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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葱拌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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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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酃峰行

当我背起行囊站在宿舍楼下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在我脑中出现,“等我从酃峰回来那天,我一定会很想回到我现在这个位置”。我会想回宿舍去洗个热水澡,会想在卸下所有疲惫后躺在床上。而事实也如我预料的那样,尤其当许多意外的情况出现后,我曾无数次的想到当时背着行囊,刚出宿舍楼的自己以及当时我那“一语成谶”的念头。

我选去酃峰的时间就不是很好,在劳动节的2号和3号,而这两天,株洲炎陵地区报道的都是中到暴雨。但我并不想将行程往后延,这样会挤压我从酃峰回来恢复的时间。假期毕竟只有五天。

本次旅程最让我没底的是下了炎陵火车站之后的路,高德导航到这里就失效了。它并没能显示出通向酃峰的公共交通选项,而炎陵火车站距离酃峰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如果不是我在小红书上找到了别人写的旅途攻略,我可能就放弃这次旅程而改成其他地方了。

第一次采用别人的旅途攻略,而不是依靠高德,我心里是忐忑和不确的。但我并没有细究我下火车后会遇到的糟糕情况,我觉得这样只会平添烦恼。我问自己最坏的情况会是怎样,无非是旅途攻略错误,其实并没有去酃峰的公共交通,而我不得不被迫在炎陵镇住上一晚,然后打道回府。这样的结果又有什么大不了呢?所以我还需要犹豫什么呢?于是,我还是坚定地执行了酃峰之行计划。

根据前人写的攻略,下了火车后的第一段路是到距离火车站3公里的汽车站,作者写的是骑共享单车去,而我下火车的时候,炎陵镇这里的雨下得异常得大。虽然外面有许多私家摩托,不过我还是按着作者的方法,冒着风雨,骑上了共享单车。

到了汽车站,时间已是14点30。我要乘坐的那辆公交,是辆十分老式的巴士,感觉就像大一号的面包车,目测最多容纳十五人左右。与之对比,我家乡扬州的巴士可就敞亮多了,哪怕是最次的那种。可直到后来,当这辆巴士突然“攀登”上山时,我才明白为何这辆巴士会这样袖珍了。在盘山道路上,有很多段路是贴着崖壁修建的,不光十分狭窄,而且有很多急转的弯道。

在上车前,我遇到了一个热心的小哥,他当时身着一身深蓝色的西服,站在大巴门口。他的旁边是一个很醒目的天蓝色行李箱,在箱子上还贴有很多贴纸。再加上小哥锅盖式的发型以及湖南地区特有的那种口音,总体给人一种很阴柔的感觉。似乎是听到了我再三向司机询问这辆车的目的地,知道我是外来人后,他便主动上来与我搭话了。

对于这位突然上来搭话的小哥,我其实是有些拘束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刚冒着大雨骑车过来,我很累,只想赶紧坐到车子上。不过碍于他告诉了我太多我所需要的信息,我也不好就这么说离开,便顺着他的话茬接着往下聊。

聊的东西我也不是很感兴趣,无非是你是哪里的,来干啥的,这类能一句话聊完的话题。最后当知道我还在上学,小哥便顺着考试这一话题发表了一篇长篇大论。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聊到大巴发车的时候,也就是15点30,不过好在小哥想起需要将手机充一下电。在他去充电前,小哥又说道到时你要不就和我坐一起吧。这,我似乎无法拒绝,便被小哥领着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放下了行李。而他突然又补充道,你要不要一起去冲一下电呢?反正时间还早呢!我连忙拒绝道:“不了,我还是在车上看着行李吧。”说完后,我能看到小哥眼里流露出的失望,因为在上车前小哥还对外出旅游发表过一段看法,无非是说外面旅游骗子很多,出去旅游要注意人身财产安全方面的。不过他后来又补充道,我们这里人都很好,很朴素,不需要担心的。其实他当时一说完我就警觉起来了,这是想麻痹我嘛?而这次小哥眼里的失望我也不确定是哪种失望,是我没有信任他的失望,还是另一种失望。保险起见我还是与自己的行李待一块儿吧。

后来,小哥便独自去给手机充电了。令我诧异的是他就明目张胆的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了车门口,一副完全不担心会有人拿走的架势。当巴士司机来到,看到小哥放在巴士门口的行李,便主动将小哥的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小哥回来后对我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把行李箱放那里,司机会自己帮忙搬上车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自信,像是在向我表明我们这里的人真的很好。

虽然我知道我的判断错了,但我想可能再来一次,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哎!有时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变得无法信任他人了。还是我本来就一直都是这样的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后面的旅程,我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多是小哥开启的话题,我也不想辜负这位小哥的热情,便也试着讲上一些,但后来我发现,我可能是多虑了。每次我刚讲上两三句,小哥都能将话题接过去,然后又是他的一篇自我观点的论述。小哥是生活中常会遇见的一类人,他们喜欢将自己的观点输出给别人,这些观点一般不会错,却耳熟能详,显得空洞乏味。他们做的只是拿来了,并没有加入自己的感悟过,所以那些观点依旧只是一句单一的观点而已。

