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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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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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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档小区连载

新房装修完毕,可以搬进去了。

搬进新居意味着他苏富贵“从此与众不同”了!“玉皇山庄,帝豪之都”;“玉皇山庄,贵族品质”……这些炫目的无处不在的广告,在一遍遍地告诉L市的人们,玉皇山庄是L市最具身份象征的高档小区!当初看到塞进手里的广告时,苏富贵只注意到了那些华丽夸张的广告词,没有细细审看,所以瞥了一眼,随手就扔了。他扔的时候,刚好一阵风起,广告纸飘飘悠悠与万有引力做了一会儿抗争,一位捡拾垃圾的老太太赶过来,伸手接住,团了团装进一个大塑料袋里。这两年,走在L市的大街上,特别是繁华地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三五十米,就能收获一大摞卖房子的宣传广告。那些广告上面,哪一小区,哪一个楼盘,不都是“帝王之家”、“贵族宅邸”?听得人耳朵眼里都磨下茧子了。而玉皇山庄打动苏富贵的,不是广告,是……

那天,苏富贵的高中“闺蜜”林如相,很意外地到股票交易所里来找他。林如相推开大户室的门,兀自站到了他背后。苏富贵站起,转身。两个人都愣了,好一阵子谁也不说话,就那么相互地对望着。苏富贵很是惊讶:这么多年互不来往,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怎么知道我在交易所?怎么……他的许多疑问化作两枚一动不动说黑不黑说黄不黄色泽浑浊的玻璃球,钉在眼眶中心。

还是林如相率先打破沉默:你真在这呢,找你可真不容易。他上前,拉住苏富贵的手,看什么盘呀,你的钱还没挣够?走走,外面喝一杯。似乎和以前一样,十分熟悉,你我不分。

大盘在跌,苏富贵手里的几只股票也在跌。苏富贵很郁闷。虽说现在,股市里他只留了五十来万,与最多时的五百万相比,不可同日而语,股市的涨跌不像原来那样牵动神经要死要活,但那毕竟是钱,是他的血汗呀!打开联众。进入棋局。一切都置之度外。林如相进来时,棋局已经接近尾声,他二马一卒,已经形成逼宫之势。对方只有一马。林如相看到了他在干什么。苏富贵没有理由不答应一个睽违多年的老同学的请求。高中时两个人睡一个被窝,你一头我一头;吃饭时两个人买一份菜,家里带来的油馍二一添作五。用现在的话说,他们比发小还发小。我说我昨晚做梦怎么怀里抱了一条大锦鲤呢,原来是你要来呀。真是喜事一桩,喝一杯就喝一杯。不过,稍等一会会儿,马上就完。苏富贵扭过身,右手又捉住了鼠标。你下,你接着下。林如相充分理解,因为高中时他领教过苏富贵对象棋的投入与痴迷。他换做悠闲姿态,东一眼西一眼,一排排显示屏看过去,一个个“股神”看过来。股神们沉侵在自己的拼杀争夺之中,没有人注意他。苏富贵很快结束了战斗,拿起椅背上的外衣,拉住林如相就往外走。

哎,有什么事吗?走出大户室,穿过大厅,进入电梯,苏富贵问了一句。他知道他问的过于直接,但他觉得也没什么,年过半百,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青年,不会有事没事凑在一起,胡乱Happy一番。没有什么事,林如相不会贸然来找他,正像当年他去找林如相一样。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你说你这么些年,谁也不联系,把别人忘了,可以。我,怎么也忘了?

看你说的,我怎么能把你忘了,都在这里记着呢。他用左手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只是,你们都是食国家俸禄旱涝保收的公家人,日理万机。俺是无业游民,所做之事,既不神圣,也不庄严,哪敢占用你们的宝贵时间?

嘿哟,别呱唧你老弟了。现如今,谁不知道工薪阶层就是穷光蛋的代名词。

你们呀,十八两吃惯了,恨不得天下的便宜都搂到怀里。刮风下雨,你们盖住被子睡大觉,钱照挣,工资一分不少。俺们呢,一天不出力,一天不流汗,一天就没饭吃。有多少人想当“穷光蛋”还当不上呢。你没看看这些年考公务员的人数!

