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长
爷爷离世已近二十年了,我儿子满月刚过没几天,他便撒手西去、荣归佳城了。爷爷的模样和故事却像秦岭山脉一样,巍峨的耸立在我脑海中。特别是他讲得关于刘道长的故事一直感动着我,棱角分明的在我记忆深处,丰碑一样高高挺立,并且在心里生根发芽。使我重新审视了人间爱情的真谛。
爷爷年青力壮时,正值解放前夕。我们当地山上有座庙,名为钟吕坪庙,远看那建庙的山势如同坐着的乐山大佛,又如同过去老式沙发,有后靠背,前面稍低平行并例的两座山峰,如同沙发的扶手。在山凹深处 “板凳”靠背根部,竟然有一眼常年涓涓流淌的山泉。我们儿时上山摘野果、摘韭菜常饮此泉,三伏天,水是加了冰块般冰镇饮料一样爽口甘甜。三九严寒不曾冰封,晶莹剔透的冰块如盛开雪莲的花瓣,花蕊处却是充满灵动的一眼日夜流淌山泉,一眼见底的泉水冒着活泼跳动的水泡。据爷爷说是汉钟离、吕洞宾八仙等一行在此修仙练道,故而山上的庙叫“钟吕坪”。山下村庄也称钟吕坪村,村里人将“钟吕坪庙”简称:庙上或坪上,这如同父母叫儿女只叫名字的一个字般,既亲切,又简洁。
庙上有位刘道长,爷爷年轻时家贫以砍柴为生。有时在庙上讨水喝,雪雨天气里偶尔在那躲雨避风雪。爷爷是位很实在、憨厚的庄稼汉,有时打柴时会随手背些材禾或将家中新加工的玉米珍子、豆子等米面打柴时交付刘道人,因此与刘道长两人间颇为投缘。
听爷爷讲,这刘道长个儿不高但很壮实,爷爷讲刘道长的模样有点像开国名将许石友的身段。原本是国民党部队里一个团长,看不贯世事混沌,才出了俗门进了道门。“嘿!一身本领。”爷爷说这几个字时,眼睛睁大了许多,还要用大拇指来个肢体语言表达对其万分崇拜。
有一天傍晚因毛毛小雨,天黑路滑没有下山,夜里与道长同住。道长是在夜里习武的。那兵器与《水浒》中鲁智深使用一个型号兵器,上面有铁环,用力耍弄总发出叮当声响。刘道长怕夜里响声大,用布条将发响的环裹了起来。那禅杖在手中呼呼生风,如鲁智深师傅传艺给智深,在铁匠铺前耍弄一般,让人眼花缭乱。并且刘道长会轻功,随便一跳便是半人高。爷爷讲,刘道长的轻功是一点一点习练出来的,如戴宗腿上绑法码,腿上绑有铁块,不断加重。法码时格十天半月增重一次,待功成之日,弃去法码,如燕子李三般,翻墙上房,三下五除二不用吃灰之力。刘道长还练内功,内功是将菜坛子,里面装入细砂。每天石锁一样演练。坛中砂子每天只增重一小把砂子,天长日久此功力十分了得。
过去,旧社会盖房子,全是 “土胡基”砌成的土房子。而胡基的制作是用木模在平整的石板上填入湿土,用平底石锤踏实。有一年庙上盖房踏胡基。庙上管事的,要将磨豆子用的旧磨扇运到庙上,但村里三五壮汉无法抬动,因山路仅一尺来宽,那磨扇八梭没相框,圆的没处抓。有人在试抬时为此将裤裆挣开了大口子,还有闪了腰的。一伙人也是无能为力。刘道长看见后,手一挥,你们不用管了,拿你们拿得动的。刘道长褡裢脖子上一挂,半蹲,只说了声“来,放我背上。”那三五个开了裆的,扭伤腰的发了个愣。嬉笑着如同一群人将新娘架在公公背上一般,歪嘴一笑,等看刘道长出洋相,果真放在刘道长背上,但结果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刘道长直了身子,脸不变色,大气不喘。在崎岖的山路上走走停停,一个人竟将二百多斤磨扇带到山上的庙中。没有歇片刻,立即去盖房工地察看。这背磨扇的情形,如同《水浒》中鲁智深在看菜园子时,将泼皮扔进粪池。之此后,村里、庄外没有人再敢在庙上混吃白拿、寻衅滋事。
听爷爷讲,后来由于刘道长一个徒弟跟完我们当地槐芽镇的集,在山脚下郭家寨的村子里,被有权势的一大户人家绑在树上羞辱一番。明是打徒弟,实为给刘道长难堪。刘道长心知有肚明,便打包弃庙而去,刘道长还特意赠爷爷一杆旱烟锅。那烟锅嘴是翠绿色纯正的好玉料,盛夏时节,含在嘴里是凉在心里。在烟杆中间处,有一个左手捧桃子,右手放在眉睫处眺望的小猴子,刀功精湛,眉眼清晰可见,栩栩如生、很是讨人喜爱。刘道长走了,他的故事在爷爷的故事里却成为一部爱情史书,一言不差的转载给了我。听后牵魂……
有一年,刘道长还在当团长的位子上,回到了阔别二十多年的家乡。见到村里人,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她现在在哪里?生活得怎么样?”旁人一听,立即明白了刘团长所说的她是谁。这是其八岁定下的娃娃亲,娶回家的王氏。因王氏头大眼小,身段如啤酒桶般三头一样圆,几乎没有腰。结婚当晚,刘团长就在深夜愤而离家,从此再也没有回家。
如今归来,也可算是衣锦还乡,可惜的是物事人非,往事无常,刘家大湾里的人大都搬了出去,刘团长此次回乡,见到此情此景,不免回忆起了往事。
话拉回这头,那人回答道:“您说得是王家奶奶吧!她今年四十二岁了,身体还算硬朗,就是她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一个人住在娘家,靠做鞋卖鞋为生,生活不是很好。”
听了此话,一向沉默寡言的刘团心头一震,有万千的情绪涌上心头,那脸也更加沉了。旁人见他默不作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把她找来,见见您?”
