在走,好像要忙着去上班,我随后不太放心地漏出一个侧脸,看到它已经走到了客厅,我妈无助地想把绳子套到它头上,但是它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双手扒着前方,似乎想抓住一切在它面前的事物,阻止它们将绳子放到它脖子上。我妈被它抱住了。我冲上去,掰开它的手,粘腻的翠绿色液体顺势爬上我的手,我感到非常恶心,然后我妈进到卧室打着电话,那种闷闷的声音又来了,我听不清,但是好像又可以听懂,她似乎在找专业人士过来弄它,一个不经意,它又抱向我,我的身体发出一阵阵冷颤,将手中的绳子拼了命的往里套,它的头随后被我套住,我却无法挣脱,我的脸被它的脸磨蹭着,一股非常难闻的药水味道钻进我的鼻腔,嘴里充斥着恶心的翠绿色液体,我摔倒了,从它的怀抱中滑了出来,它没有摔倒,直立着如一座青山,我扣着自己的喉咙,用水冲刷着我的脸和手,那粘腻的翠绿色口感尝起来像餐桌上的茄子,不过味道非常恶心。我回到客厅,看到我妈踩着沙发将绳子系到天花板上,此刻它就像一个上吊的人,但是脚还在地上。我默默盯着它的膝盖,脑海中萦绕不去。
5
家里为什么会养猪?我此刻心里在想。我也不知道。姥姥担忧的眼神好像一根针一样刺了我一下,我转过头,疑惑的眼珠望向姥姥,姥姥好像惊了一下,随后移过眼神,将其放到那粘腻的翠绿色之上。
那人来了,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檀木箱子,嘴里不停地埋怨我的母亲,那话还是闷闷的,我听不到,但是我知道它的意思。不奇怪。我知道我患有很多精神类疾病。
只见那人脚底生光,嘴里念念有词,我感到我呈现一种晕厥的状态,看不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但是我尽力睁开眼皮在看了。即将要发生什么,我不害怕,因为我几乎经历过的样子,我们一家人在那人的带领下摆出了像是恰恰舞的一种舞姿,然后不停地围绕着一个圈舞动,中间是那粘腻的翠绿色,针正将黄色的符文刺入整张脸。
他将好多粘腻的翠绿色又用刷子刷到了我身上,我的意识模糊着,身体僵硬着……看到了另外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那是我半夜在镜子里看见的另一个人的脸,一会儿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一会儿冰冷的秩序将我拉回现实,令我疑惑地分析这张脸。我知道我就生长在这院子里,我的根就在这。
6
我沉入海底,像一条鱼一般游动,清脆的海水变得黑暗而又沉闷,我绝望地四处游动,透不过气。我知道我在和另一个人共享着意识,分担着感受。但是真的好难受,看得见划过天空的烟花,但是无形的屏障将我与那个世界分割,就连感受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能做的只有瞪大了双眼,看着天上的烟花,星空,月亮,美好的一天。
咿咿呀呀的叫声,如同成人模仿婴儿的声音哄睡婴儿,但我看到那是可爱的小猪的声音,尽管如此渐渐地我睡着了,我是树根,埋在我家院子地面之下,维持着我们之间的意识传输的,是一些看不见的能量流动,月亮的能量蕴含着诡异的神性,它让我们整个神经脉络得以完整,我们在那人种下的古老而又亲切的树下沉睡,交换着彼此的想法,树根周围,还埋藏着很多纹有黄色符文的身体,有的已经成了骨头,有的干枯的像一些腐烂的树枝,有的就像一具僵尸,腿上的断裂处被拼接起来,里面往外渗出透明的骨髓,它们围绕着我,让我感到没有那么孤单,我可以向它们释放我的感受,释放之后,会变得好多了。
而新的我,是整棵树上唯一的花朵。我不停地游走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家与任何地方的连线。
“花不能和根接触”,我听到那人对我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