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和煦的阳光照耀得大地如春天般温暖,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丝丝白云,如洁白的哈达,给这宁静偏僻的小山村送来吉祥和祝福。
翟家的老宅院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在喜庆的鞭炮声和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十八岁的翟甜坐上了夫家装饰一新的大红花轿。笑靥如花的翟甜,心里像喝了槐花蜜一样甜,一如她的名字。内心的激动兴奋如蹦跳的兔子,狂欢不已。情窦初开的狂热如火苗一样灼烧着少不更事的翟甜。对爱情的渴望让她对未来婚姻生活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憧憬,幸福之鸟过早地降落在了她的头上。
热恋中的新郎官儿是家中独子,上有姐姐呵护,下有两个妹妹崇拜,仪表堂堂,英俊潇洒,还有份薪资不菲的工作,尤其是嘴巴特甜,说话好像刚吃过饴糖,满是甜味。就在这样的甜味熏染下,翟甜不顾家人反对,以身相许这个大她八岁的男孩,远嫁三四百里之外的另一座大山。
翟甜山里出生,山里成长,从未走出过大山,祖祖辈辈都是大山的守护者。在横断山脉连绵不断的褶皱里长大的翟甜,呼啸的山风并未在她细嫩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因山雨的滋润,肌肤白皙光滑,如初绽的花朵,轻盈而饱满。窈窕淑女,皓齿明眸,一笑,脸上就漾出了两个酒窝,那如两湾湖水的双眼,清澈透明,浸满了少女的腼腆与温柔。回眸不笑亦脉脉含情,甜甜的说话声如山间俊鸟清脆地鸣叫。
第一次出门去表姐家,就偶遇今天的新郎官,即气宇轩昂的霍枫。他一见到翟甜,心里突地咯噔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他痴痴地盯着翟甜,目不转睛,眼里满是惊喜,好似故人归来,可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眼里放着异样的光,直入灵魂深处。翟甜倏地脸红了,忙羞涩地转过脸去,装作没看见,拽着表姐赶紧溜走了。但是那痴痴的眼神却深深地刻在了翟甜的心里,如一块石头击破了她平静的心湖,让她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躁动,一种难以言状的喜悦在心底偷偷地氤氲开来。人生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孩这样四目相对,第一次因一个男孩脸红心悸。
这种心悸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翟甜知道彼此不过路人甲和乙而已,何况她第三天就回家了,那只不过是一时的好感而已。
回家后没过几天,这偶遇的美好就如天空中的浮云,在忙碌的生活中渐渐随风而逝。青春萌动的翟甜又淹没在没有波澜的平淡生活中。整天两点一线,家里地里,除了忙碌还是忙碌。最大的快乐就是在贫瘠的黑土地里割满整筐的猪草,回家看着自家养的两头黑猪津津有味地贪吃,狼吞虎咽,发出哼哧哼哧的响声。翟甜整天土里来土里去,少女特有的体香里似乎也夹杂了些许泥土的味道。少女怀春的情愫也好像被这呼呼的山风吹散了。长这么大,她从没想过恋爱结婚之事。
三个月后的一天,阳光洒满大山的沟沟壑壑,空气格外清新,大地一片葱茏,万物竞相生长,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大山的贫瘠全被遮掩,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看不到尽头的勃勃生机。这样晴朗的天,最是农人忙碌的日子。父母早饭后,便背上干粮,照例又去山那边干活了,一走就是一天,到天黑才回来。翟甜在家刚把猪喂完,准备出去割猪草,在关栅栏院门的刹那,听见一声“干吗去?”