直到后来小哥和我聊起这里的大山,我才感到有趣起来。小哥说现在大山里已经没有什么大型动物了。老虎于上世纪90年代的打虎运动中就绝迹了。如今这里最大的动物可能就只有野猪和狍子。这些动物通常都只会出没在人迹罕至的老林深处。即使是他们也不常见。不过有些山里人放在山上的陷阱,有时还是能捕捉到一些野猪的,而这里也有一些专门贩卖野猪肉的店面。

据小哥说,这里的警察还曾开展过一次抓捕山里猴子的活动,这些猴子可能现在都被关进动物园了。他说反正他是好些年没见到山里的猴子了。

“一只都不剩了?”我惊讶道,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心里不得不佩服这里警察的伟力。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小哥后来又跟我说了一个关于他的叔祖父与老虎的故事,故事发生于1914年。当时他祖母的哥哥也就是他的叔祖父上山去干活,在某个山坳处,当他掰开草丛,便在前方三、四米处见到了那只让他提心吊胆了一辈子的“黄大虫”,而在他的叔祖父看到“黄大虫”的那一刻,“黄大虫”也看见了他,叔祖父赶紧转身爬上了最近的一棵大树,而那只“黄大虫”则在树下徘徊了好久,不停地吼叫并拍打着大树。后来可能是真的喊累了,“黄大虫”转身去了小溪边喝水去。小哥的叔祖父趁着这个空档,将自己的衬衣留在树上后,迅疾爬下树,跑回了村。可在等村里的大伙拿起家伙事回到事发地时,众人只发现了被拍断的大树以及被撕碎的衬衫,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只老虎了。

讲到尽兴处,他又给我讲了一个有关毛主席的故事,话说毛主席在长征期间曾来过他的家乡附近,当时国军在全县戒严搜捕毛主席,而村中的两处地方,一个叫西坑,一个叫东坑,是按方位命名的,毛主席当时就在东坑,为了不让国军发现,大家便将两处的名字调换了一下,但国军也不傻,怎么明明在东边的地方会叫西坑呢!还是对毛主席所在的东坑进行了扫荡,好在有一个好心的农家姐姐将毛主席藏进了稻草堆里,才躲过一节。建国以后,国家每年都会汇款给农家姐姐这一家,小哥说当时这里的人都还是泥胚房的时候,她们那家人起了第一个瓦砖房。

这个故事我还向我入住的农家民宿的姑娘求证过,当然这是后话了,不过那姑娘也不太确定,她妈妈倒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即使毛主席真的来过此处,可能那个故事也掺杂了山中村民许多的朴实想象吧。

在巴士旅途的后半程,雨渐渐变大。车上的乘客也都开始陆续下车,我们终于驶出了无人的山区,而后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小村落。那些下车的乘客,有些没人接的,车门一开便一个健步地朝家的方向奔去。而下车的乘客中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在巴士到站前,我便看到前方有个五十多岁精壮的汉子撑着伞支在路边向我们这边张望,一看就知是在等人的。在车门打开前,他早已扒在了车门外,他有着农家人特有的那种黝黑皮肤,而与这长年遭受烈日阳光暴晒的皮肤相对的却是他那一双十分灵动透亮的眼睛,他的眼睛不像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那样尽显疲态,并且一点浑浊的样子都没有。他露着一个很憨的笑容向着车内张望着,这是一种隐藏自己局促紧张心理的笑容,而让他紧张的应该就是看着他的我们了。但等他搀扶妻子下车时,虽然他还是一样的憨笑,却明显舒缓许多,那是一种终于等到所等到人的笑容,望着这对夫妻一起撑着伞消失在这片绿海的风雨里,我心弦似乎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什么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呢?”

炎陵县的雨越来越大,小哥对我说道,我可以先在下乡村住一晚,明天再去酃峰。小哥自己则在下乡村的前一站下了车,来接他的是他的叔叔,他说他家住在这里的半山腰上。我听了小哥的话,于下乡村下了车。但短暂地思索后,我还是向着酃峰的方向前进了。我不想破坏原定的计划,我希望能在3号回去,那我就会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我知道像目前这样舟车劳顿的旅行,我仅留一天时间休息是肯定不够的。

可走在路上,我心里却忐忑起来,暴雨还在持续,虽然我已经竭力让自己的鞋内保持干燥,却还有雨水在渐渐渗透。与此同时,我摸不准自己还要走多久才能到酃峰村,而一眼望去,两边是大片大片的黄桃林,前方则被连绵的野山挡住了视线。

我开始模仿电视上叫顺风车的手势,向着每一个路过我的车竖起大拇哥,不过幅度却很小,我也不确定要不要这样做,因为怕被一口价要太高,所以很多司机应该也没注意到我的手势。不过还是让我遇到了一辆注意到我微小手势的汽车,它在我前方三米处停下。我略一迟疑便赶紧跑了过去,车窗摇下,司机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此时我的眼镜已经全是雨珠,狼狈不堪,我赶紧问道:“师傅,你去酃峰村吗?”

