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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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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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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何处

五月。黄昏。阴天。浓重的灰色云朵。我在车里,穿行过熟悉的街,以及槐树摇摆的浓荫。红灯,停车,电台不间断播放着总也记不住的情歌。趴在方向盘,看远方破败的高楼,看落日在楼顶一片肮脏的玻璃上反射出黯淡的金光。

罕有的一个人的时光,身边没有孩子,没有丈夫,没有父母。我一个人,在这个清凉的黄昏,在每日无数次穿行的街口,忽然感到一种难堪的陌生感和难言的惆怅——就像幼年到别家做客夜宿,清晨一觉醒来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它们穿越故乡的童年,如潮水般瞬间将身在异乡的我淹没。我是谁?我不是那个骑着脚踏车,胳膊上挂着小鹿斑比的塑胶包,在树荫里采蘑菇的小姑娘吗?清晨,穿着蓝运动装的小表哥在后院敲窗,我打开窗户,摘下一簇嫩绿的花椒递给他,他丢进嘴巴,麻的味道使他叫着奔跑着消失了。傍晚,废弃的球场上,调皮的男孩们嬉笑着,从洒满沙子的防空洞顶滑下回家吃饭,我艰难的维持着下滑的姿势,贴在滑道半中,耐心地等待着大人来寻找我。搬家了,搬到楼上。喜欢在夏天的清晨,站在楼上看楼下——汽车的轰轰声,行道树犹如两条绿色的河流在风中起舞。傍晚——安静的看夕阳从纱网的这一格,降到另一格、再一格。住校了,夏日午后灼热的球场,空荡荡的晾衣绳上晃悠着一件耀眼的白衬衫,我在隐约的琴声中睡熟。大学校园里,与挚友们结伴经历青春的梦与迷惘。毕业季的眼泪随即被新生活的期望擦干,我们以为从此后人生辉煌的画卷便将徐徐展开。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们已经走完了。从此,我把毕业季作为人生的分界点。

工作,结婚,生子。除了死亡,人生通常意义上最重要的事已渐次完成。但在我心里,前半生很厚,后半生却很薄。分界点后的记忆似白驹过隙,无迹可寻,像正午阳光在汤汤流水中闪烁,你却仅仅能看清河中的几块石头。我也时常感到奇怪,为何一生中如此多重要的事我常想不起来,太久太久前那些断续、没什么用处的画面却偏生记的如此清晰。不由得感慨,人生的际遇有时可能纯粹是个偶然,阴错阳差,我怎么就来到这座在前半生任何一个梦里都从未出现过的城,并且生活了18年——多漫长的年月,让人想起武侠小说里那句熟透了的18年后——它长的足可以使一个生命从虚无到成年,长到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已经那么老了。

今天,我已经像一棵树一样,把根牢牢扎在了这座城,据说我还有了属于这座城的浓郁口音。但我仍然是一个异乡人。在此地居住了18年后,我仍然能在每一刻清楚的感受到这座城和其他城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有旺盛生命力的俗艳和热火。我觉得,我并不是属于这里的。

我属于哪里?故乡在哪里?人生度过大半,停在走了快十年的熟悉街口,我忽然感到陌生和迷茫。而故乡早已不是故乡,故乡已成他乡!我的故乡,是我记忆里的那些画面,是画面里的光线、气味,和那时尚未凋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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