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艾草香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轻柔地洒在卧室的地板上。在这柔和的光线中悠悠转醒，我像往常一样，简单洗漱后，穿上运动服，准备前往与小区一路之隔的“二卯酉河风光带”跑步。

伸手拉开门，清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门边角落上一个装满东西的方便袋映入眼帘，袋口还严严实实地盖着报纸。

我心里暗自思忖：“是老婆收拾的、家里不要了的东西吧？”就像以往一样，老婆总会把一些衣物、鞋帽之类基本用不着但还完好无损的物件，仔细地收拾好，整齐地放入较大的方便袋里，让我顺便带下楼，轻轻放在垃圾桶旁边，想着能让打扫卫生以及捡东西的人挑挑拣拣，也算是物尽其用，不至于浪费。

我弯腰拎起塑料袋，好沉！这袋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难道都是鞋子吗？好奇心作祟，我下意识地想打开塑料袋一探究竟。可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老婆拿报纸遮盖了，也许是不希望我看到丢弃的是什么，说不定有些东西还不算旧，她有意早点送给那些更需要的人。

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我对她充满信任，她做的事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于是，我稳稳地将塑料袋拎下楼，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垃圾桶的旁边。这袋子着实沉重，我真正做到了“小心轻放”。

沿着熟悉的路线开始跑步，河岸边垂柳依依，河水在晨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正当我沉浸在这惬意的氛围中时，“叮铃铃、叮铃铃……”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

我掏出手机，是老婆打来的。

“喂，你有没有看到门旁边的塑料袋？”电话那头传来老婆的声音。

“看到啦，我已经带下楼了，而且我注意‘小心轻放’的。”我轻松回答，心里还小小地得意了一下，觉得自己办事周到。

“带下楼了？放在哪儿？”老婆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急切。

“垃圾桶旁边。怎么了？”我感觉有点奇怪，不明白老婆为何如此追问。

“哦，没什么。你继续跑步吧。”说完，老婆就匆匆挂了电话。

跑步结束，我带着一身的汗水和舒畅回到家。

打开门，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只见门旁边摆放着一束艾草和一束菖蒲。

哦，对了，马上就是端午节了。我情不自禁地深呼吸，那有点暗香、有点微苦的气息，瞬间将我带回了童年的时光，故乡那质朴的画面在眼前浮现，这种感觉好过瘾！

过去，由于老婆不习惯闻艾草的味道，过端午节时我家一般不买这些。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买的？你不是不喜欢艾草的味道吗？”我满脸疑惑地问，接着又追问：“怎么这么早起来了？”没等老婆回答，我又一连串地发问。

“下楼去找粽子的。粽子没找着，看到对面马路边有卖艾草的，就买了两把。”老婆不紧不慢地回答。

“下楼找粽子？”我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

老婆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爸爸一早送粽子过来，说是刚刚煮好，还热乎乎的。怕影响我们休息，爸爸将粽子放在门旁边就回头了。回头时，爸爸也送粽子给姐姐的，姐姐听爸爸说将粽子放在我家门外，赶紧打电话给我。我开门没发现粽子，问你时，粽子已被你带下楼了。我下楼去找，已不见粽子踪影。”

老婆一口气说完，下意识地摊了摊手，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听到这番话，我整个人愣住了，脑海中浮现出父母忙碌的身影。我的父母一片、一片地采芦苇叶，那粗糙的双手穿梭在芦苇丛中，被叶片划出道道血痕也不在意；一样、一样地备好咸肉、赤豆及红枣等，每一样食材都精挑细选；一调羹、一调羹地舀糯米与配料，动作娴熟又认真；一只、一只地将粽子包起来，每一只都凝聚着他们的爱意。

然后一大早起床，守在炉灶旁，看着锅里的水咕噜咕噜翻滚。煮好粽子，装塑料袋，父亲赶了十多里路送过来，悄悄搁在门边，再往回赶……

而我，竟然将这承载着父母深深爱意的粽子给丢弃了！

然而，细细想来，这何尝不是一场爱的接力！

八十五岁的父亲，一大早不辞辛劳地送来粽子，放在门口却不敲门，只为子女能多睡一会儿，这是长辈对晚辈深沉的爱。

我们习惯于将自己不再必需的东西装袋带下楼，“小心轻放”，只为有需要的人能继续用上，这是我们对他人的善意。

无论塑料袋有多沉，无论报纸遮盖得多么严实，都动摇不了夫妻之间的这份信任。

粽子没了，但那久违的艾草香却在家里弥漫开来。这艾草香，带着童年的回忆、故乡的眷恋，更带着一家人之间那份浓厚的、温暖的爱，在这平凡的日子里，散发着无尽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