“酃峰村,我不到酃峰村。”中年男子扫了我一眼后答道。

我有点尴尬,不知到该说些什么。

“要不我把你送到前面那边岔路口吧,后面我就跟你不同路了。”司机停顿一两秒后说道。

“行呀行呀!”我已经没有多少选择了,雨太大了,而且我真的看不到这段路还要走多远,但理智还是让我问了一句,“这去多少钱呐?”

“不要钱,上来吧。”

我惊讶地迟钝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道,“那真的太谢谢了,叔。”

随后,我便赶紧上了车,外面雨真的太大了,而车上原来还有一个孩子,应该是这位叔的儿子。此刻,我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跟我搭话的小哥的面孔,我心中开始变得有些不安起来,我只能尽量不让自己湿透的衣服弄湿车座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你这大雨天去酃峰村干嘛?来旅游的?”

“啊!是的,但没看天气,没想到今天会下这么大雨…”我尽量表现出热情,来回报叔的好心。

前文知道我是看了天气预报,知道这两天的大雨的。但我想这解释起来可能会很麻烦,所以就撒了谎。并且连我自己也不确定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头铁的决定,可能是来自一种莫名的执念吧。

过了10分钟后,我与好心的司机告别。我侥幸到,如果没有搭上这辆顺风车的话,这段暴雨路我可能得走上四十分钟……

下车后,直接便能看到往北的方向有一条两米宽的通往山里的路,路旁还立着一块标着酃峰村的指示牌,在路口的正对面则是一家小店,店外有个穿着蓝色短袖的老者,他弯驼着背,坐在一张板凳上,而店内有几个人正在打麻将。

我没有立刻踏上前往酃峰村的道路,而是先走向了老者,我想向他打听点情况。

老者对于我雨天爬酃峰的做法十分的鄙夷,当我问他有没有去往酃峰村的摩的时,老者说这种雨天很少有去山上的,即使不下雨,也很少有去山里的摩的。

“那从这里如果步行到酃峰村大概有多久呢?”

老者思量了会儿说道:“可能要两个小时,如果你打算走,要尽快了,天马上就黑了。”

我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19点了。我告别老者,便背上行囊向着酃峰村的方向出发了,而雨依旧很大。

有了方向后,我没有了刚刚的忐忑,只感到雨水那丝丝的冰凉之感。按老者的话,最多还有三小时我就能到达酃峰山脚。到时我就去找家民宿,洗个热水澡,时间那时应该才23点。后面我就小睡一会儿,凌晨三点的时候启程上山,上下山想必最多七小时,然后只要赶上12点30的那辆巴士,我就应该还能赶上回长沙的那辆火车。想到这里,我不经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时间便是金钱,多留炎陵一天,费用可能就要多出两百,我如是想到。

但这条通向酃峰村的道路却十分地不好走,它是一条以一种很小的角度一直往上的环山道路,不光路的前方视线受阻,而且走这条路还十分的累脚。

不作攻略旅行的好处就是总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就在我艰难攀升之际,我的身后突然传出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

“这是汽车!”这次我果断地举起了那搭顺风车的手势。

停在我面前的是一辆五菱宏光牌的小面包,里面的司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不过他也与我的目的地依旧相背,但也会顺一段路,我上车后还是询问了价格,司机愣了下,说道:“哦!我们这里通常都是10元收费的,你就给十块吧。”

“啊,才10块,我看得攻略写的是从下乡村到酃峰村是要三十元的呀”我心里如是想到。但这次我毕竟还是付了钱,所以变得坦然许多。

这段顺风车旅程,让我有点心惊肉跳,这位师傅驾驶着这辆面包在环山道上不停地攀升与急转,旁边也没有护栏,底下便是深渊,只要冲出去存活几率几乎为零。但四周的风景还是极好的,可我却不再去仔细观察了,毕竟从坐上那辆山村巴士到进入山区开始,我已经深处这片绿海有近四个小时,早已出现了审美疲劳了。不过耳边响起的雨落寒溪的清脆之声还是能深深地打动着我,直到我们的前方出现了一群和我一样的登山者。

“看,他们和你一样也是来登山的,我就把你在这放下吧,我要拐弯了。”司机说道。

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一伙人,有着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听到司机的话,我愣了一下,连忙答道:“好呀!好呀!就这里吧,谢了叔!”

一下车,我便赶紧跟上了那伙人,他们是由七个男生组成的登山队,全员都身穿白色的一次性雨衣和蓝色的鞋套,其中有个人还带着音响,离他们数十米远的时候,我就听到从他们那里传来的歌声了。我每次爬山似乎都会遇到这样带音响的人。

在离这支登山队很近后,我放缓了脚步,保持同一步调的跟在他们后面。超过走在前面的登山队,我想可能会被他们视作一种挑衅的行为,其次我也确实想要找机会融入他们,超过他们似乎也会表明我想独自一个人走。

看我跟在他们后面,领头的一个便主动上来与我打招呼。这个领头的和他的伙伴们一样都留着短平头,他脸上的稚气表明他要比我年轻许多,虽然我也才二十小几,但这三、四岁的年纪差还是很容易感觉出来的。他略带惊讶的看着我,用着一种洪亮而清脆的声音对我喊道:“大哥,你一个人来爬山的?”

