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雪是从昨晚开始下的,早上起来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仍在漫天飞舞。透过窗户,房前屋后,远山近树,白茫茫一片,门前宽阔的清水江湖面热气茵藴,公路没有结冰,偶尔有的士或白色或黑色小轿车驶过。也偶有行人撑着伞背着背篼在赶路,看得出来,他们是去桥头路尾,土地公,山神庙祷告的。小区的保洁员戴着斗笠,提着撮斗在广场上收拾飘落在地的枯枝败叶,看他们拖动移动的垃圾箱……我在厨房里一边洗菜,一边欣赏着窗外过往的风景。
客厅门“砰”的一声轻响,知道是大儿子从外面赶来了。他是某职能部门的小职员,还没有休假。昨天下班后,送妻儿去外婆家过小年,又匆匆折回单位值夜班。下早班后赶回家里做年夜饭。儿子在家,年夜饭这些年都不烦劳我,我顶多就是洗洗蔬菜香料,接送碗盘,收拾整理,燃一盆炭火——过年总是要生炭火的,烟火人家,预示着日子温馨来年红火。
儿子一边忙,一边打电话询问儿媳妇和孙子他们是否回来了,叮嘱注意安全。外婆家在乡下,海拔较高,好在路面还没有完全结冰,但他们需要走一段下坡路后才能上车。到县城的时候,已是中午十二点。儿子放下手中活儿,又开车进城去接他们。
吃过中饭,儿子继续做年夜饭。往年也就做个十碟八盘,儿子说今年要多做点。因为老爷子的缘故,居家在外的部分亲人要回来吃团圆饭。大姐一家在上海,小儿子一家在南京,他们本打算自驾回来,因为疫情的缘故,我劝他们别来,麻烦得很,所以没有来。小妹一家在湖南邵东,那里还好,没有疫情,他们一家都没有外出的经历,他们要来,我不好反对。下午三点多钟,年夜菜做好了,满满的两大桌,鸡鸭鱼肉虾,烹蒸炸煮,酸甜麻辣,样样俱全。点燃香烛,祭祀过祖先,年夜饭准备开席。
因为还早,老爸午休后还没起来。我去叫他吃饭,小妹和妹夫外甥他们也去叫他。他说不饿,还想睡一下。
“客厅很暖和的,你起来跟大家多少吃一点吧。”我劝说道。
老爸能自己进食后,一直都是在房间吃,因为房间比较暖和,白天黑夜都保持着温暖的恒温。
“我难得坐,你们吃吧。晚上六七点钟我在吃。”
劝了叫了几次,都说还不想起来。
儿子要去值班,也就只好开席。他跟家人匆匆吃过年夜晚,准时出去了。我陪几个外甥小饮了几杯红酒。
饭后,儿媳在收拾。厨房里里外外她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些不用我操心了。其他人或陪老太爷在说话,或在客厅一边吃着糖果一边嬉闹;电视里也热热闹闹的。
天黑了,一家老老少少到楼下广场去燃放烟花——给小朋友图个乐趣。几个小朋友很高兴,大人也跟着乐,帮他们点烟花,摄像拍照。我一边叮嘱注意焰火朝上别朝人,一边拿个袋子在捡拾燃放后产生的烟花壳。
时间过得真快,到了春晚的时间,大家上楼。
年轻人在客厅里看春晚,嗑瓜子说笑,抢红包;群里在下红包雨,我到房间跟老爸一边做理疗,一边发红包抢红包,与亲朋好友互道虎年安康吉祥。
一来二去,新年的钟声敲响,第一轮红包雨停了。窗外广场上迎新的烟花穿透蒙蒙冻雨,在空中闪亮炫舞。今年的烟花较往年要少些,烟花爆竹限制令仍在施行,大多数人已开始自觉接受这一限制令。
烟花过后,屋里屋外年夜安静下来,人们面含微笑入眠,满怀期翼新年的开始。
我奉上新茶,糖果,续过香火,又回到老爷子的房间,坐在陪床上。
我的响动弄醒了老爷子。
“十一点了?”老爷子问。
“一点了。”
“还没睡?”
“马上。”
房间又安静下来。
我用指尖在手机上的备忘录里划拉下自己的心事:
一盏新茶一柱香,
钟声过后旧岁藏。
夜半竹知冻雨早,
枝头梅晓满径香。
亦悲亦喜平常事,
是幻是真自思量。
把住现在硬道理,
躬行万里人不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