刘团这才回过神来,木然的摇摇头,那话也好像是憋着似的:“不用了。”说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挥挥手,叫来了秘书,让其拿出了3000块钱,让那人把这钱,转交给王氏。临了,还嘱咐道:“不要告诉她,这是我给的,如果她问起,就说是村里给的。”
刘团长回来探家的时候,是荷枪实弹,有卫兵护送,是带着乡愁回到刘家大湾的,走的时候,又带一阵物事人非的惆怅离开了。
刘团长一走,那人不敢怠慢,连忙去把王氏找来,拿出抽屉里的三千块钱,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对王氏说:“王奶奶,这三千块钱,是村里给你的生活补助,快收下吧!”看着这一大叠钱,王氏呆住了,这一大笔钱,在当时可算的上是巨款,就算她辛辛苦苦卖上几十年的鞋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到。
她更不知道的是,这些钱,是她用二十年的青春等候换来的,自从刘团长走了之后,她就孤身一人,二十年的光阴,少女也变成了半老徐娘了。
王氏看着这些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又听说,几天之前,就好几辆部队军车开进了刘家大湾,难道是他回来了?这是王氏的第一反应,她赶紧问:“这么多钱,到底是谁给我的?”
那人见她疑惑,半哄半坚定的说:“王奶奶,您就别瞎想了,这个就是村里面给的,快收下吧!”
汪氏听了这话,自然是不信,固执的摇摇头,说道:“你要是不说,那这钱,我不能收。”看着固执的汪氏,那人一下子犯了难,这可怎么办,要是她不收,自己的任务就完不成呀!
想来想去,那人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她让王氏发誓,不许告诉外人,才把实情告诉她。
就这样,王氏知道了,这是刘团长给的,他回来过了。王氏听了之后,两眼泪汪汪,哆嗦道:“真是他吗?真是他?他还没有忘记我?”
说罢,王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红布,把钱小心翼翼的包起来,一路上,她紧紧的抱着这红布包,颤颤抖抖的回了家。在这之后,王氏依旧是以买鞋子为生。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她的鞋子不愁卖了,自己用不着去集市上叫卖,每隔十天就有人来收走。
来收鞋子的人说,她的手艺好,大家都愿意穿,为此,每次给钱的时候,还高出了平时价格的许多。不仅如此,王氏每个月还能从村里领到一些生活补助。
时光飞逝,十几年后,王氏走完了她孤苦伶仃的一生。当地的刘团长一个老部下知道死讯后,赶紧打电报给刘团长。可是此电报,刘团收悉内容后也没有回复,一桩心病可愧疚他一生。
那个老部下没有办法,只好派了一辆车,和十几个人去帮忙料理王氏的后事。在整理她的物品的时候,人们发现,在箱子底,有一块红布包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开一看,是叠的整齐的刘团长所赠予她的3000块钱。
刘团长(当时在任)从电报中得知此事,一向刚毅的他已是热泪满面,抽噎不停,嚎嚎大哭。刘道长临走那一夜,是拉住爷爷手说了一夜的心底话。当年爷爷讲刘道长时,也是用袖子边擦眼泪边说的。
爷爷又以原创故事方式转载并分享给了我。之此以后,刘道长所赠玉石嘴的那杆烟锅,爷爷一直是在脖子衣领上的。别人得知是刘道长所赠,斜插后衣襟的烟锅既像侠客义士,又像斜背着尚方宝剑般招摇过市很是显眼,但往后的日子竟路路畅通,事事顺达。爷爷咽气前,已是口齿不清,说不了话了,还用手指着烟锅,又指指自己,好像说:记着,让我带着好上路。阴曹地府还指望它见刘道长。
爷爷走了,刘道长也走了,让刘道长牵挂的女人如同阳春三月里的雪人般,消融得也没有了踪迹。但那个默默等侯了一生的痴情女子,确如同辣椒面撒入眼帘,让我的心沉重无比、让我的眼噙满泪水,再也无法平静与清澈。惊艳了我的岁月,打湿了我的眼眶。
人世间真正的红颜知已,是那个非常懂你的人。不拆散对方家庭,不打扰对方生活。不以占有为目地,只以真诚为前提,不以友情为幌子,只以相知为目地。彼此欣赏,彼此默契,彼此在意彼此珍惜。
人生最大的却难,就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动了情、入了心。凝结为一生的惦念。这种痛惟有体验过的人才会懂。想忘忘不了,想见见不到,连见上一面也是一种奢求,更别想拥有一个心贴心的拥抱。
做不到相濡以沫,也做不到相忘于江湖。最想念的人是你,最不想打扰的人也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带伤的女人。无论何时,你要坚信,能够治愈你的只有自己。不要去埋怨、不要怕孤独、努力沉淀,人间皆苦,惟有自渡。任何困难,扛过去了便是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