“哈!是的。”

“真就佩服你这样的。”

“是的,是的,哇!真就一个人来的啊?”领头说完后,后面的人也一起应声道。

“没有没有,我是想有伴的,我还佩服你们呢!能凑到七个人一起来,这样真好。”我有些尴尬地说道。

后来我就这样跟在他们旁边,偶尔会跟领头的几个说上几句。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推测他们是同校学生,还一起爬过很多山。当说道怎么找到这座名不经传的酃峰时,有个人说道:“我还是上次去武功山之后,才知道酃峰是我们湖南的最高峰的。”他又看了看四周的小溪青山,笑着说道,“这是我们湖南人自己的‘武功山’,我感觉这里比武功山还美。”

我心里想到:他肯定和我一样误以为武功山是江西的最高峰了,实则在酃峰旁边就有座比武功山还高的山,它在江西省境内,叫南风面,而这种武功山是江西最高峰的虚假宣传也不知从哪里流出来的。

酃峰和南风面两个山头是连在一块儿的,中间有个小道让两个山峰可以互通。后面我也有上去。

我也能理解为什么那个队员认为这里比武功山还美,因为我也有同感。我们的旁边是望不见头的小溪,它灌溉着两边的黄桃树,而山里人的房子就穿插在这些桃林中间,再往两边开去就是护卫这片乡村的连绵不绝的群山,烟火与自然就这样在这里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毫无疑问,武功山在这两方面都是欠缺的。

然后我还问了这支学生组成的登山队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他们是怎么来到这个山村的。要知道我这一路可是一波三折啊!交谈中发现原来我们的起始点竟是一样的,都是从长沙出发的,只不过我们的列车班次不同,他们还要早于我,我坐的是9的那一班火车,而他们是7点,在下了火车后,我们的路线就完全不一样了,我是按着前人攻略,坐着公交,和通过路上喊停地两辆顺风车才一步步到达这里的。而他们看到天下大雨,就直接叫了辆货拉拉,一步到位。听得我又想笑了。我当时都有画面感了。七个人在完全封闭的货车车箱里,颠颠簸簸地来到了这里,结果和我到的时间还是一样的。他们还吐槽到,那个司机真是老坏了,老想着半路就把他们放下来,总说着到了到了,而在我遇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有40分钟了。

这里也体现了一个人旅游和组团旅游的差异,一个人来肯定是不会叫货拉拉的,实在太贵了,而他们七个人平摊会好很多。不过,我却有好运加持,遇到了两个愿意带我一程的好心司机。

最后,我和他们在入山口处分别,他们打算今晚在山顶搭帐篷,而我没有帐篷,虽然现在雨小了,但不保证之后,所以我想了想还是不头铁了。并且我的偏头痛,在经历了这一路的车程与风雨后也隐隐开始有了发作的迹象。我决定还是先在山脚下留宿一晚吧。

“明天山上见,兄弟们,我得先去找民宿了。”我对着前方的大部队喊道。

“好的,山上见。”七人小队回过头来与我挥手告别道。

后来回顾发现,他们七人也将是我明天在山上见到的唯一的七人了。这座处在群山深处的酃峰,确是人迹罕至,尤其是在这样的阴雨天。

与他们七人告别后,我向着刚刚看到的亮着的民宿招牌前进。此刻天呈现着暗暗的深蓝色,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有的只是这座村落里亮着的微弱灯光。

我最后并没有在亮着招牌的那家人家投宿,而是被它旁边的人家给截胡了。我开始只是想问一下旁边那家是不是可以住宿,然后这家老板娘停顿反应了一下亮着眼睛说道:“诶!我家也可以住宿的呀!要不就直接住我家吧”,她指着上面的招牌,“这么晚了,就没开灯,我家也是可以住宿的。”

“那也行呀!”我说道,便跟着她进到了屋里,我现在太需要个地方坐一下了。

老板娘安排好住宿事宜,她让我先坐一会儿,说待会儿开饭,让我跟他们一起吃。这个老板娘是一种典型的农家妇人打扮,深红色的布衣,简单的马尾,皮肤也呈咖啡色,但明显比我在巴士看到的那个男子要淡得多。她问了我一些关于我旅途的事,我说趁放假期间出来看看。当得知我是学生,她说道:“啊!我家女儿也在上学,学老师的,现在开始实习了,放假回家整天就躺在床上,天天睡到好晚才起。”

“是的,现在学生可能都这样吧,那时初中高中实在是都没好觉睡,哈哈!才现在变得嗜睡的吧。”

后来,老板娘女儿在开饭前下来了,她长得稍胖,但皮肤却很好,性格给人感觉是开朗型的。我跟她说了我在来之前碰到七个人打算今晚准备在山顶搭帐篷露营的事,而此刻天空又下起了大雨,屋外全是噼噼啪啪的雨声。

