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无为

我的家乡是安徽无为，每次过节，喜遇八小时之外可自由活动的白天，到家乡无为，便成了轻车熟路的习惯冲动。之所以说“到”，不敢用“回”来直白，无非就是法理和情理，我和许多从无为走出去的老乡一样，失去了土著的资质和本钱。再俗一点，你户籍、直系亲属、常定居的点，有且只是无为吗？但这些年，无论何种方式的寻访，那种羁绊，始终相守。

无为人，哪都是家乡。当年外出上学时，学校马路对面是天津何庄子大市场，有一个可以大声喊而不必忌讳的公用电话亭，长途一分钟三毛钱，以座机显示的时段为准。我常常舍近求远穿越过去，打59秒电话，享受乡音亲情。记得有一次按套路过去电话寻亲，发现已有一小弟模样的背对着我，正在打长途。“曹格到的，盖哪个晓得我昂，拜港拣破烂，就是测屎也不丢脸，你们个能放心。阿大你拜新地了（昨天到的，这里，没人认识我，别说是回收旧物，就是拾粪也不会失面子，你们尽管放心。爸爸，你不要种地了）…”那次，我没等他打完电话，赶紧溜走，不停留。怕听到更多，更怕小弟知道我是能听懂方言的人。

毕业二十年，曾回校小聚，和同学说起此地有我苦难的老乡。已经在当地有一定知名度的同学感慨，你还是自己过好点吧，许多和你籍贯雷同的，在这已经是先锋人物，无论拥有资源还是可支配。

有段时间逗留北京，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清华校门口卖纪念品、王府井门店、天安门附近停车场管理员，就连我住的赵家楼下，超市营销团队，也有好多是襄安、牛埠、严桥、仓头的。夜跑北总布胡同，路过一排挡，五老乡正光着膀子喝啤酒，吹当年南门汽车站、83年大逮捕、无为黄大宝。

之后，在浙江警院培训，宣传栏上一教授简介，“安徽无为人”。回单位后考证，居然是当年一中同学，同年级同平房同老师。再之后，大家都晓得，无论凤还巢工程、商会团拜行动、招商引资项目，还是央视纪录片和春晚爱的奉献，无为人勤奋踏实肯干，善良能吃苦，创业不忘本，成了时代见证。哪都是家乡，哪都能干出一番事业，闯出一片天地。

小市风情是大无为内涵，市的称谓对无为来说，的确有点晚，当年期待中的焦急与不安、不甘，有些到现在尚未抚平。迟来的爱也是爱，而且爱的很深，高铁速动、整建制属芜、跨越发展、骨干经济支撑、三产卓越升级，品质无为成了现实。我装着第二本驾照，开着又逼近三十万公里、权威部门评估剩余价值不足三千块钱的四轮车，体验着穿行无为。当然，在城里转悠也要导航，一来是过去的老城大变样，不是我高中印记中那些水泥马路，现在有单行道、禁止掉头直行路、米字型转盘口，自信必须自律；二来新区基本上是跟着感觉盲开，地球是圆的，南辕北辙有环城，不用担心，但老是走错路，面子上挂不住。即便这样，看书、购物、溜达、吹风，十来分钟，风雨无阻。这与君在三环我在四环，老死未相见的追随；以及要么不出门，出门就添堵的城市亚健康生活光鲜多了。而另一类现状，罕见稀疏的冷清，点不上外卖的刚需，几十公里内没二甲医疗保健、人口密度极端分化的圈子，又着实失去安全感。可靠、舒怡、有质量的阳光生活，是孔孟之道融合之中的完美无为。

每次路过无为，总是想法子接近。比如庐芜行程，刻意绕走南门大转盘再出城东征，多费油费时，也不走大外环捷径，只为可以看见熟悉的小区，遥望着并不远的十字街，还有差不多位置的故居礼拜寺。至于高铁档期，购哪个车次，首选有停留无为站的，两分钟的出仓，目及之处皆我家。芜宣机场运行后，只要可以选择，无二。飞越行程，估摸测算着时间，乘以航速，定点俯瞰机翼下的家乡，拍摄着，辨识着，想象着，成为别人看不懂的另类骚动。

质感的画面之中，舷窗外，升起的是家乡气息，那浮云，流淌着故土思绪。凌空，有高度的牵挂；真情，有温度，带不走，回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