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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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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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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二姐

我曾对朋友说,有生以来我怕的人有且只有两个,一个是二姐,一个就是她。这里的“怕”不是指因年龄、物质、力量悬殊而产生的心理上的自轻自贱,而是她们的人格魅力和真知灼见,让我发自内心的折服和敬畏,甚至成了精神上的依赖和参照,见贤思齐,在她们面前唯恐自己做得不好。

二姐大我十岁,是三个姐姐中和我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虽是姊妹,但她却勇挑家庭重担,替父母分忧解难,充当了父母的角色。而我的父母也心甘情愿,当了个甩手掌柜,生我养我,却很少管我,尤其在学习上。熟悉我的同学和同事也这样说。所以在我心里,二姐虽然是姐,是平辈,我却像尊敬家长一样尊重她。

二姐之严厉

小学二三年级的寒假里,我在炕上趴着写作业,二姐在炕下,以为我睡着了,就随手拿起扫炕的笤帚向我砸过来,很准地砸在我的头上,很疼,我非常委屈地哭了。大哥当时也在家里,看到了这一幕,就主持公道,说他看见我在学习,只是趴着而已。为弥补我的冤情,他俩都让我出去玩,不用学习了。

这是人生唯一一次因学习的事挨打。我学不学,不记得父母问过,也不记得其他哥姐如此严厉地管教过。小时候也许不理解二姐的严厉,根本不知道学习的重要。现在自己当了老师,经常严厉管教学生,终于明白管人是有风险的,但确实是爱的表现,古人语:“爱其人则忧其无成也。”现在明白被人管是一种幸福。可是能真正理解这种幸福的人很少,能理解的时候已经晚了。

高三那年,二姐趁星期天带我去街上买衣服,她看上的大都是时髦的,我看上的都是不起眼的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二姐看不上我看上的,我不要二姐看上的,嫌时髦,嫌惹人注目。我俩就这样转完了整个街,空空而归。回到二姐的宿舍(二姐当时在我们学校初中部实习),二姐给我泡了包方便面。我不饿,不想吃。二姐认为我因没买下衣服怄气不吃饭,硬逼我把那包方便面吃了。我拗不过二姐,便含着泪把方便面强咽下去。从那以后,我好几年不能闻方便面的味道,别说吃了。

二姐就是个铁腕娘子,绝不允许我耍小脾气。她的做法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干,不能扭扭捏捏,但她绝对没有私心,所以我“怕”她,小(三)哥也“怕”她,甚至我们陈家的人都有点“怕”她,在重大事情上,立场坚定得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股倔强劲儿,那种不服输的精神,让我们不得不服。

三哥高中放寒假时,二姐直接让三哥到她刚成立的小家学习,顺便给三哥补英语,二姐是英语专业毕业的。三哥手腕处有块烫伤的疤痕,我们一直不知道怎么留下的。后来三嫂告诉我们这块疤痕的来历。原来三哥在二姐家学习时,二姐发现说三哥没好好学习,三哥说他好好学习了,俩人发生了争执。三哥肯定是说不过二姐的。三哥血气方刚,就用烧火棍在自己手腕上烙了一下,留下烫伤,用自残的方式证明自己好好学习了。旁观者清,这是二姐恨铁不成钢,急得三哥考不上大学,那年正是三哥高中复读时。三嫂每每谈及此事,就笑着说:“要不是咱姐冤枉你,你说不定就考不上。幸亏冤枉了你!”

二姐对我们的学习如此之严,也许和她的经历有关系。二姐的求学路比较曲折。小学时,二姐是班里的尖子生,老师经常让她领着同学们读课文。老师不能来上课的话,就让她拿着教鞭带领大家学习。后来上高中实行推荐,大队支书说:“学习再好也不能占名额,学校不是为你家开的,你大姐已经被推荐了。”二姐从此回家务农,三年后国家恢复高考,好学的二姐又重返校园,顶着年龄大的压力刻苦学习。二姐写的一篇作文《记我熟悉的一个人——陈玉梅》在村里家喻户晓。

二姐上高中后,平常成绩很好,受到老师们表扬,可是一到高考,就差一两分。弃之不甘,继续复读,后有由理转文,终于梦想成真。

二姐的这种坚持读书、跳出龙门的精神在我们一带传为佳话。

二姐对我和小哥严,对她自己和她的孩子更严,尤其在孩子学习上,陪孩子一道学习,非常自律,又能吃苦,干扰孩子学习的事一律杜绝,一般家长是做不到的。两个孩子能考上理想大学,并留京工作,二姐功不可没。

二姐家的大女儿上小学时,每次考试完,成绩若不理想,少不了挨打,我看着都心疼。

那时,孩子才上五年级,躺在沙发上,突然对我说“活着真没意思!”我很惊讶,小小年纪说这话,就问她原因。孩子说整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考不好还要挨打。我赶紧疏导她。过后我劝二姐不要对孩子要求太高,各人有各命。

但二姐从来不相信命,她就相信奋斗,仍旧严厉地近乎法西斯式地管教她的孩子。时间最终证明,二姐是对的,她的严厉成就了孩子们的一生。时间也最终证明,我的心软是错的,让我的孩子走了很多弯路。

二姐不但学习上要求严,日常生活中也要求严,她很自律,很勤快,手里经常拿块抹布,随时随地抹,从未见她家的茶几上凌乱过,连烟灰缸里,经常是干净的。只要她做出来的针线活,挑不出毛病。说实话,和她在一起,还有点受制,时刻得注意约束自己的言行,说话做事都得注意分寸。当时觉得有点苛刻,现在才发现这样长期影响形成的家风对我自己对后代是金钱买不来的财富。

