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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宗国(董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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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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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故园

故园,是一支清远的笛,在那夜的弯月里横吹着乡愁;故园,是一页婉约的诗行,凄丽清切、缱绢缠绵,叙诉着悲离欢合;故园,今夜想你,想你如宋词……

——题记

桃子春秋

我的故乡,没有蒙蒙细雨中牧童牛背上吹奏的柳笛,也没有诗情画意情调的渔舟唱晚;没有潺潺的小河淙淙的溪水,也没有江南的柔美北国的粗狂。我的故乡,丽艳桃花夺人心魄、甜丰桃子脍炙人口、工艺桃木内外名扬;我的故乡,乘坐着悠悠五千年历史岁月的战车,自《诗经》里一路蜿蜒驰来,历经诗唐、词宋、曲元和小说的清明,之后真切、清新的临落在我的心房……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这是对桃花桃子桃木的最高礼赞、至美扬颂,写入《诗经》、著进《国风》,千年万载传唱……

阳春三月,惊蛰来到,一人多高的桃树,树干透着紫红色,东一枝西一枝,极其光洁。春雷还没有响起,桃树枝头的蓓蕾便惊醒了,柔软的枝条上,长满了褐色的娇嫩骨朵。小骨朵一天天鼓起来,羞羞答答地互相簇拥着,珍珠似的闪耀晶莹。蓓蕾初绽,仿佛是一群胆怯羞涩的小姑娘,谁也不肯第一个绽开笑嫣。稍等时日,有的迎风初绽,嫣然含笑;有的含苞待放,半藏半露;更多的是白毛茸茸的微吐红点的小花苞。桃花初开是白色的,如脂,似玉,像雪,水灵,晶莹,透亮,娇嫩……

到了春分,粉红色的桃花一朵紧挨一朵,挤满了整个枝丫,芳香醉人;漫山遍野,铺天盖地,倾情怒放;千树万枝的火焰,就像落下了百里胭脂云,片片桃林,红雨纷扬。近赏妩媚俏丽,似少女初妆;远观气势磅礴,如海如潮。花开满园时,如同翩跹女子绽放,最美丽、最惊艳、最生动、最鲜活、最灵感……

桃花凋谢了,枝头残留着几片花瓣,像点点跳动的火苗,孕育着希望种粒、恣意成长,潜藏着累累硕果、万千丰收。

桃子成熟时,这是原野最有风韵的季节和时令!此时,桃子羞涩不再,轻盈不再,却尽添无数自信:青中泛着白,白中透着红,骄人饱满、夺人心神。看,果满压枝,花随枝落,枝随果斜……那一个个沉甸甸的桃子,诠释着桃树的强大生命力,显示着桃树的丰富内涵。这才是彻悟大觉、极致人生!

若真的席地而坐于桃树下,对着那一树树的丰腴、一枝枝的饱满,却没有了摘的欲望、吃的念想。心里有、唯一只有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踏实,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如同桃花,一朵朵、一枝枝绽放在眼前;如同桃子,一个个、一树树点缀满心底……

故乡月明

心底流淌的梦,穿梭岁月的峡谷,逡巡生命的河流。清风和着细雨,将所有走过的日子酿成一杯醇香。

绿色在沟沟坎坎中延伸,残破石墙在星月的光芒中渐渐走远……

梦中的童年,是一棵青色的麦苗儿,一株金色的谷穗儿,一朵粉色的牵牛花,就像一条欢快的小鱼,徜徉于名叫故园的潋滟河水,波光粼粼,粼粼波光。飞翔的蒲公英载着蝴蝶的翅膀,将斑斓涂满每一扇山村乡夜的窗棂。季节的彩锦上,玉米穗儿正飘逸纤纤……

那个山村,滋养了我咿呀童幼、青春少年,而印象至深、刻骨镂髓的是那少时眼中起起伏伏的群山,在心中绵延不尽……

故乡的山是令人沉醉的。它宁静的表象下勃发着无限的生机,满眼的红花绿叶蕴藏着无穷无尽的遐想。到山里摘野果、掏鸟窝、看夕阳是儿时的童趣、最真的记忆。那时的山,总是无私的向我们敞开它博大的襟怀、厚实的胸膛:山上浅绿的星星草和迎春花相互映衬,野山楂生出又尖又短的刺,随地爬蔓的牵牛花撑开红色的小伞,高大的槐树上传来山雀悦耳的叫声。每每春晚至秋深的日子里,便与玩伴刘姓的明亮、相金去爬山,山岭虽贫瘠,却也自春到冬捡拾、攀摘零星的桑葚、甜杏、山楂、核桃、柿子、酸枣之类解馋除牙祭的果实。无论时间早晚,还是天气冷热,真正爬山的目的和意义只有玩耍是最终和唯一的。而对我震动最大的,就是可以爬的山去,登到极顶,望远抒怀,临风洒泪,对月感伤,在“少年不识愁滋味”里,“为赋新词强说愁”,总以为在山尽头、在日暮里,有梦境缠绵、有诗篇歌唱,有脱离穷困的渴望疯长。因了山,读懂了自我,要到山外去,要到梦想里去……

