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我退休后了,还被一家校外书法培训机构聘请,当上了一名少儿硬笔书法辅导老师,无疑,在这个年龄段上“执教”,我应该算一个名副其实的老“老师”了,当然这个“老”的意义仅仅是指年龄而已。
我带的这个硬笔书法培训班属于少儿班,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最小的只有七八岁。给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上课,起初,我还是有点顾虑的,因为我与孩子们的年龄悬殊大,代沟大,孩子们能否接受我这位老“老师”,我心里是没底的,当我走进课堂后才发觉,其实我的原先顾虑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孩子们奔我而来的是书法辅导,是对艺术的热爱和向往,与我的年龄毫无关系。本该是这些孩子们爷爷辈的我,在他们的眼里、心里其实就是个书法“老师”。如此我心里踏实了很多。
当上了孩子们的老“老师”,我的“老年”生活明显发生了许多变化,开始变得紧张、充实、情趣和快乐起来。首先是自己学习书法艺术的劲头增加了。所教的学生虽然都是些孩子,但一点马虎敷衍不得,职责要求你必须首先自己精通才能辅导于人。于是,看书学习理论,网上查询资料,找来书籍字帖研究,作作业示范样板,每次都必须提前准备,认真做好,有时还会挑灯夜战,加班加点,先给自己“补课”,无形中本该属于轻松时光的我又“紧张”了起来,开启了人到老、学到老的“有压力”老年生活模式。
当上老“老师”,一下子又重新回到了“年轻”时的壮态,找回了“年轻”的感觉和消失的“活力”。“走马上任”后,需按时去机构上课,每次走进培训机构课堂,在孩子们一声声“老师好”“老师再见”的礼貌叫唤中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孩子们也似乎把本该喊老爷爷的辈分之差忘的一干二净,
站在黑板前,从理论授课到笔法演示,一节课俩小时是一字一板的给孩子们讲解、示范、辅导,完整的一套教学流程,丝毫不敢懈怠。这把年纪了又开始重温退休前上下班的固定工作模式,如果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还真难适应。
当上老“老师”,我感到给自己的晚年生活增添了许多快乐的情趣。大半生喜爱和执着书法艺术,到老来,不但自己学到老,还能辅导孩子们学习,为社会作点奉献,发挥余热。自然很是欣慰。进入老年阶段人的耐心耐性更加成熟,不急不躁,没了脾气,每次和那些孩童们在一起,稚嫩的童声充耳,欢蹦活跳的身影在身边环绕,着实让我每天的笑声多了起来,心情放松开阔许多。
每次的书法教学,从坐姿、执笔、书写,几乎手把手的传教和辅导,仿佛忘记了与孩子们辈分上的隔代差异。拉近与孩子们心灵上的距离,渐渐的,我放松起来,主动的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为了让他们能听懂我的讲课,我尽量用普通话,和他们在一起,除去上课我始终保持着随和,这样孩子们对我也没有隔阂,有亲近感。孩子们学习书法喜欢有兴致,我就减少作业布置,增加课堂轮流上黑板写的内容,这种互动无形中激发了孩子们的相互竞争比赛,每个孩子上黑板演练时都会拿出最好的水平展示自己。这种方法,让孩子学习长进明显。
孩子们天生好动,我尽量照顾他们,每讲半小时课,便停下来,给他们自由活动一下,放松一下。如此,孩子们很乐意,学习有张有弛。一次,培训机构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位叫刘宇哲小同学的家长特意约请我晚上能给他开个小灶,补一次毛笔书法课,准备参加学校里组织的一次大赛,我答应了。那天晚上,我整整给他义务辅导了两个多小时。小宇哲非常认真,两个多小时里,他连续写了好几幅楷书条幅李白的《早发白帝城》,最后我帮他选中一张最满意的作品交到学校,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次,他获得了一个二等奖。
一天,去培训机构上课,在电梯门口,正好碰上一位家长带着只有七八岁的孩子来上课,向我一番热情招呼后,家长直接对孩子说,你就和老师一起上去吧,然后,微笑的对我说,老师,孩子就交给你了,我就不用上去了,拜托了。几乎是很正常的一句托付语,瞬间,却让我心生欣慰,因为我感到,这是学生家长对我的信任和认可啊。
那天,正在上课,一个叫张娇娇的小女孩,推门进来走到我的面前低声说,老师,我今天重感冒了,想向你请假,不能上课了,可以吗,我说行啊。赶快回去休息。这么小的孩子,挺守规矩的,让我感动。
辅导孩子们上课,我十分注意各自特性,因人施教。一次上课间,我对当堂课的硬笔作业进行打分,一个名叫陈禹麟的小同学,见自己的作业因只差一分,没被表扬,瞬间流下眼泪,见状,我赶紧调整,布置大家再临写一遍,然后进行第二轮打分,这次我特意将陈禹麟的写作业多打一分,他得到表扬非常高兴地露出了笑容,学习的劲头明显增加。其实,我知道,这些孩子都是有自尊心的,他们更多的是需要鼓励。
带着这个小小年纪的硬笔书法班,给我最大的快乐是这些幼小的孩子能与我这个“爷爷”辈的十分融洽的相处,与我亲切的打成一片。我平时有口含金嗓子含片的习惯,一次一个名叫李尹泽的小朋友,走到我的面前送作业给我批改,他突然问我,老师,你好像吃含化片了,我说是啊,我喜欢这种清凉的口味,你要吃吗?他笑着说,想啊。于是,我立刻拿出一板子,分别发给他和另外几个同学,没想到,除了李尹泽小同学外,其他几个刚含在嘴里,就吐了出来,说清凉味太重受不了,这时李尹泽则自豪的说,看来只有我和老师有口福能接受这个味。
第二天早上刚走进教室,李尹泽双手递给我一个小小的东西,我正不解,他示意我弯下腰,然后,悄悄的小声对我说,老师,我送你一个小礼物,我一听立刻止住说,这个不可以的啊,只见他展开小手递给我一枚蓝莓说,这叫礼尚往来啊,我一听忍俊不禁,接过后,连忙感谢他,他却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说,老师,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得看着你吃下去才行。于是在他的“监督”下,我只好当面吃下这枚蓝莓。后来,小李尹泽经常“贿赂”我,有时是一块水果糖,有时是一块小糕点。而且每次还必须当着他的面吃下去才行。不过,有一回,他送给我的礼物别致,那是一枚麦穗,他说,这是收获的标志,希望老师的辅导,能让他们成才。你看,小小年纪,还懂得不少呢。
和孩子们相处时间长了,相互熟悉亲切起来,感觉没有一点距离。课间,不时有孩子向我举手报告,老师,我要去洗手间,老师,我渴了,我想出去喝口茶,末了,懂事的孩子进来时会为特意给我带来一纸杯的茶,老师,这是给你的。多懂事的孩子,我一阵感动用微笑向他致谢。一个孩子被蚊子咬了一口,也会跑到我面前,老师请你给我擦点风油精;一个孩子流鼻涕了,老师请给我一张面巾纸。一个叫沈思懿的小女孩每次课间休息,都会乐呵呵的把她家里的趣事向我诉说一番。老师,昨晚我爸在外喝酒回来晚了,被我妈惩罚,一夜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被蚊子咬了好几口呢。老师,昨天,我和弟弟一起做作业比速度,结果,你猜谁赢了,我弟弟,不过赢得可“惨”呢,我说,咋叫赢得可“惨”啊?嗨,您不知,我弟弟也太“聪明”了,竟会“偷工减料”,被我妈发现,挨了顿揍。你说好笑不,嘻嘻……我一听,还真的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