二姐之细心

我和我小哥能考上大学,离不开二姐的严厉,更离不开二姐的细心和关爱。

我上高一时,由于不习惯住宿生活和高中学习的艰苦,曾多次要辍学回家,到初三复读考中专。二姐亲自从临汾过来安慰我,回去后又写了长长的三页信,给我分析回去后的利弊,有一句话记得很清楚——“既来之,则安之”。每天,当我因想家而苦恼之时,便用这句话勉励自己。

后来,二姐多次到学校看我,带着自己都舍不得随便用的橘子汁和方便面。那时,二姐大学刚毕业,年轻时尚。她走后,舍友对我羡慕不已,有这样时髦的姐姐,还对我关怀备至。

冬天的一个星期天,二姐又来了,一看我嘴唇上的带状疱疹,直接把我带回她和姐夫临时租住的房子,又上街买回蜂蜜和梨。第二天,当我一觉醒来时,还没下炕,二姐就给我端上一小碗提前烝好的雪梨蜂蜜汤,而且是蜂蜜灌在梨里面。梨分两部分,上面是盖。农村的我第一次喝这样甜蜜的下火水,第一次喝这样做工精致的梨汤,感觉特别的甜,甜到心里的那种,感觉特别的珍贵,就没喝够,还没过瘾就完了。二姐自己却一口也没尝。就喝了那一次,我的嘴唇不知不觉地痊愈了。现在,我偶尔也烝那样的雪梨蜂蜜,总感觉没有二姐那时的甜。

我和三哥在高三临毕业时,二姐不辞辛苦,给我俩送来两篮鸡蛋,每篮30个,让我们每天吃一个,加强营养,让宿管员大姐帮我们煮。我还好,宿管员大姐每天晚上给我煮。三哥嫌麻烦,一次性全煮了,让同学们吃了,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在场,就可以拿上吃。

我上大学放寒假回来,告诉二姐上学期间的小病。二姐饭后就领我去她邻居家的诊所,当场抓了五服中药让我喝。记得那时二姐工资就90多块,药就花了25元。我很心疼钱,二姐却没一丝一毫的不快和埋怨我的表情。现在想想,那就是个痔疮病,小恙而已,但二姐很在心。那五服中药我只喝了三服,剩下的浪费了,心里虽然觉得对不起二姐,但苦得喝不下去,再者在村里煎药不方便,父母管教也不严,随我,听我,任我,生活上比较娇惯。不过,药效很好,那个小恙好多年没犯过。

我怀孕期间,春天水果较少,物以稀为贵,二姐就把别人给她的分给我,让我增加营养。我结婚生子后,租住的房子比较简陋,是西房,夏天大清早起来就热,古语“有钱不盖东西厦”。二姐家有空调,高温天就早早打电话让我带娃下去乘凉,我和孩子待到晚上才回家。生活上,经常周济我。一次我买了些鸡块回来,邻居大哥就问:“提的啥?”我说:“鸡块。”他就风趣地说:“你还认得是鸡块啊!”我奇怪地说:“我怎么能不认得鸡块呢?”邻居大哥接着说:“平常都是你姐给你送!”二姐确实像大人一样照顾我,二姐知道我怕冷,冬天给我羊肉,让我和萝卜炖着吃,补身体。

一次,我先生竟然对我说:“你姐和你不亲了。”我直言不讳地问:“怎么不亲了?”先生说:“娃们大了,咱姐要辅导,顾不上管你了。”我顶撞他说:“咱娃都十岁了,我姐还给买衣服,咱娃都说了,二姨买的衣服穿着轻快又凉爽。我都快四十的人了,还要姐姐亲啊!”先生扑哧笑了,说:“我逗你呢!”其实,我知道,先生是在逗我,因为我俩好长时间了没见二姐了,二姐陪孩子读书,见面次数少了,心里多少有点挂念。我和先生闲聊时,都承认,二姐是我俩的榜样。

二姐之担当

也许和二姐在一起时间长的原因,二姐把我当大孩子一样对待。

我结婚的时候,父母年纪大了,母亲身体欠安,见不得嘈杂,不让在家举办婚礼,不通知亲朋好友,让我就亲。所谓就亲,就是女的提前一天到男方村,男方第二天迎娶即可,简简单单。我也答应父母的建议,觉得没什么。

到了二姐家,告诉她我的结婚事宜。第二天,二姐对我说,这样有点寒碜,她和姐夫在她家替我举办婚礼。事情就这么定了。没过几天,二姐的朋友说二姐身孕在身,不适合在她家举办婚礼。二姐和二姐夫又找宾馆为我举办婚礼,二姐却不能参加。

我生孩子时,二姐和嫂子跑前跑后忙乎。孩子出生后,二姐随我先生和婆婆把我送到村里,带了三箱鸡蛋,给婆婆一百元钱,说我没妈了,她又没时间照顾我坐月子,让我婆婆替她照着顾我。

二姐返城了,我听见公婆在院里边干活,边夸二姐有担当,算了人(土话:能行),赞不绝口。

我儿子上初中时学习一般。一天晚上10点多了,又接到二姐的电话,电话打了总有半个小时,说孩子学习的重要性,劝我送孩子到外地私立初中上学。二姐的这句话——你们两个大学生,别培养不出一个大学生——永远记得。那时,考大学确实不易。

听了二姐的劝说后,让孩子到了新学校,学习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从此,我对孩子学习成绩的焦虑彻底消除,孩子的自信心空前提高。

纸短情长,不能一一赘述,还有很多琐碎而温暖的片段藏于心底,几度哽咽,热泪盈眶。不需要华丽的辞藻修饰,我们的手足情就如这朴素的文字一样朴实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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