翟甜回头一看,惊呆了,下巴颏儿都快掉下来了。原来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上次在表姐那偶遇的那个陌生男孩,还有他的同伴。他说他翻山越岭,搭卡车换汽车,再步行,天不亮就动身,翻山越岭,折腾了三四个小时才找到了这儿。
惊慌失措的翟甜赶紧把客人领回了家,给他们倒了两碗白开水。两个男孩看着家徒四壁的翟甜家,问她父母干吗去了。心里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翟甜,脑子里一片混乱,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男孩的问话。这不速之客让她一时间乱了方寸。第一次和陌生异性这样近距离接触,父母又不在身边,要把父母叫回来,来回得近两个小时,有点来不及。她草草地给两个男孩做了些玉米粑粑,夹了点泡菜,这已经是家里最好的伙食了。
平常吊儿郎当潇洒随意的霍枫,吃饭时竟有点紧张了,偶尔抬眼看翟甜时,还有点腼腆不自在。饭后悄悄地向一直红着脸的翟甜表白了自己的心意,一见如故,一见钟情,一见难忘,一见夜不能寐,一见茶饭不香。翟甜的情窦在一个个“一见”中被催生开来,像做梦一样,有点应接不暇。她那羞红的脸以及满是喜悦的眼神,难以掩盖她内心的激动。她不多言语,甚至回避霍枫的眼神,但一颦一笑都是答案。
霍枫第一次来,不好意思久留,简单表白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还未启程,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已经做下次来的计划了。短短三个月,便抱得美人归。
坐在大花轿里的翟甜,幸福地想象着婚后一家人和睦、温馨、欢愉的画面。翟甜的心里偷偷地乐开了花。美丽的生活画卷在她的脑海里一一呈现。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踩了狗屎运,能嫁给一个每月有固定收入且如父兄般呵护她的男人,不用再过一贫如洗的日子了。虽然嫁的还是山里,但夫家的条件好多了。
刚满成年的翟甜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新婚之夜留下的种子,第二年便结出了丰硕的成果,为夫家带来了弄瓦之喜,喜提一枚无价小棉袄。天真单纯的翟甜,自认为自己十月怀胎,历经分娩的阵痛,大家会欢天喜地地迎接天使的到来,不曾想到这却是她苦难人生的开始。
夫家尤其是公公,一脸的嫌弃,他盼望的是带把儿的弄璋之喜,结果天不遂人愿。婆婆夫唱妇随,特听她男人的话,有上顿没下顿地伺候坐月子的翟甜,对翟甜不闻不问,冷若冰霜。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顶头风”。翟甜身体欠佳的母亲突然病丧黄泉。初为人母,本身就还是一个孩子的翟甜,被孩子搞得一团糟,个人的日常生活都难以料理,丈夫又在外工作,很少回家。母亲的溘然长逝,给手忙脚乱的翟甜沉重的打击,内乱外忧让她措手不及。和公公婆婆费尽周折回娘家送殡,去了才知道母亲是喝农药敌敌畏自杀身亡的。
原来翟甜的母亲受不了族人的歧视和侮辱,趁翟甜父亲去地里干活,服敌敌畏自杀的。翟甜母亲原先嫁的是翟甜父亲翟小宝的哥哥翟大宝。大宝上山采药时,不慎跌入悬崖,被族人找到后,已经没了呼吸。血气方刚的小宝在众人的帮扶下,将血肉模糊的哥哥背回家。大宝大他八岁,是家里的顶梁柱,膝下有一双儿女。嫂子因丈夫的突然离世哭晕过好几次。在全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埋葬了大宝。小宝从此肩负起照顾嫂子和年幼的侄儿侄女的重担。
在父母的撮合下,小宝娶嫂为妻,存亲了。一年后,妻子生下翟甜和弟弟翟刚。
翟甜的母亲在村里很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树大招风,人能惹祸,引来了很多非议。人们在她背后说三道四、指指点点。有人说她太能了,太要强了,克夫;有人造谣污蔑,说她勾引小叔子,故意陷害自己男人;有人说大宝是被媳妇贪财逼死的。翟甜的母亲在村里受尽白眼和歧视,族人们也跟着排挤欺负她,不让她参加族里的一切活动,嫌她晦气,说她是扫帚星。她气恨不过,了断了自己的性命。
回来后,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再加上听到的风言风语,公公婆婆看她更不顺眼,她和夫家的关系一天天紧张起来了。
1天,天朗气清,微风轻扬,翟甜的老公照常上班去了,一走就是一个月。翟甜照例看孩子、做饭、洗衣。吃完早饭,婆婆边收拾边唠叨,翟甜听着很不舒服。坐月子的艰辛,母亲离世的悲痛,一时间,内心的委屈齐刷刷地涌上心头,脱口而出,“你老了不要我伺候吗?”这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却激怒了在旁重男轻女的公公,他怒目圆瞪,恶狠狠地站起来,直接给猝不及防的翟甜一个嘴巴子。被打蒙的翟甜,愣了片刻,便清醒过来,连哭带嚎扑向了公公。闻声出来的两个小姑子,见翟甜撕扯她们的父亲,不由分说地也扑了上来,殴打翟甜。
一家四口厮打在一起。翟甜衣服的扣子被拽掉了,她仍不服气地又哭又骂。婆婆见状,赶紧拉开了,嘴里仍然嘟囔着翟甜的不对。全家没一个人替她帮腔,她感到了无尽的孤独和委屈。