那是表面现象,那是盲目跟风。

清脆的铃声响起。门开处,已是底层。两个人调侃着,走出大楼,走出交易所大门。往右一拐,是个小饭馆。

就这儿吧?

行。

这个饭馆供应家常菜,满足低档消费,苏富贵的股民伙伴们,中午不想回家时,常在这里对付。但苏富贵很少在这里吃饭:以前穷困潦倒,舍不得;这些年不缺钱了,却养成了习惯。意识里,“下馆子”是奢侈行为。今天要招待林如相,属特别情况,豁出去了!

因为才十一点左右,饭店里没有食客。他们来到仅有的一张靠窗的桌子前,但桌子上面,有一汪淡红色的血水,想必上面刚刚进行完一场杀戮。换一张吧?林如相皱了眉,说。一个穿着已看不出底色的白大褂小伙子不失时机地跑来,手里团着一大块抹布,麻利地消除了残忍的印痕。表面的印痕是消除了,但DV般的眼睛,早把这一画面刻录在了大脑里,瞬间变为了永恒。苏富贵也觉得再坐在这里,再好的美味也是吸纳不进的。里面那一张吧?他征询林如相的意见。哪儿都行。他们走过去。里面有里面的好处,安静,少干扰。苏富贵说着,站在了靠门的座位一边,把林如相往“主座”上推。参加过大大小小正式的非正式的低档次的高档次的讲究的不讲究的豪华的简朴的……宴席,林如相走过的桥,比苏富贵走过的路都长,所以,他岂能不知就里。他反拉住苏富贵往主座上坐。一阵推来让去,你来我往。三四个回合下来,苏富贵“无奈”地坐到了主座上。你真客气。林如相站在靠门的座位后面,掏出卫生纸,把凳子擦了三遍才坐下。他坐下的时候,苏富贵已叫来服务生。

都有什么菜?苏富贵要过菜谱。服务生是一姑娘,一颗门牙不服管教,总是擅自裸露在外。姑娘虽然说话跑风,但菜名菜价报的却很专业。姑娘报着,苏富贵看着。姑娘报的什么,苏富贵一个也没听进去。进了心的是他眼睛所看到的。啊,都是几十几十,下了二十块钱的菜就没有!他心里说。今天的饭钱他必须掏,无论坐主座还是客座。他想。身上立马有被刀割般的感觉。再贵也得点,不能犹豫。在林如相面前,不能丢面子。啪啪啪,四凉四热,全是菜谱上最贵的菜。

听完姑娘的复述,林如相黑了脸,说,就咱哥俩,要这么多菜干啥?还专点贵的。你是不是钱多得没处花了?减去两个。

苏富贵拦住,说,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你莫不是怕你哥我掏不起这钱吧?

这样的对白,应该有更深层的意思。深层的意思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哪里哪里,我是说咱俩吃不了这么多。啥时候老弟小看过你老哥。

就是嘛。来,服务员,拿酒来。

哎,白的啤的?

啤的。洛阳宫。既然你老哥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样的聚首其实是很尴尬的。这样的尴尬,林如相来前已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他是逼不得已。苏富贵没有防备,好在,有酒。来,干杯。一连干了三杯。三杯过后,两个人谈起了从前,谈起了高中以及其后三年为跨过大学门槛而奋斗的“峥嵘岁月”。眼下,这是最适宜的话题。

苏富贵和林如相高中毕业以后第二年恢复了高考。他们俩一起参加了。第一年双双落败之后,他们决定一同复读。连着考了三年,林如相勉强通过,上了中专。苏富贵却饮恨沙场,不得不面对现实,回家种地。林如相考上中专以后,他们还有联系。林如相毕业后分配到L市玻璃厂小学,当了一名教师;苏富贵则成为一名“游击队员”。他们的联系中断。几年后,他们有过一次联系。那一次联系,是苏富贵找的林如相。因为苏富贵到了L市,因为念着他们的“战斗”情谊,苏富贵在最困难的时候,首先想到了林如相。他寻到玻璃厂小学,找到了已经升为教导主任的林如相。他找林如相,是想向他借钱。苏富贵带着妻子女儿,几口人挤在一间出租屋里。“游击生涯”的开头几年,他干什么赔什么。苏富贵被人领着走进了林如相的办公室。林如相把苏富贵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当时的苏富贵狼狈至极:头发长且乱;棉袄脏不说,还小,他用一根布条捆在腰间;光着脚穿一双露着脚趾头的皮鞋。他知道自己一副寒酸相。他找的是林如相。要是别人,打死都不来。林如相的犹豫,苏富贵看在眼里。他知趣地说,我没什么事,你要忙,我就走了。说着就要转身。