在晨光熹微中,我抬头,内心有一种震动:东方起伏的山峦,有一轮红彤彤的东西腾涌出来。大山赋于它的磅礴气势不亚于海上的日山,而山的伟大就此铬印在我心中。

喜欢黄昏的时候,自东山回家,一路远眺天边的晚霞和起伏的山峦整合成的一幅幅辉煌的画卷,飞扬思绪,驰骋想象。夜幕降临的时候,一轮明月从山边升起,丰富充实了“月出于东山之上,俳徊于斗牛之间”苏东坡的意境。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可以攀越木梯、爬上房顶、横卧在月光下,一边遥望当空那轮明月或那勾残月或那弯新月和天空中的星子,一边在那些凄清、悲切的词句里诉说着“莫须有”的惆怅和远想。那时那地那心境,便把辛弃疾的《摸鱼儿》、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蒋捷的《虞美人·听雨》、陆游和唐琬的两阙《钗头凤》等词篇,背的烂熟背的切切凄凄……每一次的独白都会是一首真情的歌谣,每一次的仰望都会散发忧郁的青草滋味,而我现在所能谛听到的是对儿时纯真记忆的频频的牵挂和绵绵的吟唱。

无数个寂寞的夜晚,我总是呆呆地巴望着天空,试想他乡的月亮是否更比家乡的明亮诱人,注定的守望会不会真的是一种无法剥离的缘分。只有离家后才觉出,故乡的美在心底一层层累加着,原不曾感动的常景,如今都那么的让人难以忘怀。

床前明月光,分外寂静,如雪如霜;月辉亦冷亦清,写尽寂寥落寞。是谁在瑟索坠叶的古道边,苍白满头乌丝,凄美半生离别,痴缠着吹一曲心碎肠断的怀月箫声?是谁在白露横江的秋夜里,不嗅美酒醇厚,不闻桂花清香,硬是偏执地吟出一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异地逆旅,难有知音,乡音无改鬓毛已衰,只有故园皎皎皎月光才能浓缩思念、缓释疼痛。背井离乡的游子,以热血为墨,将灵魂做笔,在饱含沧桑岁月和切切祈愿的心涧深深刻下:月是故乡明。

母爱厚重

儿子天戈稚幼,每每相陪同眠的夜晚,总要缠着我唱支歌曲或者讲个故事,我总是把一首《童年的小摇车》唱给他听:“那一天妈妈问我,童年最难忘的是什么,在朦胧的记忆中,最难忘那小小的摇车……”起始,他听得津津有味,嬉闹不已,后来见我一脸湛湛泪光、哀哀痴容,他清澈的童眸里总有泪花绽放,用一双小手重叠着捂上我的嘴说:“爸爸,别唱了,别唱了……”然后默不作声,静静地,静静地,在我愈日久远却日益遥念的那些记忆里睡去。而小摇车却是彻夜响在我的耳际脑畔,嗡嗡地:“它摇着童心,它摇着思索,它摇着妈妈无字的歌。童年时光,悄悄溜过,母爱啊,深埋在心窝,深埋在心窝……”于是,在流逝的翩跹岁月里,以老树喻母:

岁月刻就的年轮中/我是你痴心哺育的幼鸟/颤栗的在你骨骼上跳跃/夕阳最后的余晖里/你把自己燃烧/送我远走/飞高。

生生世世的记忆里,想娘的日子,心无依傍。总在不经意里想起那些远离家门读书的日子。秋天,我要到城里读书,娘送我出村子,我背着简单破旧的行囊走在前面,一回头,娘却落下好远。却见娘:瑟瑟秋风里,佝着腰、蹒跚着……及至近前,满是汗水艰辛岁月镌刻的容颜上,写尽疼惜、爱恋、不舍……而之后每次回家,娘似有心灵感应,总在村口或街头,痴痴凝望、遥遥侯等,盼着“老生子”的来归……及至长大,我在想,娘正是用一生的岁月,哺育儿女成长,守望儿女还家。儿女长成,娘却瘦削成旧屋前那棵干枯的老槐。娘正是用她青春的容颜、单薄的身子为我遮蔽岁月来袭的风雨。娘心是火,温暖着儿成长;娘心是泉,滋润着儿向上……

一帧水墨,勾勒出娘的轮廓:炊烟袅袅、脚下的土地随晨夕纵横阡陌。谁在村口徘徊?谁在眺望远方?佝着腰,翘着一双小脚,单薄的立于村口,手搭凉棚的姿势,写成一首首四季的歌谣。

发黄的书页中,一片故园的叶子,承载着岁月的厚重和人世的沧桑,在手中熊熊燃烧……

故园的眼睛,浑浊又光亮,凝视着我、温暖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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