翟甜一气之下,抱着刚过满月的女儿,乘车去了丈夫上班的地方,并在那里租了个小房子,一家三口过起了小日子。开始,丈夫还很积极地帮她做家务、带孩子,时间一长,总说自己加班,有时加到半夜才回家。翟甜开始信以为真,从不拖丈夫后腿,还支持他努力工作。
翟甜的土壤太肥沃了,哺乳期间,未见红就又种上了种子,并生根发芽。这次的妊娠反应与上次完全不同。翟甜夫妇二人心中窃喜,马上要儿女双全了,并把这喜讯告诉了家人。公婆一改往日的态度,带着两个女儿把翟甜和孩子接回了家,周到地伺候翟甜。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翟甜的肚子确实很争气,给霍家生了一个带把儿的,给霍家带来了弄璋之喜。公婆喜上眉梢,亲孙子,命根子,整天把翟甜母子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一次生产,翟甜享受到了女皇般的待遇。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好景不长,翟甜的婆婆猝然脑干出血离世。翟甜又陷入手忙脚乱的带孩生活。丈夫说他的工作有变化,经常两个月不休假。公公时不时地帮翟甜照看孩子,而丈夫不回家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半年不回来一次。一家人都以为霍枫在忙工作。
在一个像往常一样安静祥和的早晨,太阳暖烘烘地照着这片有点光秃的山野,空气格外清新,山川肃穆,大地像一位慈祥的母亲,默默地承载着世间万物。刚吃完早饭,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穿着警服,其中一个态度冷冰冰的,说话却掷地有声,告诉翟甜,她丈夫被拘留了。赌博输了,入室盗窃他人钱财,数额巨大,兼敲诈勒索,数罪并罚,判处六年有期徒刑,需要家属签字。
翟甜被这晴天霹雳惊得目瞪口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原来,丈夫不回来是沉溺于赌博,并不是加班,原来丈夫一直在骗她。
从此后,翟甜只能和公公还有两个小姑子相依为命。
翟甜的公公开始只是偶尔帮她看看孩子。后来常常对翟甜嘘寒问暖,借看孙子,经常待在翟甜屋里不走。翟甜要给孩子喂奶时,暗示他,希望他避开,他磨磨蹭蹭极不情愿地离开。一有空就到翟甜屋里,说看看孩子,即使孩子睡觉了,也要来转一圈,而且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公公。翟甜给孩子喂奶时,他出去一下又回来了,并贪婪地盯着翟甜白嫩的胸脯。有时还借抱孩子,故意靠近翟甜的身体,触碰一下翟甜身体的敏感部位。翟甜有意避开,他却装得若无其事。
翟甜发觉公公越来越放肆,有点不对劲。白天故意疏远他,晚上睡觉,把门闩得紧紧的,提防着他。但是公公却步步紧逼,得寸进尺。白天触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趁没人的时候,当着翟甜自言自语一些肉麻的话。翟甜装作没听见,不理他。
一天,天气很是闷热,翟甜为了给孩子们消暑,就生火熬绿豆汤。熬上后,正准备离开伙房,公公却进来了,猝不及防从背后抱住了她,两只大手紧紧地抓住翟甜丰满的胸部。那天两个小姑子正好不在。翟甜正要喊叫挣脱,却被身壮力大的公公如拎小鸡一样扭转过来,将一张恶臭的大嘴覆盖在了翟甜朱唇滋润的樱桃小嘴上。翟甜使尽洪荒之力挣脱,跑回自己屋里,公公才作罢。然后待在伙房不出来,装模作样在干活。
翟甜每天都提心吊胆,一日如三秋地盼望着丈夫早点出狱回来。然而公公并不肯就此作罢,反而急不可耐,越来越放肆地靠近翟甜,甚至趁夜深人静时去撬她的房门。翟甜吓得把菜刀放在了枕头下,但内心的恐惧与日俱增。
翟甜为了躲避公公,也为了挣点零花钱。孩子会走路后,白天将孩子交给两个小姑子照看,自己到邻村亲戚的饭店打零工,这样早出晚归,自以为天下太平了,日子会越来越好。
一天黄昏,橘红色的晚霞映照着宁静美丽的村庄,小溪里泛着粼粼的波光,潺潺的水声好像在为美丽的村庄奏乐作伴,夕阳下的山野,风光更加旖旎。翟甜今天完工较早,她怀着无比欣喜的心情,一路欢奔,归心似箭,急于见她的两个宝贝。
当她满心欢喜地刚踏进院门,就被早就等待她归来的公公揪住头发乱打,接着小姑子们也出来打她,四个人厮打在一起。翟甜的头发被揪下来两撮儿,鲜红的血从她头上流下来了,顺着脸颊滴到她白色的衣服上,她满脸血污,号叫着,吓坏了闻声从家里出来的两个孩子,孩子们见状,吓得也放声大哭,叫骂声、哭喊声,连成一片,惊动了左邻右舍,好多人出来想拉架,但没人敢上去。公公一边打,一边骂她出去找野男人,伤风败俗,说谁要敢上来拉架,就打死谁。两个小姑子听了父亲的话,不由分说,使了吃奶的劲厮打翟甜,替她们的哥哥报仇。
翟甜被打得奄奄一息,不动弹了,被拖到堆放杂物的偏屋里,关起来。迷迷糊糊中听见公公骂骂咧咧,嫌不听他话,以后再出去就把腿打断,不听话就往死里打,他一命抵一命。邻居们散去后,公公悄悄地让两个女儿给翟甜做饭,给她擦伤口。翟甜渐渐地缓过气来,她彻底看清了公公的嘴脸。
有好心的邻居急忙给翟甜的娘家报信。路途遥远,第二天中午了,翟甜父亲和弟弟才带着族里的一班人来到了翟甜家。公公见这么多人来了,亲家还满脸怒气,赶紧赔笑脸,说没事没事,就是发生了点口角。
翟甜父亲理也没理,直奔翟甜的屋里,一看头上还有血迹、脸上有淤青的翟甜,转身就给翟甜公公一个耳光,咬牙切齿地说:“我女儿长这么大我都没动过一根手指头,你一个公公凭啥打她?她有天大的过,也轮不到你打!”