“这天?”老板娘女儿疑道。

“是的,这天。”我肯定道。

“那他们今晚在山上可能要被冻死。”老板娘女儿笑道。

“哈哈!是的,还好我没跟他们一起去。”我同意道。并且我心里也真是这样想的,真的还好没跟他们一起,不然就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真不知会发生什么。虽然我挺喜欢做一些冒险的事,但理性也一直与我同在。

之后,老板娘女儿顺着我的话给我讲了几个上山出意外的旅游者的故事,而从这些故事里我能感到这女儿对他父亲的那种崇敬。因为每个故事里出意外的冒险者似乎都是因为保存了她父亲的联系方式才化险为夷的。她也坚定地对我说道:“你到时也让我父亲把那个地图给你吧,这样你就不会迷路了。山上有些地方是没有信号的,所以有那地图很关键。”而她口中的地图是一款APP,里面有众多登山者记录的自己的轨迹,有一年有个登山队投宿了这家店,可能是感谢于店老板的款待,便以这家店为起点绘制了一份登顶酃峰的轨迹地图,并送给了店老板。

聊着聊着,晚饭已经摆好了,都是一些家常菜,但很丰盛。总共四道菜,辣炒豆角,小炒黄牛肉,炒腊肉和红烧鸡爪。味道都不错。尤其是那道湖南特色熏腊肉,是我来湖南吃过最好吃的腊肉了,都很大很厚实。

这家的老板见桌上多了一个人,还问我要不要喝些米酒,不过我脸皮薄,就婉拒了。饭桌上,老板还问了我的行程安排,然后给我合计了一下说道:“你最好今天4点上山,然后下山来这里找我,我喊人把你送下山,坐12点那辆的巴士,应该还能赶上第二天的火车。”后来我也是按计划执行的,但可能老板没想到,而我也同样没想到的是我在山中竟转了有十个小时。

“其实昨天也有个像你一样的小伙子今天凌晨去爬山的,明天我们这家店可能要住满,有个登山团队要来,有三十个人。”老板安排好我后又开始补充道。而对于那七个人,他也是感到惊讶,并表示他们今晚肯定要被冻死。

回到房间,我换下湿了一半的衣服,以及全湿的鞋。其实衣服还好,来这里我准备了两套干净的内衣和一条干净的裤子,但鞋我只有全湿的这双,而我之所以被困在山里十个小时,这全湿的鞋它要占一半的“功劳”。

第二天,我于凌晨三点三十起床,三点四十正式出发。这时天空还是黑黝黝的,但比他们还要暗的是四周的群山。

打开手电筒,我端详了一会儿地图,便开始追寻那七人的步伐。走出不过几步,我刚换上的干燥袜子就已经逐渐被鞋上的水汽侵蚀。虽然略微感不舒服,但登山的那股兴奋劲还是让这点不舒服变得不是那么的不可忍受。

一开始我不理解为何会人们会在这座山中迷路,直到地图指引着我忽上忽下,我突然明白了,酃峰是深山中的山,他不像许多成名的山,有直达山底的游客通道,酃峰与多处山是相连的,稍有不慎便会拐到其他的山头上去。所以才会有向上的不是通往酃峰的道路,那看似下山的道路反而是正确之路的情况出现。又由于酃峰是一座还没怎么被开发的山,所以路标与路标之间会相距很远的距离,这也大大增加了旅人误判的可能性。

方向感我还是挺好的,登山这点绕路还没有对我造成太大的困扰,真正让我被困在山里的原因是从我的一次错误决定开始。

作为一座还没被开发过的山,酃峰大多是泥土路,山林草木长得也是十分茂盛。我光是闻着那和凌晨水汽夹杂在一起的山林香气,就陶醉万分。后来走到酃峰五分之一处的时候,上方的天空已经由深蓝转为灰白色,而四周也因这一变化而变化着,万物都在慢慢复苏,恢复其原初的样子,苍石,嫩叶,细枝,褐紫色,青绿色,咖啡色,以及那在山谷里回荡的溪水声。

啊!溪水!那是深山里的溪水啊!

出现在我眼前的溪水,由于连续几天的大降雨,而变得十分湍急,原本通往对岸的路也被大水阻断。但我想即使大雨没有没过这条路,这路也不会好走,它是由几块突起的岩石组成的,在常年累积的冲刷下,岩石表面早已光滑万分,踏上去的人稍有不慎便会滑入溪中。

我环顾四周,道路两旁都是茂密的植被,而我看到的唯一像是另一种通往对岸的方式是横在两岸的一棵倒下的大树,这大树的枝叶还是新绿的,但奈何想要到大树那里,先得穿过一层茂密的植被,但即使到了对岸,也还要再反穿一层同样茂密的植被,才能回到原路上。这种没有人走过的路,即使很近,危险系数也是很高的。我略微迟疑,便决定还是淌过这段溪水吧。

