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耕地人

当目光触及这题目，你心中或许泛起涟漪：世间真有九旬老者，仍耕耘于田间地头？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确有其人！他，便是我本家一位备受尊敬的长辈，名曰陈道明。按家族辈分，我尊他为道明爹，在北方习俗里，称呼为爷爷。他安居于大别山南麓，团风县但店镇的一个幽静小山村中。

清明之际，我由武汉归乡祭祖，漫步在既熟悉又略带陌生的乡间小径。路过塆子的时候，恰逢道明爹，头戴草帽，在家门前忙碌地收拾农具，准备下田劳作。我满心诧异，上前关切地问道：“道明爹，您已91岁高龄，怎还亲自种地？”他笑着回应：“唉，年纪确实大了，水稻田已力不从心，但旱地还能种种。平时就种些豆类、花生、油菜，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点事做，为孩子们减轻点负担。”

我想，老人是不是在经济上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困扰呢？心中存疑，我便与他聊了起来。道明爹却是以一笑回应：“其实啊，你那几个姑姑、小叔（按辈分来算，他的子女我称作姑姑、叔叔）都孝顺得很，每个月都给我钱花。再加上国家给高龄老人的补贴，我手上每个月能有个一千多块呢。住在农村，吃的菜都是自己地里种的，哪里需要花什么大钱。况且，我还有些积蓄，生活上可是宽裕得很。”

那会不会是姑姑、小叔们对他照顾不够周到呢？经过一番细聊，我才得知，他的大儿媳（我称之为婶儿）一直在家悉心照料他。而其他姑姑、小叔们，也都在各自的城市或家里过着安稳的日子。在外的姑姑、小叔们曾多次轮流想接道明爹去城里享享清福，可每次住不了多久，他就坚决要回到农村的老家。道明爹感慨万分地说：“住在城里啊，真不习惯。一到上班上学的时间，家里人就都忙去了，我一个人待在那里，心里头空落落的。”对他而言，城市里的高楼大厦虽好，却比不上乡村里那鸡鸣犬吠的烟火气息。自家那低矮却满载回忆的老房子，才是他心灵的港湾。在道明爹的心中，农村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记录着他大半生的点点滴滴，是他永远也离不开的根。

道明爹笑呵呵地告诉我，在农村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忙碌又充实。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节，他便扛起那把陪伴了多年的锄头，迈着悠然的步伐走向田间地头。别看他年事已高，干起农活来可是精神抖擞，动作娴熟得丝毫不输年轻人。每到不同的季节，道明爹就像一位精准的时钟，准时出现在地头。他弯下腰，仔细地翻整着土地，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温柔又细心。接着，他播下豆种、花生种，还有那油菜籽，每一颗种子都承载着他对未来的希望。

播种之后，道明爹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浇水、施肥、除草，每一个环节他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炎炎烈日下，他的衣衫被汗水湿透，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的汗珠，滴入泥土之中，仿佛在与大地进行着无声的对话，诉说着他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眷恋和无尽的热爱。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田地里一片金黄，豆荚饱满得仿佛要撑破外皮，花生颗颗圆润可爱，油菜籽也沉甸甸地低垂着头。道明爹满心欢喜地将这些收获的果实带回家，一部分留作自用，享受着劳动带来的果实；一部分则卖给商家，算是额外收入；还有一部分分享给友邻和在外地的家人。

在给我讲这些的时候，道明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里，有丰收的喜悦，有对土地的感恩，更有那浓浓的人情味和乡邻间的深厚情谊。对他来说，这就是农村生活的魅力所在，也是他永远也割舍不下的根和魂。

日常生活中，道明爹可是个全能好手。若是大儿媳忙得不可开交，那一日三餐，他便全权接手，亲自动手操办。清晨时分，他悠悠步入菜园，摘下那些带着露珠、新鲜欲滴的蔬菜。回到厨房后，他熟练地生起火，不一会儿，厨房里便飘散出阵阵诱人的香气，简单却美味的饭菜便热腾腾地出锅了。道明爹吃饭时，总是细嚼慢咽，每一口都品得津津有味，仿佛在细细品味生活给予的那份质朴而纯粹的馈赠。饭后，道明爹便悠闲地坐在院子里，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他时而闭目养神，沉浸在过去的美好时光中；时而睁开眼，与路过的邻居唠唠家常，聊聊村里的新鲜事。小院里不时回荡起他爽朗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满足。

在生活的打理上，道明爹更是井井有条，一丝不苟。他的房间虽然简陋，但却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井然有序。他的衣服虽旧，但却被他洗得发白，叠得平平整整，仿佛每一件都承载着他对生活的尊重和珍惜。

每天清晨，道明爹都会拿起扫帚，把大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扫去落叶和灰尘，让小院始终保持着那份清新和整洁。他的生活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乐趣和满足，他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书写着属于自己的幸福。

姑姑、叔叔们虽然尊重他留在农村的决定，但也十分牵挂他的生活。他们经常回来看望老人，带来生活用品和好吃的。每次回来，姑姑、叔叔们都会抢着帮老人干农活，陪他聊天，一家人其乐融融。尽管老人独自生活在农村，但他从不孤单，因为子女的孝顺和关爱，如同冬日暖阳，时刻温暖着他的心。

在钢筋水泥堆砌的城市森林中，我们常常在车水马龙里迷失方向，在快节奏的生活漩涡中身不由己。而91岁的道明爹，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对乡村生活的热爱和对生命的尊重。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他的生活方式或许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却在简单平凡的生活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和满足。他就像一面镜子，让我们看到了生活最本真的模样，也让我们在忙碌的生活中停下脚步，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希望老人能一直健健康康，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继续书写属于他的传奇。

2025年3月28日星期五，写于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