翟甜公公看着这么多人都怒气冲冲,没一个人对他有好脸色。赶紧赔礼道歉,依旧没人理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只看不敢说话,偶尔几声叹息声,敢怒不敢言。人们的眼神里满是同情和怜悯。
不管公公如何解释和道歉,翟甜还是决意要带两个孩子跟随父亲回去。等他们找孩子的时候,孩子已被两小姑子藏起来了。找了好一阵都没找到。翟甜只好一个人跟着娘家的人回去了。
回到娘家的翟甜,自然成了族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弃,丈夫坐牢,又遭公公和小姑子群殴,母亲的口碑又不好,父亲还是个光杆司令,得抚养她弟弟和哥哥姐姐。这个本已遭受重创的家犹如风雨中飘摇的岌岌可危的大厦,随时都有因贫穷而倾覆的危险。翟甜所遭受的冷眼不亚于她的母亲。只是可怜的父亲仍在默默地为她撑着门面,替她遮风挡雨。
翟甜表面看着和常人一样,但内心深处却如刀割,似万箭穿心。每天除了去村医那里换一下药,伤口发炎,有点化脓,便蜗居在家。除了父亲每天安慰她,再也感受不到一点人间的温暖。就这样艰难地在娘家待了半年,婆家竟也没人邀请她回去。她思念孩子,可公公却以孩子挟制她,说:“她想孩子想得不行了,自然就回去了。”以此逼翟甜回家。
死里逃生的翟甜,虽然很思念身上掉下的骨肉,但想想公公对她的怀恨,想想公公那满嘴被烟叶熏黄的参差不齐的黄牙齿,胃里就一阵翻腾,也就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她也有过像母亲一样一走了之的想法,但看到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父亲,看到衣不蔽体可怜的弟弟,她就心软了。父亲的心本已破碎了两半,一半已被黄泉下的母亲带走了。她不忍心在这剩下的千疮百孔的另一半上再捅一刀。生活的帆船她不知道该驶向哪里,虽然航舵掌握在她手里,但前路一片漆黑迷茫,就如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得过且过地在娘家苟活着,如行尸走肉。
一天,好久不见的表姐来看她父亲,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刚烈的表姐不但不劝翟甜回去,反而鼓励她远走高飞,随时代潮流,出去打工。改革开放的春风似乎遗忘了这个偏远的小山村。表姐的到来,才给落后闭塞的山村带来一丝春天的气息。她义愤填膺的说辞,打动了翟甜,唤醒了她求生的欲望,给迷茫的她指明了人生方向。她决心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冰冷的人间地狱。二十出头的她虽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但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以后的人生道路将如母亲在世时一样艰难,将在白眼和各种冷嘲热讽中度过余生。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翟甜在表姐的帮助下,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东去的列车,去往那个1979年春天一个老人画了一个圈的地方。这一次她走得如此坚决,坚决得和她的年龄有点儿不相称,真是川妹子的辣性格初次在她身上体现出来了。她要走出这片让她备受摧残和打击的土地,她要逃离这片如魔爪般让她恐怖不安的土地,去寻找属于她的幸福生活。她随包工头来到了改革开放的前沿—深圳特区。
二十岁的翟甜虽然生过孩子,遭过重创,头皮上还留着伤疤,但稍事打扮便焕然一新,青春的朝气,美人坯子的底色,离开着那苦大仇深的家乡,依然展现出女人或者女孩儿特有的靓丽。曾经的烦恼和不堪被一个执念——我要活下击落得七零八碎。她拼了洪荒之力,洗碗,扫地,做着和这个妙龄不相称的脏活、累活,把青春的自己活成了老妈子的样子。这些苦力对她来说是可以忍耐的,难忍的是客人的挑剔,饭菜不可口,凉了多次重热,饭里有异物,碗筷不干净,劈头盖脸指责她。可怕的是醉酒的男客人叫她陪酒,不陪,就说再不来这里消费了;陪,自己又不会喝,硬着头皮灌进嘴里,麻辣难忍,胃里翻江倒海,还得强颜欢笑,好脸相迎。有的男客人色眯眯的眼神令她作呕,有的借酒买醉和她肢体接触,有的直接动手动脚,她都得装作若无其事,面带微笑,客气挡回去,并照顾大家吃好喝好。更有甚者,喝得她吐了方才罢休,根本不把服务员当人看。一切她都忍了,用女性特有的温柔和藏而不露的刚劲在来来往往的客人中周旋,在花花绿绿的深圳,在灯红酒绿中,她渐渐地学会了待人接物的一套本领。正是她的这股不要命的拼劲和随机应变的斡旋能力,受到了老板娘的青睐,给她又加工资又升职,可以说她靠拼命赚到了人生第一笔财富。