林如相伸手拦住,说咱俩谁跟谁呀,再忙,你,我也得接待。坐,先喝口水。中午在这里吃饭。

接过林如相递过来的杯子,苏富贵心里漾起一股暖流:老同学就是老同学,这层关系哪是别的什么所能比得了的!

林如相给自己的杯子续满热水,坐在苏富贵对面。忙,是熟人朋友之间见面叙旧的引言,也是一种无形的炫耀,当然是个不错的话题。林如相紧紧抓住:真是忙!我一破教导主任,还带高年级两个班的语文课。早上七点多一点出门,晚上不到九点到不了家。三百六十行,不当孩子王,真是没错说。文革时期把教师说成是臭老九,现在也香不到哪里去。为什么呀?工资太低呗。邓小平嘴里说,教师辛苦,要重视教育,可就是不给教师涨工资。要叫马儿跑,要叫马儿不吃草。咳!

上世纪八十年代,各行各业都在发牢骚,都在骂娘,都在数说自己干的行业何等辛苦,自己的所得与付出何等不成比例——流行的场面话,林如相说来自然,顺溜,没有哪里不合适。但苏富贵却听不到耳朵里。他是来借钱的,他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听老同学聊这些让人“眼馋”的话题。说馋,一点也不为过。苏富贵没明没黑地苦读三年,拼了小命想跨过那道门槛,可那道门槛太高,他跨不过去。当下,林如相忙于不忙不是他所关心的,能不能借到钱,渡过难关,一家老小不挨饿,才是他的首要。忙,算什么,只要能挣到钱,能维持正常生活,再忙也心甘。自己难道不忙吗?不仅忙,而且干着只有牛马才干的活,但全家人的吃饭问题还是难以解决!林如相越说,苏富贵心里越不是滋味。就如一个饿汉,看着眼前的人在抱怨碗里的肉太肥一样。林如相滔滔不绝,跟本不给他叫停或者转换话题的机会。苏富贵喝完杯里的水,站起,反客为主地又倒了两次水,林如相也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越说越来劲——来劲演变成骂娘:教师不能当呀;仨核桃俩枣呀;家长不把教师当人看呀;全社会都看不起“臭老九”呀……

林如相的骂娘被一个掀帘进来的女老师所打断。女老师要调课。打发走那个女老师,林如相问嫂子怎么样了?孩子多大了?计划生育了没有?苏富贵以为终于等到了说话的机会。谁知,林如相是自说自话,带着问号的句子却不是问句,不需要苏富贵做任何回答。你结婚也没有跟老弟说,你办事太不够意思。我前年结婚,想通知你,可找不到你的下落。你人间蒸发。嗨呀,我结婚,塌了一屁股饥荒,现在还欠着好几百块呢。在城里,结个婚,难呀!现在,孩子一岁多,光奶粉一个月就得好几十。城里不像家里,啥都要钱,吃要钱,喝要钱,就连上个茅房都要钱!

苏富贵原本想在林如相这儿能挪借个百儿八十,盘下农贸市场一个摊位,卖大肉,养活一家子。林如相的哭诉,像一把大锁,把苏富贵想要张开借钱的嘴给锁得牢牢的。苏富贵仿佛口渴的路人,静静喝完主人递过来的、不断有唾沫星子添加进去的三杯水,站起身,连连说着我没事,只是顺路来看看老同学,黯然离开了。林如相什么意思?不就是看我穷,怕我沾染上他!亲如兄弟的老同学,一进入现实社会这个大染缸,就都变了颜色。罢了罢了,还是靠自己吧。从那以后到现在,他没有再去找过林如相。当然,林如相也没有来找过苏富贵。虽然没有再见过面,但那一次见面的场景,林如相说的每一句话,几十年过去了,仍清清亮亮地印在脑子里。

