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年  味

体裁：散文       作者：党眉清

2020年腊月接近尾声之时，受卷土重来的疫情影响，大街两旁的树上比平日多挂了几串红灯笼的同时，又多悬挂了许多防疫的红条幅标语。街道上偶尔有几处买对联的，除此之外一切显得平淡与往日无异，根本闻不到新年大驾光临的味道。儿时过年的情形却像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频闪。儿时过年就是那舌尖上唇齿留香的回忆。“过年”这是个老掉牙的名词，如同山里人家屋脊梁上的悬挂着的腊肉，年代愈久愈是浓香的惦记。“过年”的味道，它滋养过我的童年，萦绕过我的百味人生。“过年”的味道如同上好的西湖龙井、洞庭湖极品的碧螺春……历经滚烫岁月的浸润，淤积在心底成为挥之不去，品咂不尽的思乡浓情。

每年腊八刚过便要将家里粉刷一新，紧接着便是跟年集。儿时的年集，是春节的一部重头戏。我们跟的集是槐芽古镇上的集，有青化、横渠、汤峪、小法仪四个乡的村民蜂涌而至。年集上不宽敞的老街道，人如同蜂巢上密密匝匝趴满的蜜蜂，接肘磨肩，人声鼎沸。人们跟集时成群结队，采办完年货就像中学生放寒假的大门口，路面上像撒豆子般全是肩扛背驮、大包小包人。而今天的超市几乎天天开门，交通便捷，物质极其丰盛，拼多多、淘宝、直播带货……网购兴起让我们过上神仙般生活，一切年货的采办所需触手可得。儿时过年的快乐如今冰消雾散一去不复返了，但那份人间的亲情与欢乐却成为一生的回忆。

每年大年三十下午当门框上贴上耀眼夺目的春联，预示着新春佳节的大幕正式开启。春联是春节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春联是春节是一面迎风飘展的旗帜；春联又是寒冻腊月里怒放的一株腊梅；现如今程式化豪无创意印刷的对联随处可见，但我依旧怀念记忆深处腊月里手写的春联。在一阵阵爆竹声中，迎着扑面而来的春风，徜徉在千家万户的门前，且看人们是如何将新桃换旧符，春联也是在新春佳节时对乡村文化的一次检阅。大人们对贴对联要求很是严格苛刻的，父亲在世时，定要站在二、三丈开外的地方，像盖房上大梁般十分用心的看端正了方让下手贴春联。家里门框上的春联就像天安门广场的国旗，虽无贫贱之分却代表着一个家的威严与庄重。

然而春联内容无论多么语词精美，多么吉祥如意，但终须我们在春联提携与鼓励下立志励精图治、发奋图强，也不辜负春联为我们日夜看家护院这份赤诚火热的心。在这浓浓的烟火丛中，火焰一般燃烧的红红的春联，承载了多少继往开来，又成就了多少文人墨客。时代步伐使我成了住在城里的家村人，户口在老家农村，为了在城里讨生活家却安在了城里。我成了溶不进的城里的农村人，回不到农村乡下的城里人。每每逢节过年，那种压抑已久的思乡情结就像内心的火山要喷发。儿时过大年时的红艳艳春联，就像埋藏在心里给初恋情人的一份情书，孤独寂寞总品味，茶饭不思总相思。夜深人静时分浓情不减，火红的春联，火一样炙烤着风起云涌的对儿时春节的神往与思念。

小时候留给我的记忆总是饥肠辘辘的，似乎能吞下一座大山。而过年情景却是在炊烟中度过。过年的炊烟温润着我的人生之初的岁月，辣椒炒肉呛人的香辣，油炸小黄鱼的香酥，以及杀猪、炖鸡、剖牛、焖鸭的年味香辣醇厚也都被炊烟包裹着。

儿时年夜饭的浓香醇厚，我究其缘由其一：是物质匮乏平时吃不到。其二：所有的食材是来自纯天然、纯手工打造的。所吃的猪肉没有注水、不含瘦肉精；纯正的菜籽油不是转基因的、也不是地沟油；所吃的泡菜也是不含防腐剂的。猪肉是村里乡邻屠宰的粮食喂养一年的土猪。面粉是自家地里种植，在老磨坊加工的。纯正的菜籽油是自家地里菜籽压榨的。其三：是所用做的饭是土灶、柴火灶，柴火社由于火柔，燃点低，覆盖面大，食材受热均匀受热时间长，饭菜由生到熟几乎是同步的。土灶由于聚热性更好，停火后依靠灶膛存留余热焖炖所做的饭菜格后香甜。儿时过年这些平常的饭菜，如今却成为望而至步、价格不菲的 “农家饭”“ 农家乐”主打品牌。

如果说腊日里打扫庭院为辞旧迎新的序曲，那么跟年集、贴春联便是剧情的延展，吃团圆饭便成了“过年”剧情的高潮。我居住的位于秦岭山角下的小山村——眉县汤峪镇钟吕坪村，年夜饭是纯天然原生态的，并且是无法炮制的绝世美味佳肴。肥瘦相间的滋味酥烂剔透的口感。咸鲜与甘甜的巧妙结合，然而历经岁月的炖煮独具风味。肉块呈显出诱人的深褐色，肥嫩润泽而不腻，肌纤维、胶原蛋白受热均匀散开，翻滚的浓汁循循善诱，Q弹而嚼劲十足。猪肉的鲜香与汤汁奇妙交融相伴，浸染着猪肉原本的鲜香精华。咬一口，入口即化，酥烂肥美、浓郁饱满的肉粒在口中爆浆，满满的油香浸润着舌尖，丰盈多汁的肉油充溢嘴角四周。满口油香的肉在唇齿间绽放人间至极美味。荤与素的合理搭配，酒与肉的奇妙结合，成就了舌尖上的美好姻缘。

细品慢嚼四方食材，人间终极美食，不过是除夕夜饭桌上一捧人间烟火，在漫长的冬日里静侯着春的喜迅。年的味道在除夕夜里的餐桌上千回百转，任人肆意挥霍亲情的团聚。不经意间，过年时节团圆饭却成为一生中最好的魂牵梦绕浓香惦记。年味，其实就是一家老小幸福的团聚，在推杯交盏中、声声庆贺祝福声中，忆苦思甜。无论是过去奔波的辛酸，还是未来赶赴的缥缈，化作一杯浓烈醇厚的老酒，一饮而干，满脸涨红、无论是喜是悲、是忧是愁，眼框里浸满了泪水，努力控制没有外溢，是乡愁、是怀旧，是对无助人生的感触……紧抿着的嘴角却没有了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