二十岁的翟甜脸上又绽放出了青春的活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朴实之美让她在人群中又像一颗小星星一样闪烁起来了,脸上褪去了女孩的青涩和稚嫩,多了几分稳重。哺乳后,凹凸有致的身材增添了少妇的丰韵,比同龄的女孩更有一种成熟妩媚之气。即使女同胞,见了她都禁不住多看几眼,被她曼妙性感的身材所吸引,男人更不必说了。在她身上根本看不出大山的痕迹,不说身世,根本看不出是大山里来的姑娘。
翟甜做梦也没想到,一只无形的黑手正向她悄悄伸来。饭店老板说,有一个轻松又工资高的公司正招聘工作人员,待遇好,审核严,一般人进不去,有关系、自身能力强、素质高的人才能进去,问她去不去,去了给她办临时身份证。翟甜自以为自己良好的表现让老板认可了自己,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老板欣喜地告诉翟甜以及在一起工作的三个女工友,说她们审核通过了,公司派车前来接她们。她们当天晚上就被一辆豪华轿车接走了。确实,翟甜她们被带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场所,这是她人生第一次见到的最高大上的地方,接着就有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过来,将她们带到一个更衣室,让她们统一着装。然后,又有同样打扮时髦,浓妆艳抹、穿着性感的女同胞进来,教她们如何打扮,对她们进行简单的礼仪培训,简单告知了她们的工作内容,然后又把她们带到一个大厅。这里有十几个妖娆妩媚的美女,一样的装扮,浓妆艳抹。
领班要带她们去上班,有不愿去上班的,就有西装革履的年轻帅男过来哄劝,心肝宝贝地叫着,嘘寒问暖,那亲昵劲,好似新婚燕尔。敢抵抗不配合的,马上拳打脚踢,杀鸡给猴看。翟甜她们几个新来的一看,就吓得不敢吱声了。由着领班把她们分别带走。翟甜几个被带进一个豪华的包间,一个满嘴酒味男人豪横地斜躺在沙发上,带着轻蔑的眼光扫视了她们一圈,目光落在了翟甜身上。翟甜像古代宫女一样被翻了牌子。
翟甜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被骗到传说中的什么院了。进来容易,出去难。封锁得特别严实,几乎没有人身自由,一级管一级,不准随意串门聊天交流,一人一个房间,有年轻帅男专门陪护,实则是监视。每天必须完成任务,让客人满意,否则,严厉教训,罚款,辱骂,恐吓。对性格倔强的翟甜来说,生不如死,想逃走,却如同监狱,插翅难逃。
结过婚的翟甜,心眼比初入社会的丫头多了些。表面上表现得很乐意,实际上悄悄地思谋怎样逃脱。在接待客人时,察言观色,寻找愿意帮她的人。一个脖子上挂着厚重的黄灿灿的金链子、身上有大片纹身的中年大叔进入了她的视线,这个表面看起来飞扬跋扈的男人,和她说话时,口气比较温和,还询问她的生活状况,不像一般的客人,“吃完饭”就走人,都不正眼看她一眼。她试探着向这个大叔求救,说她是被骗到这里,爱人坐牢,两个孩子孤苦无依,等她回去。大叔听后,很是同情她,乐意帮她,就看她的胆量和智慧了。但必须认真考虑,如果逃离失败,有可能连命也搭进去了。
那天,陪护人员照例带领其他女同伴们煮饭(上班)去了,半个小时后回来。翟甜的时间只有这半个小时。翟甜对陪护她的人推说肚子疼,不能煮饭。陪护人员说平常她最狡猾,说她故意使坏,便动手推她。一推一躲间,翟甜故意大声叫嚷,两人便争吵起来。这时,翟甜的呼机响了。陪护人员知道是客人呼叫翟甜煮饭了。翟甜一看熟悉的号码,就知道是纹身大叔的。她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答应去煮饭。陪护人员便信以为真,还没反应过来,她便直奔那个纹身大叔提前侦察好的厨房,拿了两把菜刀出来,嚷嚷着再逼她就拼命。陪护人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愣在那里。翟甜跑到楼道口就顺着楼梯往下滚。说也奇怪,那天她运气真好,从五楼一直滚到一楼,没遇到人。一层吧台的人惊讶得还没反应过来,她瞥见马路上正好没来往的车辆,直接跑出去,躺在大马路中间喊救命。等候在下面的纹身男人带着他的几个朋友,已经给110打电话了,还没等陪护人员下来,他们就围在翟甜四周,装作围观者把翟甜围在当中,像一道屏障一样把翟甜保护起来。陪护人员也跟着追下来,看着有围观的人,不敢贸然上去拉扯翟甜回去。
