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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官恩和宋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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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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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荧光像河流熠熠闪亮

驾驶室顶的荧光灯又开始忽明忽暗地闪。杨伍兵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汗津津地发颤,后视镜里映着半张姨妹程小兰的脸,沾着柴油的蓝布衫领口敞开着,露出一道浅褐色的颈纹——和他老婆程大兰年轻时一模一样,他们两口子亲热时,他就喜欢亲吻她这颈纹一一塑料挂帘被夜风吹得轻晃,隔开驾驶座与后座的"闺房",却隔不断柴油味里混着的润肤霜气息。他盯着路面上浮动的光斑,想起三年前在县医院,大兰捏着诊断书说"怕是生不了孩子"时,眼角垂落的泪就像这样,在公路上映出细碎的光。

一、许多艰难不是人的定力所能控制的

大兰的药罐子在灶台上咕嘟咕嘟响时,杨伍兵正蹲在院角给货车换刹车片。扳手磕在锈死的螺丝上,迸溅出的火星子落在他磨破的解放鞋面上,他也没抬眼。这是今年第三次换刹车片了,上回雇的王师傅总说"差不多就行了",结果在杨岭弯道差点刹不住车。想起那回吵架,王师傅把搪瓷缸往桌上一墩:"杨伍兵你个怂包,跑了十年车还这么谨小慎微,老子不伺候了!"甩门时带落了墙上的日历,露出后面大兰的体检报告,"子宫腺肌症"几个字红得刺眼。他蹲在原地抽了半宿烟,烟头在砖地上烫出许多焦黑的印子,像星星散落在泥地里。

身后传来塑料凉鞋拖沓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小兰,带着两个拖油瓶,大的五岁小的三岁,此刻正拽着她洗得发白的衣角。小兰的男人上个月又把她打进了医院,肋骨骨裂的片子现在还夹在大兰的账本里。老二走路不稳,踉跄着撞在他背上,他闻到孩子身上淡淡的碘酒味——那是小兰用针挑开伤口之后,他去村卫生室买的。

小兰说:"姐夫,我去镇上驾校报名了。"她的声音像块浸了水的抹布,沉甸甸的,"你别再找外人搭车了,去年那个王师傅,不是偷油就是摔盘子,哪回出车不惹你生气?"

杨伍乒的扳手"当啷"一声,砸在水泥地上。杨伍兵站起身,工装裤腰带上的钥匙串叮当作响:"你一个女人家,跑长途算怎么回事?路上吃喝拉撒都不方便......"话没说完就被咳嗽打断,杨伍兵弯腰捡起扳手,指甲缝里嵌满了黑油,怎么都抠洗不干净。

小兰没再说话,蹲下去给小女儿系鞋带。孩子的球鞋开了胶,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

杨伍兵突然想起,小兰嫁过去那年,他和大兰送她的红色暖水袋,现在应该早被摔碎了吧。那时小兰穿着红棉袄在雪地里跑,辫子上挂着冰碴,像一株开在寒冬里的梅花。

入秋后的第一场雨来得很急。杨伍兵在一条国道上开了十六个小时,眼皮重得像坠了铅。雨刷器有气无力地晃着,前方五十米外的路牌都看不清了。过弯道时突然看见对面来车的雾灯,白花花的一片糊住视线。他将方向盘猛往右打,货车在湿滑的路面上侧滑,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听见后车厢的货物轰然倒塌,钢管撞击声混着雨声,像天在往下掉铁块。小兰从副驾座位扑过来拉手刹,两只手拉在了一起——和当年大兰生孩子时一样,他攥着她的手用力;只是这次,大兰没在身边,只有小兰发颤的声音在耳边:"姐夫,踩刹车!"

车停在应急车道时,两人浑身冷汗直流。小兰的手腕在刚才的急刹中蹭破了皮,鲜血直流。她却顾不上疼,爬去后车厢查看货物。杨伍兵摸出手机想给大兰打电话,屏幕上显示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家里的座机。接通后,大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兰的男人又来闹了,砸了西厢房的玻璃......"他望着车外的雨幕,看见小兰蹲在货堆里,背影像一片被雨水打蔫的荷叶,突然狠下心:"就让她跟车吧。"

凌晨三点,服务区的长椅上,杨伍兵盯着小兰用口水沾湿纸巾擦伤口。"姐夫,让我跟车吧。我打听了,女货车司机也不是没有。我们又不睡同一个铺?我坐副驾,晚上你睡的时候我盯着......"

