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里的画家

周大娘握着画笔的手微微颤抖，笔尖在宣纸上轻轻一点，晕开一朵墨梅。养老院的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画纸上摇曳。

她习惯在午后作画，这个时候的阳光最温柔，斜斜地洒在画案上，将她的银发镀上一层金边。画室里弥漫着墨香，那是她特意让护工小张从城里带来的徽墨，带着淡淡的松烟气息。

突然，她察觉到一丝异样。画室的玻璃窗外，似乎总有一道影子晃过。周大娘没有抬头，继续在纸上勾勒梅枝的走向。她的手腕已经不如年轻时稳健，但下笔依然果断，梅枝苍劲有力，仿佛要从纸上跃出。

"啪嗒"，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周大娘皱了皱眉。她放下画笔，准备换一张纸，余光却瞥见窗外的人影还在。这一次，她看清了——是个穿着藏青色棉袄的老太太，正踮着脚尖往画室里张望。

周大娘认得她，是住在三楼的吴大娘。每天早晨做操时，吴大娘总是站在最后一排，动作笨拙却认真。周大娘记得她的眼神，总是追随着自己，欲言又止。

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吴大娘探进半个身子："周老师，我...我能进来看看吗？"

周大娘点点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画笔。吴大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站在画案三步之外，双手绞着衣角。她的目光落在画纸上，那里已经绽放出一树寒梅，枝干遒劲，花朵却娇嫩欲滴。

"真好看..."吴大娘喃喃道，"我每天都能从窗外看到您在画画，那些画...那些画好像会说话。"

周大娘的手顿了顿。她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总是默默注视自己的老太太。吴大娘的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清澈，像个小孩子一样充满好奇和向往。

"你也喜欢画画？"周大娘问。

吴大娘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会画...但是看着您画画，我就觉得心里特别安静。那些颜色，那些线条，好像能把人带到很远的地方去。"

周大娘放下画笔，从画案下的抽屉里取出一支新笔："来，试试。"

吴大娘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从来没画过..."

"没关系，"周大娘将笔塞进她手里，"画画不是为了画得多好，是为了把心里的东西说出来。"

吴大娘的手颤抖得比周大娘还要厉害，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她懊恼地想要放下笔，却被周大娘按住手："继续。"

渐渐地，吴大娘的手稳了下来。她画出了一片叶子，虽然不够完美，但已经有了形状。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位老人的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画案上交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