为了不让鞋和袜子淋湿,我脱掉它们并奋力投掷到了对岸,这里的溪水比我想象的还要寒彻,脚刚放进去,我就感到一阵生疼,寒气直逼内表皮。湍流的溪水也大大增加了我迈步的难度。有些地段我已经不能直立行走,需要弓着身子来降低自身的中心,我脚下的岩石实在是太滑了。

虽然最后我到达了对岸,但身上的衣服还是因各种小失误而湿透了三分之一,而且抓在手上的袜子也已经全湿了。鞋更不用说,昨天就是湿的,在我今天凌晨跋涉了一段山路后,它就变得湿上加湿了。

我坐在竹叶地上,周围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我在此停歇了好一会儿,我真不想穿上湿透的袜子在伸进那吸满水的运动鞋里,这两样东西加在一块儿,不舒适感达到了极点,鞋里的水甚至还是热乎的,当那股热气传递到袜子上的时候,直让我的脚感到一阵闷热难耐。于是我做出了那个错误的决定,我决定不穿袜子直接穿鞋上山了。

过了小溪后,后面的路途终于没有了下坡路段,没有了再让我感到前面攀爬的山坡都是白费的了的沮丧感。我深入竹林一段距离,意外发现了我所用地图的那个登山队留下的记号,他们将印着他们名字的红丝带绑在了一个挺高的树枝上。这给了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时间与空间的交汇。

起初我对这种绑丝带的行为是很反感的,我觉得这样破坏了生态,更有甚者,将自己喝过的矿泉水瓶倒扣在树枝上,更是一大污染。直到后来,我下山时迷失了方向,才让我有了改观。正是由于这些丝带和倒扣在树枝上的矿泉水瓶才让我知道自己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对于一个迷失方向的人,这些记号真是一个莫大的宽慰。

这次酃峰行,最美的风景是在我到达半山腰的时候遇到的。记得下山后,我和那家旅馆的女儿有过一段对话,她听了我多次想要在山顶看日出而由于各种原因没有看到的经历,问我会不会感到遗憾,我说这其实还好,我觉得山上最美的风景未必就在山顶。这确实是我的心里话,去衡山那次,我认为最美的风景是在后山小路上,而武功山那次,则是在百里画廊那里。

但酃峰的半山腰是第一次让我有了“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的感觉的地方。这里不同于其他早已被开发过充满人烟味的山,它是一座深山中的山,从半山腰向远处眺望,每一帧都是一副中国山水画,四周的草木香环绕着我,而群山环绕着这座山。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山水画上画的那种远山虚影,是一种记实描绘,真是这样的,远处的天空一片湛蓝,山的虚影就在其下,连绵不觉。而近处则是一片绿海,时有白鸟飞过。

有人可能好奇问,会不会越往上越美呢?实则不然,在往上便会进入到一片雾气之中,那雾气实则可能是云海,那时会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但再也看不清那隐藏在深山中的水墨画了。随着海拔的上升,周围的植物也产生了变化,在山谷和略高一点的地方通常是竹子的天下,而等到进入云海里,则是松树居多,竹子竟一个也看不到了。

当我穿出云海,松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灌木和蒿草。这时候,我离山顶还有不到四分之一的距离,而我的体力也处在了枯竭的边缘。我身上的衣物都以被汗水浸湿。不过背包到是轻了不少,尤其是当我把带来的三个火龙果吃掉后。而我身上最严重的地方是我的两只脚掌,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皮,这是我此前爬山从未遇到的,我立刻明白这一定是缺了袜子保护的缘故,而运动鞋里也很容易进入一些沙石。

当我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尽量避开脚掌已经破皮的地方时,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群庞然大物,我看不清它们,下意识觉得是不是遇到了野猪,后脊一阵发凉,网上有不少野猪战力爆表的说法,而凭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一定跑不掉的。后来慢慢靠近才发现,其实是一群牛。下山后我曾向老板娘咨询这一情况,她说这里的村民是会将牛散养在山上的,村民们平常一般不会上山,偶尔会上去看看它们。随后她还补充道,它们看你背着背包,如果你在走进一些,它们说不定会把你当成给它们送盐巴的人而向你走来。但当时的我完全不知道这类事情,还特地绕过了它们,以一种胆怯的心态。

在我即将到达山顶的时候我遇到了昨天的七人。

“嗨,老哥!厉害啊!马上就要到山顶了。”

“是的,你们昨天在山上冷不冷啊,下不小雨的吧。”我戏谑地问道

“不冷啊!一点也不冷。”那个当时跟我搭讪的小哥很肯定地对我说道。

我感到有些诧异。

“还不冷,昨晚都要被冻死了。”旁边一个人有点激动得说道。

然后我和他们对视了一眼,又都笑了起来。

“对了,老哥,山上有蛇,注意脚下,昨天我们在山顶上发现了两条呢!”一人好心提醒道。

“哈哈!行。”