翟甜披头散发,脸上还有自己拿菜刀时故意抓破的血迹。路人见这惨状,人们以为出人命了,围观者越来越多,警察很快就来了,把她带回派出所做笔录,并把那个公司监视起来。笔录后,文身男人给翟甜买了回家的车票,送翟甜到车站,并给了她一些生活的费用。
死里逃生的翟甜觉得自己不能再给父亲增加负担了,婆家又不能回去,她先回到她们的县城,在县城里找了一个便宜的旅馆住下来,脸上的伤疤好了之后,又去饭店当服务员去了。
在大都市待了的翟甜,回到山区县城,收入微薄,待了半年,难以维持生计,又随包工头再下深圳了,只不过换了一个区。
已有经验的翟甜,到了深圳,继续到饭店打工,越干越出色,由打杂的很快升为点菜员。一天,负责招待顾客的小主管有事请假了,大堂经理就安排她去临时招待客人。
翟甜乐观开朗,做事细心,待人接物不亢不卑,加上与生俱有的川妹子的辣劲,让一个香港男孩对她刮目相看。临走要了她的工号。他高大魁梧,不善言谈,甚至有点儿木讷。之后天天来饭店吃饭,时间长了,便对翟甜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经过第一次婚姻打击的翟甜,过早地成熟了,过早地现实了。她的目标很明确——挣钱、远离家乡。她要远离那片让她悲愤的土地,越远越好。她半带挑衅地说:“你只要能一顿吃完八碗米饭,每月把工资给我,就答应你!”她要试试这个男孩愿意不愿意为她付出。
老实的香港男孩当即开吃,开始还狼吞虎咽,后来越吃越费劲,成了硬往嘴里塞,塞得都快喘不过气了,接近嗓子眼了,挺个大肚子,硬把八碗米饭塞进肚里。翟甜看着都有点心软了,当即答应这个香港男孩的追求,同意和他交往,也正合她意,她早想远走高飞,趁前夫出狱前找一个护她安全的靠山,找一个可以为她遮挡风雨的港湾。
翟甜是个颇有心机又能吃苦的人,她发现深圳人喜欢吃卤菜,就想学。其中一个厨师的卤菜手艺很高,每天借给客人泡上等茶叶的机会,给这位大厨也留一些茶叶,悄悄给他泡一壶。开始,这位大厨提防翟甜有所图,不搭理她。翟甜受狱中丈夫的熏陶,学得嘴甜了,笑嘻嘻地对大厨说她什么也不图,就是喜欢吃大哥的卤菜。慢慢地,大厨没了提防,和翟甜熟悉了,把卤菜的做法讲给了她。
有了香港男孩的工资,加上翟甜自己的工资,翟甜辞职单干,白天做电子产品生意,晚上做街头小吃卤菜。本钱少,收益却很大。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大潮,给勇立潮头的弄潮儿带来泼天的富贵,只要能吃苦,几乎干啥啥成,真是爆发。翟甜短短两年,盈利颇丰,赚得盆满钵满。
前夫霍枫在狱中表现出色,提前释放。辗转打听,跑到深圳寻找翟甜。霍枫听了父亲的一面之词,扬言找到翟甜就要打断她的腿,挖了她的眼,要了她的命,抛夫弃子之仇一定要报。偌大的深圳,哪能说找就能马上找到。霍枫气急败坏的说辞传到了翟甜的耳朵里。翟甜有了戒备心理,防范着疯狗一样的霍枫,当然,她的这些事是绝对不能让香港男孩知道的,她守口如瓶。
热恋中的香港男孩,只要翟甜要的,只要他有的,都毫不吝啬地满足翟甜。她渴求的护照自然也不例外。没多久,翟甜就如愿以偿,拿到了定居香港的护照。终于像一只脱离苦海的鸟儿飞向自由的王国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霍枫的纠缠了。
香港男孩在翟甜那片肥沃的土地上,播下了他爱情的种子。他虽然大翟甜六岁,但他还是原配。翟甜那片沃土这次竟然给香港男孩一个巨大的惊喜——龙凤胎。生产期间,和婆婆、大姑姐还有大伯子等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住在一幢三层小洋楼里。翟甜因为这一双儿女的到来,也自信满满,信心倍增,当起了全职宝妈,暗自庆幸自己被老天眷顾,找了一个金龟婿,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在名扬世界的维多利亚港旁,有一个三层洋楼,那是何等的光宗耀祖啊。
时间一长,渐渐地发现香港婆婆,尤其大伯子、妯娌、大姑姐和大姑姐夫他们都看不起她,面带鄙弃。知道她是一个内地来的打工妹,学历谈不上,几乎没有,小学二年级都没念完。在他们眼中,这个内地山区来的乡下妹子,就是傍香港人的土鳖。然而这一切都阻挡不了在苦难中挣脱出来的翟甜的求生欲望。二十岁就经历了群殴的翟甜,来到了这以文明著称的世界大都市,自然不怕会再遇到恶人。她反倒感激香港婆婆没有骂她、打她,不像前公公那样要置她于死地。