现在的林如相应该是教育局的一个科长吧?林如相由小学教师到初中教师到跳出学校进入行政部门,由职员到科长,大概是这么一个过程。苏富贵由“游击队员”到卖大肉到倒卖国库券到炒股票,始终是一个自由职业者。他和林如相,完全是井水与河水的关系。那么,他突然造访,为了什么?他不会是“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之后,一个人闲着无聊来找我解闷?这应该不是他的性格。依着苏富贵当初的印象,林如相是那种一抬手一投足都极具目的性,一抬手一投足都要求得回报的人。三瓶啤酒见底。开第四瓶时,苏富贵拦住了,说事不过三,说说今天为何来此?说完正事,咱接着喝。苏富贵想起当年的情景,他不会那样不给林如相充分的话语权。

借钱。

果然。苏富贵一看见林如相,就想到了这一点。开玩笑。教育局,普教科科长,是吧?堂堂科长竟然来找你没有正经职业的老同学借钱?不在这儿丢教育局的人了吧?

不怕老兄见笑,老弟我混到底了。副局长没扒上,钱也没捞著,就“下岗”了。现在,想给孩子买间房,连个首付都付不起。

在哪儿买房?这一段时间,苏富贵也正在筹划买房。房子楼盘的信息之于他,就像某某歌星怀孕某某歌星医院堕胎等八卦新闻之于那些“娱记”。他很敏感。

新区。只有新区最适宜居住。

我说嘛。你再没地方买了!新区的楼盘价格,在咱市最高,一平八千五呢!

何止是八千,一万了都!玉皇山庄,九千五呢。

不会涨得那么快吧?前天我去看,才七千五。这两年,房价不下降都是好的,哪有这么飙升的。

你还不信?真是这么高,昨天我亲自去看过。

你说的真是玉皇山庄?前天,我也去看了。

你看的是最北面的高层。高层就是七千五。我说的是还没有出地皮的多层,带小院子的!

多层是几层?五层,还是六层?什么小院子?

五层六层,哪有带小院子的。三层!

玉皇山庄不是一个楼盘,是两个?

是两期。一期是高层。我现在说的,是二期。

三层带小院子,那不是别墅吗?现在中央不是不让盖别墅?

谁说是别墅了?多层住宅楼。给你实话说吧,这是专为本市行政事业人员盖的。

你的意思是说,像我这样的,就没有资格到那里买房?

是的。要买房,得有行政事业人员的身份证明。

找个熟人,开开后门,行吗?比如,我找你,给不给面子?

不行。我一小小科长,没那么大面子。要开后门,至少得找个局长级的。

局长级的?这就难住你老哥我了。我一个平头百姓,到哪里去找个局长级的?

这个嘛,林如相挠了挠头,说好办。你还记得关若飞吗?咱们高中时的团总支书记?

关若飞?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他呀。咱们一届的精英,原财政局局长,现在的副市长,谁不认识。

认识他,还不好说,他一个条子,或者一个电话,准成。听说,这个项目是他牵头搞的。

听着有点儿矛盾啊。这两年,中央的政策是稳定房地产,不让房地产过热,可咱们市,像你说的,政府出头搞房地产开发,这不是违背中央的政策吗?

林如相抿一口酒,故作高深地说,这你就不懂了。中央的政策已经松动了。咱们看不出,领导能看不出?跟着领导走,没错。

苏富贵也抿一口酒,说,现在,那么多楼盘都空着,卖出的最多三分之一。政府还开发,他们不怕卖不出吗?

楼盘卖不出,房子空着,那是盖的房子不好。好房子,还愁卖不出?抢还来不及呢。

苏富贵端着还有三分之二酒的酒杯,往左倾一点,往右倾一点,似乎在研究东倾西斜后酒的本质有没有变化。好半天没有研究出结果。抬起头来,他说,这不是搞特权吗?

