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上灯的风俗始于汉代,东汉顺帝年间,张道陵创建道教,把正月十五定为“上元节”,以燃灯祭祀“太乙神”。此俗历代相沿。到隋朝时,每年以灯为媒,宴请各国使节。唐代中期已成定俗。唐玄宗曾于正月十五重开宵禁,点灯千盏,三夜不息,成为一时之盛。及至北宋乾德年间,放灯时间起于十四,止于十八,更为兴盛。
如今,每年正月十五夜,无论城市乡村,阑珊灯火,酷炫光影,美轮美奂,不夜如昼,呈现着盛世繁华。
“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我总想念故园,想念故园的正月十五,想念那山村正月十五的灯火。那时,年味还如香醇的老酒那般浓烈,春节的喜庆还没走远,父辈们农忙的脚步还没有迈开,“正月里还是年”的观念自在人心,把春节后半月接踵而来的元宵节也作为重大节日度过。那时还没有汤圆之说,水饺和着面条入锅,俗说“元宝”和“钱串子”,更有把嫁出三年内的女儿接回娘家过十五的讲究。
元宵节夜晚来临,每间房子里都点燃油灯或红烛,还有房顶、粮囤、鸡舍、猪圈……还有村外的水井边、桥头、路口……灯火摇曳,处处可闻油香或烛味……
更有一盏灯、一烛火,燃在心头,烧在胸口,摇曳成最深的记忆之灯、怀念之火——那是正月十五晚上给故去的先人们坟茔前点燃的灯。意味着送去光明和温暖,驱离黑暗和冰冷。我的老家把这叫做“上灯”。后来在二十公里外的小城上学、成家、居住,我一直沿袭着小时候正月十五“上灯”的习俗,每年的元宵节回老家,只为点燃父亲坟茔前的烛火。
西天那抹火红还没有隐去,月亮还没有升起,村子里血缘相近、祖坟在一起的兄弟子侄开始相约,包好香烛、拿起鞭炮,去给自己故去的先人们上灯。大携小、老带少、父同子,三三两两,还有外村看好“风水”购置墓地开车来的……去东山、北坡、南沟的路上人和车便多了起来,特别是东山连绵,林深树茂,故去的乡亲祖辈大多葬于此,路上更是嘈杂繁忙。
天空稍暗下来的时候,上灯的人流散落在山林深处、沟头山坡,来到自家墓地,在先人的坟莹和墓碑前,虔诚的燃起一支烛火、点起三根沉香,点燃一串鞭炮,给故去的先人或鞠躬或磕头或说说一年的家事和祈愿……
黄昏的四野,烛火摇曳,星星点点,山坡尽染,不时响起鞭炮声……而今年元宵节前飘落的长情春雪,丰盈了流年,最抚世间烟火凡人心。烛火、鞭炮声和白雪相映,一起慰藉着故去的先人。
记得小时候,每年正月十五下午天空还很亮堂的时候,母亲便催我说:“孩子,去山上给你爹上灯吧,早去早回……”父亲病逝,哥哥常年在外做生意,上灯的事情就落在我身上。因为害怕旷野山风掠过的呼啸,担心回村没有熟人相伴,我总是早早的去,早早地回。儿时的印象里,对父亲畏怕居多,记得事情不过一二。总记得父亲病逝前因怕吃药,总是要用糖才吞得下药的苦。我便在上灯的时候,把经年积攒的糖块,选最好的带到父亲的坟前,用手指挖开冷土,把糖块一一放入,然后捧土添埋,再一遍遍的把土拍实抚平……
还记得小时候去上灯,烛火常常被风吹灭,要再行点燃,直到香尽烛灭才能回家。现在,人们把点燃的蜡烛放进去底的瓶子里,把瓶子用坟土围紧,烛火可以燃烧结束。这样既不用担心引起山林火灾,又不用反复地去点燃被风一再吹灭的蜡烛,这也算是上灯的一个发明吧。
据了解,仅仅老家方圆不足数十公里有这个风俗,小城周边和其他的镇街也没有这个活动,真的应了的那句俗语:三里不同俗,十里改规矩。上灯,寄托哀思,承载想念。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人人如此,家家如是。既是血脉相连的延续,亦是壮阔的历史长河里一朵习俗文化的浪花,从未泯灭,从不忘记,一直延续!
首刊于《三角洲》2024年6月上旬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