经过生活的淬炼,经历过鲜血的流淌和刺痛,再加上那次演电影似的死里逃生,翟甜现在什么都不怕。大伯子和妯娌的刁难,她当仁不让,毫不畏惧,迎难而上。四川辣妹子的辣一点不假。大伯子一家长期不交生活费,而且不节省水电,挥霍浪费,整天开个空调,洗个碗水管开得很大,洗衣服更不用说了。自小生活拮据、用水节约的翟甜看不惯大伯子一家的挥霍,一看见白花花的水被浪费掉,心里就不舒服。最不公平的是全家的水电费让她老公一个人一直负担,而老公回港打工挣的钱也不多,交完水电费所剩无几。耿直的翟甜看不下去了,找大伯子商量,希望他负担一些,结果碰壁,被骂为扒婆。
一句扒婆点燃了川妹子的辣火。转身回房,拿起菜刀,走向大伯子。大伯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野蛮举动吓傻眼了,以为要杀他,在文明中长大的大伯子,哪见过如此彪悍的女人,吓得直呼救命,正巧大姑姐下班回家,见状,不问青红皂白,立马报警,以为家里出大事了。
警察来了后,了解了情况,做了调解。高大魁梧的丈夫不但不帮翟甜说话,还说她惹麻烦,搅得鸡犬不宁,破坏了大家庭的和气。平时表面儿和睦的家庭被她掀开了锅盖子,大伯子的糗事因派出所的到来被揪出,吸毒,外债一堆,自然无力负担家用。
这么一闹,婆婆、大姑姐也都怨恨她,说这房子的地皮是女婿家的,婆婆资助了一点钱,由女婿出力负责盖起来的。她和大伯子有居住权,没占有权,更没继承权。大伯子家不交电费挨不着她管。她纯粹是多管闲事,说她这个内地而且山里出来的人没见识、没格局,更不文明,怎么能拿菜刀剁人呢!
翟甜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外表光鲜亮丽的家实际上只徒有其表,曾经的辉煌正在落幕,如天空中绽放的烟花,绚丽已过。原来老实巴交的香港男孩也只是徒有虚名,虽然住着三层楼房,却没自己的一砖一瓦,每月挣的那点钱在香港还是低收入阶层,在香港属于三无人士,无房无车无存款。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国际大都市,这样的男人自然找不下当地对象,没人愿意嫁。翟甜有一种被拐骗的感觉,不过她想想自己隐瞒了的过去,也就忍了口气,啥也不多说了。
倔强耿直的翟甜看着窝囊胆小怕事的丈夫,看着大伯子的蛮横霸道,看着婆婆的偏心,看着大姑子的冷漠鄙夷,她冷静下来了,收拾打理自己一番,第二天就走出家门,找工作去了。
川妹子的辣劲再一次被逼出来了,重操旧业,到饭店洗盘子,端菜,又兼钟点工,一个月同时打两份工。第一个月就收入了一万五千港币。尝到了这小小的甜头,翟甜看到了希望。在困境中成长起来的人,一旦看到了希望,那拼劲是十头牛也拉不住的,而且越拼路越宽越平坦。
又一次拼了命的翟甜一发不可收拾,每天像打了鸡血似的起早贪黑,干体力活。克服着语言不通、性别歧视的双重困难,硬生生用自己的双手积攒了来港的第一桶金,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她最清楚。
而这一桶金,却让她认清了人性,认清了现实,人活着就得靠自己,即使体格健硕、身材高大的男人,如果没有责任和担当,也不能为女人撑起一片天,在狂风骤雨来临时,也无法为女人遮风挡雨。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翟甜推去工作,把家认认真真地打扫了一番,沏好一壶茶,约多日不见的老公早点下班回家,两人已经冷战了一年有余。
翟甜一改往日的冷漠,用女性特有的温柔,心平气和地和这个香港丈夫促膝交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香港男人看着温柔且坚定的翟甜,知道拗不过她,同意了她的提议,带一双儿女净身出户,暂且离婚不离家。为了孩子,表面儿还像夫妻一样,共住一屋,各做各的饭,各睡各的床,互不干涉。
香港丈夫的工作正好和翟甜的交错,他白天在家,晚上上班,他去上班时,翟甜还未下班。他下班回来后,翟甜已经上班去了。两人虽同住一屋,实际上一年也见不了几次。两个曾经的爱人,而今成了两颗在同一苍穹中运转的行星,彼此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互不相见,互不打扰。看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就这样看似一团和气地过了十年。