远处传来货车启动的轰鸣声。

杨伍兵看见小兰衣服口袋里露出半截幼儿园的宣传单,小兰的老大该上幼儿园了。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只剩最后一根,火机"咔嗒咔嗒"响了三声才点着,明灭的火星映着小兰眼下的青黑——和大兰熬夜熬的一样。想起大兰把自己的麦乳精偷偷冲给孩子们喝,自己却啃着烤焦的窝头,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回到家时天已大亮,院子里散落着碎玻璃渣。大兰蹲在地上扫碴子,手指被划出血,却笑着说:"没事,小兰的男人喝醉酒乱砸,派出所的人一来他就跑了。"小兰冲过去抱住姐姐,两个孩子躲在门后偷看,老大的脸上还留着被碎玻璃划伤的红印。杨伍兵蹲下身,替孩子擦掉眼泪,泪水凉丝丝的,像落在手心里的秋雨。

那天夜里,他听见东厢房里小兰在哭,大兰轻声哄着:"别怕,姐在呢,以后你就在我这里,不回去了......"

 二、亲情始终是一道牢固的堤坝

西厢房的灯熄了又亮,亮了又熄。

大兰靠在床头数药片,听见院子里传来小兰哄孩子的声音。老二又在哭,也许是梦见了爸爸打她的样子。她摸黑穿上棉袄,踩着冰凉的砖地走到东厢房门口,看见小兰正把自己的棉衣剪开,给老大改棉袄。灯光照见小兰脖子上的淤痕,比上次回家时又多了两道,像几条蜈蚣盘在苍白的皮肤上。

"姐,你睡吧,我就快缝完了。"小兰抬头笑,针尖在灯下闪了一下,扎破了指尖。

大兰没说话,摸出随身带的创可贴——和伍兵车上的是同一款,长方形的白色包装,印着歪歪扭扭的红十字。她想起小兰刚离婚那天,抱着俩孩子站在门口,浑身发抖,嫂子站在隔壁墙头骂:"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离了婚还带俩拖油瓶回来,丢不丢人?"是她冲进去把小兰拉到了自家院子里,把东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小兰却跪在地上哭:"姐,我拖累你们了......"她抱住妹妹,摸到她背上的骨头硌得慌,突然想起小时候,家里穷,她总把稠粥让给小兰,自己喝米汤,没想到几十年后,妹妹还是这么瘦。

自从小兰住进来,家里的口粮明显不够了。大兰把自己的半碗粥分给两个孩子,看着他们捧着粗瓷碗咕嘟咕嘟喝,嘴角沾着米粒,像两只毛茸茸的小雀。老二总把米粒掉在衣襟上,小兰想呵斥,大兰却笑着捡起来吹吹:"别浪费,你小时候掉饭粒,姐都捡起来吃了。"

霜降那天,杨伍兵和小兰要出车了。大兰站在院门口,看着货车上码得整整齐齐的货物,帆布篷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小兰坐在副驾上,把安全带拉得老紧。后视镜里映出大兰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灰点。杨伍兵想摇下车窗说点什么,却看见大兰突然转身,抬手抹了把眼睛——她以为他没看见,其实他早看见她偷偷往小兰帆布包里塞了一双新鞋垫;这鞋垫针脚密得数不清,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是大兰绣了三天才绣成的。

车开出村口时,小兰突然说:"姐夫,你记得不?那年我偷摘队里的桃子,被队长抓住,是姐替我挨了打,屁股肿了三天......"

杨伍兵没说话,盯着路面上的反光。

路过镇上的照相馆时,小兰突然说:"姐夫,你带姐去拍张照片吧,她结婚时都没拍过......"

杨伍兵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没敢接话,怕声音哽咽。

三、“兰”字在唇齿间念叨了千百回

驾驶室的挂帘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小兰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收紧。杨伍兵在卧铺翻身时发出模糊的呓语,尾音拖得老长:"兰......兰....."她指尖骤然冰凉,柴油味在舌尖泛起苦涩。这个"兰"字像根细针扎进耳孔,让她想起十六岁那年,姐夫第一次上门提亲,在灶间喊姐姐"大兰"时,声音里裹着满满的暖意。

车窗缝隙漏进来的月光,正照着杨伍兵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三厘米长的疤痕——是去年在西山货场卸货时,为替她挡住滑落的木箱子时留下的一一此刻他的眉峰在睡梦中蹙起,像极了那天她在县医院醒来,看见姐夫守在床头时的模样,眼下青黑浓重,胡茬扎人。

"兰......"呓语再次响起,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动。小兰突然想起,自己的小名原也叫"小兰",只是嫁给那个赌鬼之后,再没人这么喊过。姐姐大兰总说:"小兰就挺好,接地气。"可此刻从姐夫嘴里溢出的"兰",却让她莫名心慌。是喊姐姐,还是喊自己?她不敢往下想。她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转速表,仿佛那是颗即将停摆的心脏。

