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记忆深处的馒头

和往常一样，早晨又经过十字路口馒头店。馒头店的档口，方方正正，远观好比打开侧板的集装箱。三三五五的行人，早晚间络绎不绝，逢面穿梭于此，点单的背影总是把档口围满。

朝阳携着精致的妆容升起，夕阳褪去脂粉透着红晕落下，在单位和家之间，每天的往返，总是会路过这十字路口生意红火的馒头店。每次都会忍不住，忍不住回头看看，看看由蒸笼腾起的热浪，看看围着点单的过客。看着那些，付三五元，俩仨包子搭一俩鸡蛋，便是一餐的路人，露出满意的笑容离开，总是能勾起小时候的甜蜜回忆。

有时也会忍不住，也会被引得发馋，也会挤上前去，要道：“老板，两个大包子，肉馅的。”路上，捧着包子，一口一口慢嚼，一步一步慢走，想把时间留住，似乎不是在嚼，而是在品，在细细的品，由咀嚼馒头的甜，勾出的童年记忆。

“馒头出锅了！”母亲喊到。父亲守在灶口，柴灶火苗在燃烧，灶房烟雾在缭绕。母亲揭开蒸笼，憋了许久的蒸汽，再也忍不住了。“慢点，慢点！怪吓人的。这样揭开！”父亲看着泵出的高温蒸汽，心疼的叮嘱着母亲。母亲勒着围裙，大大咧咧的，也不去理会。

蒸笼揭开，蒸汽散去，一个个雪白雪白的馍馍，整齐的排在面前。母亲，用手轻轻一按，凹进去的馍馍，又反弹回来，高兴的自言自语道：“面发的真好。”

一个小男孩，追着空气中飘来的麦香，已馋的流出了口水，蹭着母亲的围裙。母亲用筷子夹起两个，带碗递给小男孩，不忘叮嘱道：“烫！慢点吃。”

小男孩，端着两个馒头，并没有着急开咬，而是看着馍馍冒出的热，闻着馍馍飘出的香，仿佛要通过呼吸，把馒头连同馒头的热和香储藏进记忆的气囊。

馍馍为什么是甜的？是母亲在面粉掺了亲手晾做的酵子，是父亲在火灶填了玉米茎杆？

馍馍为什么是香的？是母亲用手一遍又一遍擀着面团，是父亲在火灶填了芝麻茎杆？

总之，每次父亲烧着灶，母亲掌着锅，蒸出来的馍馍，都是香甜香甜的。

馒头的香甜，就像永不熄灭的灶火，在记忆里燃烧，燃烧。

在清晨燃烧，在傍晚燃烧，在路过十字路口的馒头店时燃烧。

傍晚，又路过馒头店，又远远的看着看着，回味着记忆深处的香甜。“先拿去吃，先拿去吃。下次再来支付也行......”老板正对着顾客说道。这已不是第一次听到了。然而这次好像有些特别。两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小顾客，就是不接老板递过来的馒头，也没有要离开的动作，只是举着自己手腕上的智能手表，一遍又一遍的扫着付款码。

付款码扫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能支付成功。老板已看得心疼，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用了，不用了，拿去先吃，拿去先吃。”可是马尾辫，始终不接，始终不言，渐渐露出委屈的表情，稚嫩的脸庞已泛着通红，一次又一次，高高的举起自己的手腕，似乎一定要支付成功才罢休。

老板也有些慌了，毕竟只是两块的俩红糖馒头，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才能让两个马尾辫接受。

小男孩，看到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童年。于是，提着手提包，快步走了过去，不愿意再多等一分钟，说道：“老板，我来付，我来付。多少钱？”“唉，这俩孩子，都说了，‘不用了，不用了，拿去吃，拿去吃’，可是......”“没事，没事，我来付。”说着便已付完了钱。

老板再次将两个红糖馒头递给马尾辫，这次马尾辫终于接下了。可是又转身，向着小男孩，举起自己的智能手表，举了一次又一次，似乎是要把钱付给小男孩。

马尾辫，追着举着，通红的小脸，始终也未说一句话。

小男孩，也不语，只是挥手拒着，拒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快步离开，消失在人群里......

藏在记忆深处的馒头，在梦中变得更香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