十年中,能干的翟甜用自己辛勤的双手、智慧的大脑,一边干苦力挣钱,一边用苦力赚来的钱投资,勤学善问,加上又遇到了一个愿意给她指点生意迷津的大陆大姐,人生像开了挂一样,虽有小困难,但还是赚得多,赔得少,投资的股票更是赶上了好时候,翻了好几番。翟甜又开始购房置业,投资房地产,也赶上好时机。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在一国两制的阳光雨露照耀沐浴下,翟甜这棵从内地来的孱弱的幼苗终于一天天长大起来了,虽不是参天大树,但也能为自己的一双儿女遮风挡雨,让他们还未成家就有了自己是户主的房子。
经济富裕了的翟甜,除了给儿女购房买车,送他们出国留学,让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同时也敢公开身份回报远在家乡的父亲了,给他建了一个宽敞舒适的二层小洋楼儿,又在县城为父亲购置了养老房,让年迈的父亲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富裕了的翟甜仍然牵挂着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为前夫内地的女儿和儿子交了首付。这下全镇的人可炸开了锅,大姑子、小姑子竟先在侄女侄儿跟前说她的坏话,当年怎样怎样狠心抛弃年幼的他们,贪图钱财,跑到大城市。现在她有钱了,才想起你们,怂恿孩子们向翟甜要这要那,挑拨他们的母子关系。
内地的儿女听了众亲戚的话,心里很痛恨翟甜,觉得她不配当他们的妈妈,太心狠了。现在照顾他们,好像是在施舍给他们,如亲戚说的是寻求心理平衡、安抚自己的良心而已。他们拒绝了翟甜的施舍,狠狠地怼了翟甜一番,你若真心对我们好,当初为啥抛下我们不要?儿女的责备埋怨让翟甜的一片热心,碎了一地。孩子们的执拗、不懂事,她只能默默地承受,用自己的行动去慢慢感化他们,让他们慢慢地辨别是非。
前夫霍枫早已组建了新家庭,随着时间的推移,心胸也变得宽阔了。父亲已经去世,一些事他已渐渐明白。生活的重担压得让他顾不上追忆往事,寻仇觅恨。见翟甜帮扶两个孩子,正好卸下了他肩上的重担,他嘴里说对翟甜恨之入骨,但内心里还是佩服这个小他八岁的前妻的,心里默默祝福她,只要她过得好,说明自己当年还是有眼光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她还为自己生下一双儿女。嘴上说不要翟甜的资助,可背地里却劝孩子们要孝敬大人,大人再有过错,也是大人,该原谅的就原谅,该宽容的就宽容。再加上朋友的劝说,他对翟甜帮扶孩子也就顺水推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从中作梗。
社会的飞速发展,香港和内地的交通越来越方便,往来越来越频繁。翟甜内地的一双儿女也逐渐懂事,跟着翟甜四川-香港双飞。眼界大开的他们,也渐渐地重新认识了翟甜,和香港的弟妹和平共处。翟甜深感自己没学问吃大亏,要是自己学历高、会说英语的话,她的财富就不是现在的样子,要翻好几番。她下血本培养的香港一双儿女,终于学有所成,回港发展,都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岗位。女儿貌美如花,继承了母亲的优点,泼辣善言,喜欢旅游,喜欢空姐职业,顺利进入某航空公司。儿子在国外进修的金融专业,入职某国银行在港分行,年薪百万。
在翟甜的带领下,四个孩子一起支持翟甜再创业,他们一家人开始活跃在互联网上,利用身边资源优势,准备直播带货,做跨境电商。
翟甜这只从绵延千里的横断山脉的褶皱里飞出去的柔弱小鸟,只有小学二年级的文化,历经风雨,历经沧桑,摸爬滚打,向死而生,终于在世界大都市之一的香港有了一席之地,长成一只搏击长空的凤凰。现在,带着她养育的四只雏鸟,又要展翅高飞了。
有了儿女的加持,翟甜如虎添翼,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人生的航线已显端倪,美好的生活画卷已展现在眼前。人到中年的翟甜,信心满满,浴火中涅槃重生,将要飞翔在香港和大陆的万里河山之上。
她给自己起的直播网名——“向死而生”。两次死里逃生,一次次挺过危险,面对厄运,勇毅抗争。她觉得危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危难吓住,在危难面前不敢迎难而上!
生活的确需要向死而生的勇气,方能涅槃重生!辣妹翟甜已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