服务区的灯光在远处闪过,照亮她泛白的脸庞。她想起昨夜在旅馆,姐夫把唯一的热水让给她泡了脚,自己用冷水擦把脸就去睡了。想起他偷偷往她帆布包里塞的护手霜,是大兰托人从镇上捎来的,包装上还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小兰用"。这些细碎的暖意,此刻在"兰"的呓语里突然变得烫人,像一团烧起来的棉絮,燎得胸口发疼。

她转头望向挂帘,看见姐夫的影子在布面上投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肩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那年她被男人打得遍体鳞伤,躲在姐姐家的柴房里哭,是姐夫蹲在门口,隔着门板说:"小兰,别怕,有姐夫在。"声音闷闷的,却让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男人的声音也可以像晒暖的棉被,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在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里,小兰突然发现自己早已把"兰"这个字在唇齿间念叨了千百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他在暴雨里替她撑伞,自己半边身子淋得透湿的时候?还是他把赚来的钱全交给姐姐时,却偷偷给她孩子买糖果的时候?她不敢深究,只是盯着前方延伸的公路。荧光灯的光在公路上流淌,像一条永远到不了尽头的河。而她正站在河中央,脚下是湍急的水流,两岸是开错了季节的花朵。

"咳咳......"杨伍兵在睡梦中咳嗽了两声。小兰慌忙摸出保温杯,却发现水早已凉透。

小兰来到一个服务区的热水间接水时,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角有细密的皱纹,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三十岁不到的人,竟比姐姐还显老。她突然想起姐姐说过:"小兰,等你姐夫攒够钱,就给你说一门亲事。"当时她笑着摇头,心里却清楚,带着两个拖油瓶的离婚女人,哪还有人肯要。

回到车上,杨伍兵已经醒了,正靠在挂帘边抽烟。"吵醒你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小兰摇头,把热水递过去,指头触到了他手上的老茧,像触到块磨得发亮的石头。

两人都没再说话,驾驶室里塞满了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和荧光灯轻微的电流声。

那天后半夜,小兰再没敢合眼。她盯着仪表盘上的时间,一秒一秒数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驾驶室,她看见杨伍兵正在挂帘后换衣服,露出的后背有块淡褐色的胎记,形状像一片小荷叶——和她在姐姐旧照片里见过的、姐夫年轻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荧光灯突然"滋啦"响了两声,彻底熄灭了。杨伍兵咒骂一声,摸出扳手去修。小兰望着他弯腰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心事就像这坏掉的荧光灯,明明该亮堂的地方,却总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些发烫的、不该有的念头,统统塞进挂帘后的"闺房",就像把换洗衣物藏进帆布包最底层,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

四、人性却是一股横冲直撞的洪水

驾驶室里的挂帘是小兰用花布缝的,蓝底白花的的确良,还是大兰结婚时的被面,裁下一角,用铁丝吊在驾驶座和后座之间。

"这样我换衣服方便。"小兰说着,把帆布包塞到后座底下,里面装着两套换洗衣物,还有半块没用完的肥皂——是大兰用积分在超市换的,香味能盖过柴油味。

头一次住旅馆,杨伍兵坚持开两个房间。

小兰红着脸说:"姐夫,省点钱吧,我打地铺就行。"

最后还是开了一间双人间,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张掉漆的桌子,台灯罩上落着灰。

杨伍兵面对着墙睡,听见小兰脱衣服的窸窣声,喉结滚动了一下,赶紧把被子往上扯,盖住发烫的耳朵。

后半夜他听见小兰在抽泣,轻轻问:"怎么了?"

小兰低声说:"梦见孩子在哭闹了,姐一个人哄不住......"

路上吃饭,两人总在服务区的小馆子里凑合。杨伍兵爱喝两口,小兰就把搪瓷缸倒满递过去:"姐夫,你喝,我盯着路。"

有时候小兰累了,杨伍兵就把酒瓶往她面前推:"少喝点,解解乏。"

但永远只有一个人喝,另一个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的路。

有一回在陕西地界,小兰喝了半口白酒,呛得咳嗽,眼泪出来了:"姐夫,我男人以前总逼我陪他喝,喝慢了就......"话没说完就低头扒饭。

杨伍兵盯着她抖动的肩膀,突然很想把酒瓶砸了。

从那以后,他再没在小兰面前碰过酒。

直到有一回连续开车二十小时,实在熬不住,才偷偷抿了两口。却被小兰发现,她默默递来一杯浓茶,一句话没说。

第一次发工资时,小兰奇怪地问:“我还要你发工资吗?”

杨伍兵说:“亲姐妹,明算账,我请别人还不是要发工资的?”