和他们分别后,我拍了一张他们下山时的背影,就又向着山顶出发了。

最后一段通往山顶的路,旁边长满了蒿草,这些蒿草都很高,要高出我五,六公分。这里风也刮得更为频繁,稀稀疏疏的声音让我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山顶的风景就显得十分单调了,云雾遮蔽了大部分的视线,能看到的山头没有几个,毕竟这是湖南的最高峰,而我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山头南风面似乎比这里还要高,此时我的体力以达上限,脚上更是痛感阵阵,如果想要去对面的南风面,我得先经过一段下坡后,随后才是上坡,之后再返回这里,想想这段路程我就感到脚上一阵生疼,现在的每一步我都已经会感到疼痛了。

拖着残破的身体,忍痛到达的南风面证实了我感觉的正确,从它标识的海拔高度来看,南风面确实是要高过酃峰的。这时我不禁笑了出来,“哈哈哈!酃峰啊酃峰,你这是得有多没牌面啊!作为湖南的最高峰,旁边就有坐江西的山比你高,而且它还不是江西最高的山”

解除心中的疑惑,我也就没什么遗憾,准备下山了。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10点,要想按时赶上高铁,我得在两小时内赶回山下,而想到这座山又有上坡又有下坡,我的脚又是废掉一半的情况,我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我只希望能赶上最后一班15点回炎陵县的巴士,到时我可以在炎陵县休息一晚,第二天看完炎帝陵再回长沙。

可当我在酃峰山顶看到两条不同的下山路时,那股冒险劲还是让我做出了拒绝原路返回的选择。下山路要比我来时的路难走许多,一是我的脚,二是那杂密的草木。尤其是在走到三分之一高处时,下山的坡度甚至来到了60度,以至于我一度怀疑我走的路是否正确。当时两边的杂草已经完全漫溢到那只能容纳我两个半脚大小的小道上,而小道旁就是接近70度的滑坡。一脚不慎,即使我没彻底滚下去,要想再爬上原路也非易事。这里的风险完全超出我当初选择这条路时心里做出的预期的,而最让我感到后怕的是,我在这条道上下坡了有十五分钟后,我丝毫不见坡度有缓和的样子,这让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到底是上还是下。凭我现在的双脚上去的话,可能得走上40分钟,而且是爬陡坡,我完全无法想象上去后我会成什么样子,但继续向下,我又会到哪呢?现在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信号了。

没有多想,我继续向下。当我选择这条陡道时,我是有看到树枝上绑着丝带的。

我终于到了山底,但似乎情况并没有好转。我的四周是茂密的绿色植被和如同巨人一般的大树,以及限制你行动方向的山体土壁。这时地图和导航都已经失去了功效,我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着眼于脚下的路,而唯一的慰藉就是那些前人绑的红丝带和倒扣在树枝上的矿泉水瓶,以及一些早以废弃的营地。

直到来到竹林,我才长舒了一口气,但好景不长,我沿着竹林向西的道路走了有二十分钟,还是没有看到能渡过小溪的桥口。要知道我上山遇到小溪后是直行的,现在一直向西,我真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哪里。就在这时,脚上的痛感还传来了。这又让我感到一阵慌乱,这是哪,我这是下到哪里了啊!这不会是通向江西的路吧,如果是,那可能离人烟区还有十公里,而我这脚,怎么可能还能再走十公里啊!我这次真感到害怕了。

随后,更可怕的事出现了,有一座十分简易的通向对岸的竹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但与其说是桥,其实就是用铁丝箍住的三根很粗的竹子做成的横木。对岸呢是座小作坊,作坊里有好几个很大的灶台,地上则散满了竹笋薄叶,这些薄叶似乎指明了这些灶台的用途。在灶台的旁边还有个很小的屋子,应该是给这座作坊主人休息用的。那屋子的门坐西朝东,正对着灶台,远远望去,门缝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我在这深山中就没有见过人,除了和我一样来登山的那七人,现在突然出现了个小作坊,还是我之前上山时没有看到的。我直感到浑身发憷,脑海里不经闪过许多电影画面。既害怕遇到怪人,又更加不确定自己身处在哪里了,而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好奇心使然,我还是跨过横木,去那座作坊里看了看。之后下山我也向老板娘询问了这座作坊的事,她说这里人会到山里采摘竹笋,有时会就地将竹笋熬煮出来带下山,这样能省去不少事。

但那时的我是一直提着嗓子眼的,并没敢久待。发现这里没有通往山下的路,我就离开了。可还没走出多远,报道的大雨便来了。

竹林,雨水,小溪,这些在平时十分吸引人的意象,现在我却只想尽快逃离。竹林让我迷失了方向,雨水让我撑起了伞,小溪阻断了我去往对岸的路。

不知道这大雨还要下多久,我只能忍痛加快自己的脚力。大约6分钟后,我终于看到了指示牌,和通往对岸的路,但走进一看,我却疑惑了。这个指示牌给了两个方向,一个是我来的那条路,标的酃峰没有错,可为什么指向对岸的那条路标还是标的酃峰呢?我心里偏向了自己想要相信的那个答案,可能是指示牌打漏了字,原本标的应该是酃峰村的,它少打了一个‘村’字。然后我就越过小溪,到达了对岸。这条小溪支撑点比我来时的那条小溪多,所以通过并没有来时困难,但也让我内心产疑了,这不像我来时的路啊,而和我来时的路一样的是,我来时的下坡路此刻应该是上坡路,这里便是一段上坡路。我撑着雨伞上坡,没走几步就已经累得不行,我完全脱力地瘫坐在一块石头上,默默地看着雨水疯狂地击打着我的四周,树叶沙沙作响声不绝于耳。