说它是特权就是特权,说它不是也不是。这几年的公职人员,挣的是死工资。凭工资买房,你也清楚,那得攒多少年呀。领导也明白,所以,才稍稍偏了这么一点点。

偏这么一点点,你知道能省多少钱吗?怪不得都争着考公务员呢!苏富贵煞是羡慕。羡慕也是嫉妒。嫉妒能产生逆动力。来,喝酒。苏富贵举起酒杯的同时,做了决定:玉皇山庄买套房,无论花多少钱。在中国,当官总是好处多。当官的把好处都占尽了,实在填不到肚子里了,才会漏一点给普通老百姓。苏富贵想尽快结束,好赶着到玉皇山庄问个究竟。可是光顾着说话了,桌子上的菜几乎都没动。来来来,吃菜,吃菜。

离中午愈近,进来吃饭的人越多。好像只有那一个牙齿露在外的女服务员。女服务员有求必应,前后左右,跑来跑去,满脸的汗水满身的风火。苏富贵夹一口菜,又端起酒杯,与林如相碰了,倒进嘴里,问:你想借多少?

你能借我多少?

以他现在腰包的鼓胀程度,苏富贵本可以说:想借多少,说个数!可是,一度兴奋的脑子,并没有忘乎所以,瞬间转了个弯:在他面前装什么英雄!为一点虚荣,损失金钱,不值当。况且,还不知他的胃口有多大呢?还不知自己买房要花多少钱呢?当年他去找林如相时的一幕一幕清晰地回放在眼前,他恨起来:一分钱都不给!患难见真情。当时,你要拉老同学一把,多多少少给一点儿,他也就不会那么绝望,就不会差一点纵身一跃葬身洛河桥下!算了,算了,看在“闺蜜”的份上,看在他说了一些有关玉皇山庄二期信息的份上,借给他一些。但有些话必须得跟他说清楚。苏富贵把着空酒杯,在桌子上转了两下,然后扶正,看住林如相,说,你刚才都看见了,整个大盘绿油油一片,跌跌不休。我的钱都被套牢了。

再套牢,三二十万,搁你手里还算个钱?

你太高看我了。我们炒股票的,账面上即使百万千万,但都不是你的,只有你把股票卖了,换成人民币,装进了口袋,那才是你的。现在,别说三十万,就是十万,我也拿不出。真的,不骗你。

我知道。不过,搁你手里,再怎么说,十万二十万也是个小数目。能不能想想办法?

办法倒是有。找找尚福林,或是周小川,他俩不管谁,只要说一句话,大盘准能止跌回升,我就能解套变现。

尚福林周小川是谁?

一个是证监会主席,一个是中国人民银行行长。

拿我开心的你。我以为你说的不是他们,是你的股民朋友呢。

话题由尚福林周小川,转到了人民币贬值;又从人民币贬值转到了房价上。我攒了几年钱,想给儿子买一套房,谁知道,越攒离买房越远。最初攒的钱能买一间屋子;又攒了两年,却只能买一个厨房;再攒两年,得,只够买一个厕所了!嗨。林如相的话引来邻桌一对年轻夫妇的侧目。林如相不管不顾,继续说下去,谁让咱不是局长县长。人家一套又一套,一套比一套大。玉皇山庄,关若飞买的是一号。你知道关若飞除此之外,还有几套房子吗?

人家的房子多关你蛋疼。人家房子多,是人家的能耐。咱买不起,是咱木球(土语:无能)。你不知道,二十多年前(他差一点说出那一次他去找他借钱的事情),我也算没球到家了,饥一顿饱一顿,整天挣扎在死亡线上。我没有喝多,真的,绝不骗你。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就不再提了。现在你来跟我借钱,我再急再难也得借给你。咱俩谁跟谁呀。可是,钱真是套牢在股市里。你别期望太高,挪借一下,最多能给你五万。不过,这五万给你,丑话还得说在前面,要按银行里一年定期存款利率计息。你没意见吧?苏富贵举杯在眼前,透过玻璃,看着林如相。

林如相连喝三杯,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因为酒精的缘故,脸上红霞满天,像极了只有极度高兴才有的模样。他从口袋里掏出晨光墨笔,掏出过去电话薄一类的小本子,逮下一页,刷刷刷,一行数字跃然其上。给,我的银行卡号。

苏富贵接住,看了看,说我明天把钱打你卡上。

林如相走了以后,苏富贵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回想着刚才的细枝末节,有点抑制不住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潜意识里,苏富贵有多年的仇怨一朝得报的淋漓畅快。回到交易所,他一边哼着“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一边搜寻与玉皇山庄有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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