“那可以。”小兰接过一沓钞票,抽出两张零票,剩下的转手全塞进姐姐的手里。“姐,生活费。”

“要不了这么多。”

"姐你身子弱,买点补品。"

杨伍兵看着小兰晒黑的脸,想起大兰说小兰刚离婚时,躲在屋里哭了三天,眼睛肿得像桃子,现在却能坐在副驾上,熟练地换轮胎、查机油,比有些男司机还利索。

有一次换轮胎时下雨,小兰趴在地上拧螺丝,蓝布衫全湿了,贴在身上,全透了,这情景只在大兰全脱向他敞开怀抱才出现过。杨伍兵赶紧把自己的工装外套扔过去,转身时撞在车门上,额头起了个包。小兰要帮他揉,他慌忙躲开,耳尖却红得滴血。

夜里在卧铺休息,杨伍兵总听见小兰在挂帘后翻身的声音。有一回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挂帘底下露出半截小腿,就挂在他眼前,皮肤白得发亮。他赶紧闭上眼,心跳得厉害。

第二天小兰红着脸说:"姐夫,对不起,我昨晚忘了把裤脚放下来......"

他没吭声,从此之后每次停车时,都自觉地走到车外抽烟,等小兰收拾好了再进来。

有一回下大雪,他在车外冻得直跺脚。

小兰打开车门,"姐夫,快进来。”

进来之后,小兰拿出一件毛衣给他,“快穿上吧。”

这件毛衣,是小兰在跑车路上抽空织的。他以为是给孩子们织的,也没问。

五、桃花乱梦,灼灼其华

后半夜的高速路像一条黑色的绸带,两边的荧光标志在车灯的投射中,变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

杨伍兵在卧铺小眯了一会儿,竟然做起了梦。梦见自己在一片桃树林里,桃花开得铺天盖地,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背对着他,头发上别着朵桃花。他想伸手碰她肩膀,却看见花瓣纷纷落下,盖住了她后颈的红痣——和小兰的一模一样。惊醒时,他摸了摸床单,并没有梦中的“湿漉漉”的感觉,只是裤腰有点紧。他的脸腾地发烫了,赶紧翻身坐起。他看见小兰正趴在方向盘上打盹,睫毛在眼下投出两道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也像是在做什么好梦。他盯着她被方向盘压出红印的脸,突然想起大兰年轻时的模样,心里一阵发紧,慌忙掏出烟盒,才发现早就抽完了。

小兰确实在做梦,她梦见自己回到十六岁,和姐姐在河里摸田螺。阳光照在水面上,一闪一闪的像撒了一把碎银子。姐夫站在岸边笑,手里举着刚摘的莲蓬,莲子清甜的味道漫上舌尖。醒来时,她发现嘴角有点湿,赶紧用袖口擦掉,转头看见杨伍兵正盯着路面,耳朵尖红红的,像涂了层薄口红。

两人都没说话,直到服务区的早餐店开门,小兰跳下车去买馒头,杨伍兵才敢摸一把额头的汗珠,发现掌心全是湿的。

买馒头回来时,小兰多买了包榨菜:"姐夫,你尝尝,和我们村的味道一样......"

腊月二十七,货车停在院门口。小兰刚跳下车,两个孩子就扑过来,老大抱着她的腿喊"妈妈",老二被大兰抱着,伸手要她抱。

大兰的脸色比半年前更白了,却笑得像一朵炸开的棉花:"回来了就好,锅里炖了萝卜排骨汤,你们洗把脸就开饭。"

杨伍兵正忙着收拾驾驶室的杂物,看见小兰正在给姐姐揉肩膀。大兰的毛衣袖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打补丁的秋衣——那是他穿旧的,大兰说改改还能穿。

小兰的手在大兰肩上按揉,大兰轻声说:"小兰,你的手比伍兵的还糙......"

小兰笑了:"姐,糙点好,能干活。"

夜晚,小兰在和姐姐聊天。

杨伍兵坐在门槛上抽烟,望着天上的星星,觉得它们也像路上的那些荧光牌,一闪一闪的,像条流动的河,载着他们走过那么多路,却始终没偏离回家的方向。他听见小兰说:"姐,等开春,我带伍兵哥去做个体检,他老是咳嗽......"大兰轻声应着,灯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叠在一起,像棵老树上的两根枝桠,风一吹,晃了晃,却怎么都分不开。

开春的时候,小兰又跟着杨伍兵出车了。驾驶室的挂帘换了新布,还是蓝底白花,是大兰用自己的旧衬衫改的。驾驶室里的荧光灯修好了,不再忽明忽暗,稳稳地亮着,照亮着两个靠亲情支撑的身影。

货车发动的声音惊飞了院角的麻雀,大兰站在门口,看着车尾的红灯渐渐消失在晨光里,手心里攥着小兰留下的半块肥皂,淡淡的香味混着柴油味,在风中飘得很远,很远。

车过杨岭时,杨伍兵看见漫山的桃花开了,粉艳艳的一片。

小兰指着窗外笑:"姐夫,你看,像不像咱老家的老桃园?"

他没说话,却在心里想着:下一次回家,一定要带大兰和小兰去老家,去看盛开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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