瘫坐在石头上的我,此刻想得全是刚刚指示牌的事,“如果它没写错呢,我不应该这样我以为就我以为,明显是我的想要相信的想法出错的可能性更大。万一我走错了,这雨还下不停的话,我很可能会失温”我突然变得感伤起来,过了一秒,我又想起手机里存有小溪照片,我要不比对一下,我的眼镜此刻早已被雨水打湿,看得不太真,我就瞪大了眼睛看,可对比的点实在太少,我实在不能从照片里确定是否是同一条小溪,我开始极力回想当初来时小溪的样子。

经过一番心里博弈,我选择相信指示牌,返回到原来的竹林小路上。可当我再次反穿小溪时,溪水已经没过了许多之前的着力点,变得艰难异常。等我再次来到指示牌的位置时,我不光耗费了诸多体力,裤子还湿了近三分之二。不过那冰冷的溪水,到缓解了我脚上伤口的疼痛。

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这应该是我来时的竹林啊,怎么却见不到我来时的路呢?一路向西对吗?正确的路可千万别在我东边啊,我可不想踏上去江西的路,这可真是个大竹林,能不能给我点提示,告诉我,我走在对的路上,对的路上啊!

但其实我就走在对的路上,10分钟后,我看到了来时的路。后来想想也是,作坊本就会建在离下山口不远的地方。原来那座作坊就是给我的提示,而我却只被想象的魔鬼弄得脊背发凉……

由正确的路来到小溪的对面,我心中那份胆颤烟消云散。我又加快了脚力,我想在14点30前到山下,这样说不定还能赶上回炎陵县的乡村巴士。真是一颗瞬息万变的心呐!就像这瞬息万变的天气,雨停了。

越靠近山底,指示牌越多,我也越感到安全。手机信号也逐渐开始恢复,民宿老板还给我发来了消息,问我何时能到。啊!我开始间歇性地小跑前进了,我要在14点30赶到。

“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快到了。”

旁边突然一辆长安面包车驶过,车上的人怎么好像是民宿老板,啊!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继续下山。

“14点32,还好没超时太久。就有点废脚。”

“啊!你下来时没看到他吗?他去接你了呀!我打电话问问他”

电话没有人接。

还是没人接。

电话铃响了。

“他要跟你说话。”

“喂?”

“你听我说,今天大雨,山体滑坡,道路被封了。你下去也是住旅馆,不如今晚在我家再住一晚,我明天一早就送你下去。”

“少收你点,100行不行。”

“好…”

“你把电话给我老婆,我跟她说。”

“我领你去你的房间吧,没多余空房了,今天有个团队来,有个房间没有卫生间,你到时可以用外面那个。”

“好…”

“你衣服鞋都湿了吧,我给你拿个吹风机?”

“好…”

浑身冰凉的时候冲着热水澡,有种别样的感受,当热水滑过每寸肌肤时,那份热气也好似流动一般,会直往你的皮下钻,那是一股流动着的暖流,生生不息地流转着,流转着。

晚饭依旧是和老板娘一家一起吃,依旧是地道的湖南家常菜,我向老板娘询问了我上山的疑惑,牛,作坊以及那个标志牌。晚饭的最后我买了一包他们自己制作的黄桃干,黄桃是炎陵县的特产,“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而炎陵的黄桃也比其他地区要晚一个多月才成熟,那是来自深山的桃子。

那个三十人的团队于晚上二十三点才到。到了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离开的时间与我昨天差不多。老板说他们好像是来自长沙的一个救援队,这次是来演习的。由两个人在山里随便走,其他人则要找到他们,而今晚他们还会在山顶露营一晚。

“就像那七人吗?”我心里想到,“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吧,而我还在这里被剩了下来。”

老板掐点到9点40带我下山,道路还被封着,老板下车与施工人员交涉无果后,带着愠色,往上绕了一段远路。车上还有其他两人,一个胖胖的巴士司机,他是送那个救险团队来的司机。还有一个是半路截下老板车辆的农村妇女,一头被剪断的似是披头士的头发,油亮油亮的。

下车前,老板没有收我的车费,还笑着对我说道:“欢迎下次来玩。”

我则为能赶上10点30的巴士而兴奋不已。连声对老板说着“感谢”。今天的阳光洒满了大地,照亮着远处的山头,山下是大片大片的桃林。啊!我就要回长沙了,望着老板车辆远去的车影,我的巴士也启动了起来。

我不像来时再对窗外感到那么好奇了。崇山峻岭,这两天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留下的只有疲惫,以及那一幅幅印刻在脑海中的画像,竹林、小溪、重峦水墨画,大雾,山风,牛,以及此刻的绿色海洋,巴士成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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